沙罗推门进了房间,左右张望一番。陈旧的墙壁上挂着粗劣的画轴算作装饰,墙角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半枯萎的山茶花。
“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总比睡在山上要好。”沙罗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木墙,听着“咚咚”的回音。
斑靠墙站着,忽然说了一句话“沙罗,严格地说,我们今夜也算是睡在同一间房里。”
“……啊?”沙罗愣了一下。
斑却没有再多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被他的目光一瞥,沙罗陡然想起一件事来——宇智波一族好像有个习俗,要是男女两人在同一间房间里过夜,那是要“负责”的——也就是说,成婚。
沙罗愣住了。
这,这可不行啊!出于任务需要,二人一起住宿,这怎么就要成婚了呢?这也太不合理了!
沙罗决定扭改一下宇智波的观念。
“斑,我问你一个问题。”沙罗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依照你们宇智波的习俗,一男一女若是在同一间房间过夜,那就要负责。对吗?”
斑点头,声音淡淡地回答“从习俗上来讲,确实如此。女子的清誉,对一些人来说极为重要。虽说我不大赞同这些古旧之俗,但大流如此,多少得在乎别人的想法。”
闻言,沙罗认真地问“既然在同一间房间过夜要复杂,那一男一女在同一棵树下过夜,就不用负责了吗?虽然没有房间,可也是一起过夜了!”
斑愣了一下。他斟酌片刻,说“也许,这也是需要负责的。”
一听这话,沙罗就拍了下手,说“那么,也就是说,只要一男一女在同一片天空下过夜了,就需要负责!可是你想,世界那么大,其实就等同于一个巨大无比的房间啊!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在一起过夜呢!”顿一顿,沙罗意味深长地说,“斑,你欠了许多女人情债啊。哦,对了,不仅欠了女人的,还欠了男人的情债……”
斑……
就在这时,移门开了,旅店的老板端着酒壶和酒杯来了,笑道“两位客人,你们要的酒煮好了!我还送了一碟烤章鱼,免费的,请慢慢享用。”
“哦,好。”沙罗接过了酒与烤章鱼,在楼梯下盘腿坐了下来。她兴致很好地给斑倒酒,说,“来,喝吧,尽情地喝,这是我请你的。”
斑安静地接过了酒,仰头喝了一口。这是很粗劣的酒,味道很冲,也丝毫没有甘醇之气,可他面前的沙罗却喝得很尽兴,仿佛在品着什么陈年佳酿。
她穿着那身桔梗纹的小袖和服,白绫衣领下露出一小截莹润的锁骨,肤色在昏黄的灯烛下,仿佛散着一层雪似的光华。
她一边仰头喝着酒,一边在说闲琐的话“别看扉哥总是拉长着一张脸,但他的手可厉害了,不仅能研发各种忍具,也很擅长做玩具。我小的时候啊,他就给我亲手糊过风筝,牡丹形的,带两条穗子,飞起来非常漂亮。对了,他也擅长做球,就是门口的孩子踢的那种小皮球,只要在革球外头缝一层布,就能让球变得很讨喜……”
沙罗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斑没有插话,而是耐心地听她说这些小事。当他听到沙罗提起“大哥十二岁的时候、经常自己偷偷溜出去玩”,他便露出了很淡的笑容。
“扉哥很生气,觉得大哥太胡来了,竟然天天不修炼,出去掏鸟蛋,还把蛋拿回来,当着我们的面烤了吃掉……”
沙罗说完这一句,身体忽然一震,人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斑见她停下了话匣子,便问“怎么了?”
片刻的寂静后,沙罗伸出了双手,朝他的脸探来。然后,她便安静地捧住了斑的面孔,用指尖仔细地摸索着他的面容轮廓。
宇智波斑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雪肤微微泛着醺红之色,一双眼有着隐约的雾气,像是染了朝霞。而那因久握武器而布满薄茧的手,则亲昵地贴在自己的面孔上,像是触摸着一位极为亲近之人,又仿佛是恋人久别之后的重逢。
“沙罗,你……”斑皱眉,目光一沉。
就在这时,千手沙罗目光迷离地喃喃道“这个球,怎么这么大啊?还长得这么像海胆,我要怎么踢啊?扉哥,扉哥!你这回做的球,未免也太难看了!快拿回去改一改!”
第57章
沙罗的双手, 在斑的面颊上慢慢摩挲着,指尖一点点掠过他的鼻梁与颧骨轮廓,然后向着下颔划去。
她的手指微微发烫, 摸上来时, 就像是一小点花火绽了开来。
“扉哥做的球啊…好大……一个球……”她迷迷蒙蒙的,还在说着醉话。
也许是因为醉了,语气有着少见的柔和缱绻,竟显得格外缠绵。
斑叹了口气,将沙罗的手指从自己的脸上摘了下来,说“沙罗,才喝了没几杯就醉了吗?我还以为你的酒量很好。”
作为回答,千手沙罗困惑地扭过了头, 说“谁把我的球给拿走了?”
然后, 她强硬地把自己的手从斑的掌心里抽出来,再度捧住了斑的面孔。这一回, 她甚至拽住斑的脑袋就往自己的怀中按, 像是在守卫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玩具。
“等等,沙罗——”斑用了很大的力气, 才制住了她的举动,“你是真的醉了吗?还是在戏弄我?”
没有回答, 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斑低头望去, 却发现沙罗已在刚才浅浅地入睡了, 眼帘紧合,长睫不安地翕动着,泛着淡绯色的面颊如莹着一团霞光。
这副模样, 竟意外地有些可爱。
宇智波斑叹了口气, 让沙罗倚墙而靠, 自己则静静地望着沙罗。
二人喝的酒也不算多,料想沙罗小睡一会儿,也差不多该醒了。
夜色已晚,旅馆外是一派清净。今天没有月,窗外的黑浓得像是散不去的雾一般。旅馆内点着几盏灯,白芯摇曳的灯烛在蜡纸罩中散发着晕黄的光,令四下都泛着一片暖融融的色泽。沙罗就倚靠在这片灯影中,银白的长发似乎也被氤氲为一团暖色。
斑望着她沉睡的面容,手指不禁悄然一动,探向了她的额间。
他并非没有触碰过沙罗的面孔,他甚至还与沙罗交换过身体。但像今夜一般,等沙罗熟睡后用手去触摸她,却是头一次。
他的手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触碰到沙罗的发梢——
就在这时,斑听到旅馆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道颇为熟悉的青年嗓音“老板,你见过两个忍者吗?一男一女,其中的女子容貌很漂亮,有着银白色的长发……”
这声音对斑来说再为熟悉不过,是弟弟宇智波泉奈的。
宇智波斑微愣。
泉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在出发前,不是叮嘱他好好享受村子里的和平生活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向旅店老板打听自己和沙罗的行踪?
斑站起身来,循着声音向旅馆门前走去。隔着一条走廊,他就看到了弟弟的身影——宇智波泉奈披着斗篷,站在门前的灯笼光下,正在听老板说话。
“啊,确实有这样的两位客人来了我们店里,刚才还要了酒。您是和他们一起的吗?我这就进去告知一声……”老板搓着手说。
“呃,不,先不必了。”泉奈拦住了老板。
开玩笑,他是瞒着行踪偷偷跟上来的。要是让老板前去告知兄长,岂不是前功尽弃?
泉奈正这样想着,余光忽然瞥到走廊那头有一袭黑色的袍角,像极了兄长的服色。
这一眼,让泉奈的心微微一惊,漏跳了一拍。他连忙侧过身去,用一旁的竹丛遮掩住自己的身影,妄图逃过旁人的视野。
但遗憾的是,那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却在向他步步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泉奈左右一瞥,发现旅馆的大门口还有一口蓄水用的铜缸。他险些就想往这口铜缸里钻进去,但不知当说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兄长已经追了出来,问道“泉奈?你怎么在这里?”
泉奈的身影僵住了。
他很不想转过身来与自己的兄长相认。可眼下,斑哥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想假装自己不是本人那也不可能了。
泉奈犹豫了一番,这才僵硬地、迟迟地转过身来,咳了咳,用诧异的表情说“斑哥,你也在这里啊?我听说——这边的风景不错,就想来散散心,没想到遇到了你……”
——这个借口,泉奈自己都不大敢相信。
斑皱眉,说“散心?未免散得也太遥远了。从木叶来此,可要走上许久。”
泉奈干笑一声,硬着头皮对兄长说“路远,才好锻炼体力。”
斑哼笑一声,问“既然是散心,你又为何在向旅馆的老板打听我的行程?”
泉奈被这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他确实是追寻着沙罗与斑哥的脚步而来的,但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与二人撞了个正着。
泉奈低下了头,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他——为什么离开了木叶,追了上来呢?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态。
自从在联盟仪式之上得知沙罗是女子后,他的心境就起了微妙的变化。不自觉的,他便会想要关注对方在做什么。但在千手与宇智波都搬迁到木叶之前,这种关注是没有用的,他完全没有任何沙罗的消息。也只有在来到木叶之后,他才能知悉沙罗的动向。
他将这种心理,归因于对宿敌的不甘——对于那些被视为命中敌手之人,他理当奉以关注。
因此,得知兄长与沙罗出来执行任务后,他便也悄然跟了上来。
这一切,想必都是因为对宿命敌手的关注之情吧!
这样想着,泉奈抬头迎上了兄长的目光。
斑正看着他,目光中有狐疑。泉奈咳了咳,说“我只是担心兄长罢了。联盟的第一次任务,斑哥就要和千手一族的人同行,难免叫人忧虑。我怕千手一族的人动什么心思,这才特地跟上来看看。”
听了这番话,斑轻皱眉心,说“泉奈,你还是老样子,对我太过操心了。不过,我看千手一族的诚意很足,沙罗也并没有在酝酿什么计谋。你大可放心。”
泉奈心里嘀咕就沙罗那个笨蛋脑瓜,就算她在谋划什么,她也肯定会露出马脚来。要是千手一族有什么阴谋,也不会让沙罗这个大嘴巴来参与的!
可在明面上,泉奈还是硬着头皮说“不行,斑哥,我还是放心不下。”
斑叹了口气,说“你跟我来吧。”
接着,斑就向旅馆内走去。
泉奈不明觉厉地跟了上去,与兄长一同进了休息的房间。只见昏暗的灯光下,沙罗正倚墙而眠,一副毫无戒备的模样。
泉奈愣了愣,看着沙罗熟睡的样子,有些不解地说“她这是……”
“喝多了,就醉成这样了,一点防备也没有。”斑对弟弟说,“所以,她不像是对宇智波有所图谋的样子,放心吧。宇智波族里的事情还要交给你,你快点回木叶去。”
泉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并不愿就这样离去,有点别扭地说“不,我还是不放心。”
他怎么能放心呢?斑哥和沙罗,一男一女,共同执行任务。他得为斑哥着想,不能让沙罗欺负到斑哥的头上去啊!
没错,他心底放心不下斑哥!
纠结了一会儿,泉奈试探地说“斑哥,听说柱间让你和沙罗共同执行任务,原因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千手与宇智波真的结盟了。既然如此,换成别的宇智波族人和沙罗一起执行任务,效果也是一样的吧……”
斑问“你的意思是?”
泉奈呼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了“我觉得我还无法担当掌管族务的要任,族长只能是斑哥你。要不然,我来替斑哥完成这个找寻宝刀的任务,而斑哥回木叶去料理族务吧?”
没错,他想代替斑哥和沙罗一同执行这个任务。
并非是他别有所图,纯粹是因为他觉得这对斑哥来说太危险了。冒险的事情,就让他来做吧!
这句话一出口,斑的眼睛就轻轻地眯了起来。
“泉奈啊……”斑的语气很深长,“你能这么关心哥哥,我很高兴。不过,我不打算放弃这个任务。族中的事务,也是我对你的锻炼。所以,不必再劝说我了。”
眼看兄长的语气如此坚决,泉奈暗觉不妙。
这一次,兄长大概是执意要和沙罗一起出任务了。可兄长为什么这么执着?是因为兄长想要锻炼自己吗?
这么一想,泉奈竟然还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感动之情弥漫上心头。
但泉奈仍旧不想放弃,便执着道“斑哥,我对家族的事务尚不趁手,现在这样重要的时机,怎可让我来承担这些任务呢?还是由斑哥回木叶去负责料理家族吧!”
这样说罢,泉奈在心底说斑哥是如此看重家族的一个人,为了家族的未来,斑哥一定会回木叶去的吧?
但是,宇智波斑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斑长久地望着泉奈,仿佛是在透过他的外表看着内心。
泉奈被兄长的目光看的心虚,不禁微微低下了头。但很快,他又在内心鄙夷斥责起了自己他有什么可心虚的?他的所作所为,全都光明正大,毫无私心!
他是为了宇智波一族,才恳请兄长和自己交换任务的!
片刻的寂静后,斑终于开口了“泉奈,你这样渴望代替我执行任务,是因为你想和沙罗待在一起吗?”
——你这样渴望代替我执行任务,你想和沙罗待在一起吗?
听到这个问题,泉奈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陡然喵喵叫着弹了起来,浑身毛发立起。
“怎么可能!”泉奈“刷”的一声站了起来,表情板得无比严肃,言辞激烈地解释道,“斑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出于这种动机才来找你的?我一点都不想和千手沙罗待在一起,我不过是在担心家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