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桃解释道:“若是让旁人知道你来了这儿,别的不说,二姐定要捉弄生事!”
怕祁炎觉得委屈,事急从权,纪初桃踮起脚尖,在祁炎折剑般的薄唇上飞快一啄,温声道:“不要多想,马上就好。”
如花瓣般的芳泽印在自己唇上,轻而温软,带着少女特有的淡香。祁炎微微睁大眼,手一松,那点不悦瞬间偃旗息鼓。
果真是,好哄得紧。
“殿下?”挽竹还在敲门,朝闻声而来的拂铃道,“拂铃你快来呀!大事不妙,殿下定是泡久了昏过去……”
纪初桃适时拉开了殿门。
“……了?”挽竹捧着干爽的衣物,眨巴眨巴眼,将最后一个字吐出。
“方才在榻上睡着了。”纪初桃不太自然地撒谎,又竭力稳住气息,一副镇定如常的模样,“何事?”
挽竹并未起疑,“噢”了声福礼道:“您要衣裳已经备好了,奴婢给您送过来,服侍您沐浴更衣。”
说罢,她欲进殿,却蓦地听见纪初桃道:“别!”
挽竹吓了一跳,迈进门槛的脚又飞快缩了回来。
纪初桃清了清嗓子,眼睛往帷幔鼓动的柱子后瞥了眼,不动声色道:“将衣裳放下罢,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
挽竹与拂铃对视一眼,便将装有衣物的托盘搁在地上,嘱咐道:“那奴婢就在外头候着,殿下切莫泡得太久,感觉头晕了就要马上出来,否则容易昏过去的。”
纪初桃弯腰拿上叠放整齐的衣物,道了声“本宫知晓”,便重新关上了殿门。
挽竹险些被殿门夹住鼻子,愣愣站了会儿,哭丧着脸道:“拂铃,殿下是不是厌倦我啦?不知何时开始,殿下隔三差五就要一个人呆着,也不让我服侍,明明曾经与我形影不离的!”
又唉声叹气,揪下廊下的一朵花道:“唉,‘色衰而爱弛’,大抵就是如此!”
拂铃没理会自顾自怜的“失宠”宫婢。她身手好,甚是敏觉,将耳朵贴在殿门上片刻,许是猜出了些许端倪,柳眉一皱,复又退开几步。
挽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啦?连你也怪怪的。”
拂铃默了会儿,低声道:“挽竹,若是你发现殿下做了一些有违礼数,且会让大公主不悦的事,该如何置之?”
挽竹满脸写着“你傻呀”几个大字,道:“我侍奉的人是三殿下,又非大公主,当然是殿下开心最重要啦!何况殿下那么好,她想做的事定是天下最好的事,何须阻拦?”
脑子越单纯的人,说出来的话反而精辟。闻言,拂铃也就释然了,微笑道:“你说得对。”
“去哪儿?不是要守在殿外么?”见拂铃提灯朝阶前行去,挽竹忙道,“万一殿下传唤,我们又没听见,岂非该死?”
拂铃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放心,殿下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你。去庭前守着罢,莫让闲人靠近!”
殿内,纪初桃背靠着门扉,小小松了口气。
她将衣裳搁在案几上,着急去找还躲着的祁炎。然而踩着柔软的波斯地毯奔过去一瞧,柱子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祁炎的身影?
找遍墙角,祁炎亦是不在。
“走……走了么?”纪初桃怔在原地,雀跃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她闷闷地想:该不会是因为冷落他而生气了罢?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呢。
正失神间,熟悉的轻笑声自房梁上传来。
纪初桃眼睛倏地明亮,抬起头,见黑影如惊鸿落下。祁炎蹲身落地稳住身形,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不给反应的时间,纪初桃已被拉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若来得是守卫,柱子后怎藏得住大活人?”祁炎的嗓音沉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强势宣告,“就躲这一次。往后,我便要光明正大地与殿下琴瑟和鸣。”
纪初桃的心生了翅膀似的,又从谷底飞向天际。她紧紧地回抱住祁炎,故意埋在他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开心到发烫的脸,细声道:“还未成亲呢,说什么‘琴瑟和鸣’,也不怕让人笑话!”
祁炎瞳仁深沉,意味深长道:“很快了。”
“什么‘很快了’?”纪初桃道。
祁炎却是岔开了话题,看了眼热气弥漫的汤池,问她:“要沐浴?”
纪初桃点了点头:“原是要的,但你来了……”
话未说完,祁炎已抄起她的膝弯,轻松将打横抱起。
纪初桃下意识低呼一声,想起殿外还有侍婢,又咬住唇,水汪汪的杏眸望着祁炎的下颌,低声道:“你做什么。”
“我来了,就服侍殿下入浴。” 祁炎接上她上一句话。
纪初桃笑起来,才不信他会真的老老实实服侍自己沐浴,便蹬了蹬腿道:“你先放我下来,本宫自己来。若弄湿你的衣裳可没得换,要湿着回去了!”
温泉的水需要慢慢适应,祁炎便依言将她放在池边的玉阶上。
纪初桃坐在池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尖去试探汤池的水温。淡白的水雾蒸腾,她的足尖是如白玉般透着淡淡的粉,脚踝纤细,一截匀称的小腿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祁炎看在眼里,喉结微动,眸色幽暗起来。
适应了水温,纪初桃便缓缓滑下汤池。水不深,才到胸口下,有祁炎在,纪初桃到底没好意思褪衣,轻薄的素纱衣料如月光般在水波中晕散开来,清水芙蓉,夭夭绽放。
微凉的肌肤触碰到滚烫的热水,纪初桃打了个小小的哆嗦,回过身去,去见岸边的祁炎慢斯条理地解了护腕和腰带,将外袍鞋袜整齐置于一旁,只穿着纯白的里衣……
衣裳下,尽是蓄势待发的矫健肌肉。
“你脱衣裳作甚?”纪初桃想,该不会是要一同沐浴罢?
这可受不住!而且行宫殿外随时都有人会来,也不是时候呀!
祁炎挽着袖口,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望着池中吸足水分般娇艳的小美人,低沉道:“臣给殿下濯发。”
只是洗头发么?
倒也不是不行。
纪初桃只迟疑了须臾,便软声道:“好罢。”
说罢,她飞快地扭过头。甚至,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她在水中歪歪扭扭地行走,身体被水托着、束缚着,走得不是很顺畅,加之水雾很大,看不清水中状况,不留神被水底的石阶绊了一跤。
“小心。”祁炎单手扶住她,手掌圈着她浸湿的小臂,感到软玉般细滑。
纪初桃坐在水中供人休息的石阶上,见祁炎没动静,便回首指挥道:“旁边托盘中有玉勺,打湿头发,再抹上香液。”
祁炎方收回恣意欣赏的视线,循着纪初桃所指望去,只见托盘上林林总总摆了玉勺、篦子、梳子、香液、头油等物件十余件,还有许多瓶瓶罐罐都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他依言取了玉勺,一手拢起纪初桃如绸缎般黑亮的长发,一手执着玉勺舀水,仔细浸湿每一寸发丝,再用配了药材的香液揉搓干净。
纪初桃坐在水中,脸颊飞红,不仅是因为热水泡的,更是因为祁炎在她耳后和发间揉搓的大手。
和宫婢们服侍时大不相同,男人的指骨甚是硬朗,抓在发间格外分明,力道不重,却给人酥麻之感。
纪初桃抿着绯红的唇,没忍住低低哼了声。
那过于软媚的声音一出口,纪初桃便羞得恨不得一头钻进水里藏起来。
祁炎喉结一紧,深吸一口气,停了动作问:“弄疼殿下了?”
纪初桃于水中抱着双膝,只觉呼吸越来越热,头垂得更低了些,晕乎乎道:“没、没有……你可以洗快些。”
这样慢腾腾地抓着,简直磨人。
祁炎“嗯”了声,总算依依不舍地舀水,替她洗去头发上的香液。
泡了这么久,纪初桃脸越来越红了,水没在胸口,呼吸也随着一荡一荡,让人难以消受。
她张开唇,呼吸急促了些许,终是忍不住似的,腾得从水中站了起来,呼道:“有……有点儿闷。”
披着一层温柔的光,出浴的少女衣裳紧紧裹着妙曼玲珑的身躯,黑发如妖垂下,有着集世间美好于一身的明艳鲜妍。
祁炎浑身一紧,热度从心脏直冲四肢百骸,又往下汇聚。他眸色黑得如同一汪深潭,映着沉沉的光。
离开温泉水的包裹,微凉的空气渐渐降下身上的热度。纪初桃还未喘几口气,便听见身后一阵扑腾的入水声。
回身一看,杏眸瞪得老大,望着涉水而来的高大男人道:“你……你怎么下来了?”
第59章 留痕 本宫这是起疹子……
温泉水雾缭绕, 祁炎两步就走到了纪初桃的身边。
水中浮力不好把控重心,他却如履平地,走得沉稳而又端正。
拨开水汽望去, 只见祁炎的身姿挺拔而高,温泉的水才浸没他的腰部, 纯白的亵服被打湿, 腰腹硬朗的线条清晰可见。
“你……你怎么下来了?”纪初桃睁着湿润的眼睛, 莫名嗓子发紧。
祁炎的眸色那么幽深晦暗, 若说他只是想下来沐个浴,纪初桃是断不相信的。
不知怎么吻到一起的,纪初桃像是汤池中起伏的一叶小舟, 若非被祁炎搂紧腰肢,她怕是早如煮熟的面条滑入水中。祁炎大概是将玉勺也一并拿来池中了,在水下碍事地硌着她……一时间, 竟分不清是温泉热还是祁炎的身子热。
“头发还未洗……洗完。”她急促道, 几乎站不住脚。只亲了一会儿,便不能呼吸。
祁炎暂且放开她, 气息匀长道:“不耽误。”
还未等纪初桃喘两口气,男人便将她用力按入怀中, 深吸一口气,灼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问她:“能吻一吻别处吗?”
嗓音轻哑暗沉,不知餍足。
如此奇怪的问题, 纪初桃怎么好意思回答?
只得将额头抵在他的心口, 埋得更深些,白皙纤细的手指都快将祁炎的衣襟揪烂。
男人让她抬起头来,沉沉地凝望她道:“殿下若不拒绝, 臣是会得寸进尺的。”
在温泉中泡了这么久,又热又闷,浑身的力气都随着水波涣散,纪初桃呼吸都喘不赢,何来力气拒绝?
她张了张绯色的唇,却只发出一声绵软含糊的低哼。大约觉得难堪,她垂下湿润成缕的纤长眼睫,自暴自弃地搂住了祁炎的脖颈,借着他的力度维持在水中的平衡。
她不知这样的姿势,于眼前人看来有多危险。
祁炎的心跳蓦地加快,绷紧肌肉,身子硬得仿若热铁。
汤池水声清透,荡开的涟漪揉碎了满池烛火的暖光。夜晚,温柔肆意的风拂过晶莹细腻的白雪,梅花飘落,在雪色上留下几片星点的红。
纵容祁炎索吻的结果,便是纪初桃泡温泉泡到神志不清,昏了过去。
挽竹说不能在汤池中呆太久,果真是有道理的。
醒来时已躺在汤池边的软榻上,身上裹了张干爽的毯子。
而始作俑者正坐在榻边,将手搁在她的额上试探温度,那张俊脸残存些许隐忍未褪的欲,比平日更为深邃迷人。
纪初桃视线下移,看到自己连指尖都泡得红红的,合理怀疑是不是放张饼,都能给立刻烙熟了。
二姐就是骗人的,水里一点也不舒服,连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热得喘不过气来。
见到她醒了,祁炎这才松开紧拧的眉头,身上还挂着湿淋淋的水汽,俯身道:“殿下昏过去了。”
纪初桃又羞又恼,无力地瞪了他一眼。这种滑稽又难为情的事,就不必再提醒一遍了!
“本宫昏……睡过去了多久?”纪初桃嗓音细细的,欲盖弥彰。
“约莫半盏茶。”祁炎说着,忽而低低笑出声来,“殿下怎的这般娇弱?”
除了互通心意的那一次,纪初桃鲜少看他笑得这般开怀,连桀骜的眉眼都藏满了愉悦。
尽管他并无奚落之意,纪初桃还是羞红了脸,作势掀开毯子坐起,佯嗔道:“你还说呢!这是犯上懂不懂?”
话一落音,她扭头瞥见了一旁搁置的落地铜镜,登时愣住,雪腮通红,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半湿的轻纱里衣身为清透,只见镜中自己从颈侧到锁骨散落了不少星星点点的痕迹,再低头看了看抹胸处,里头更不用说了。
未料泡个温泉还泡出这么些东西,纪初桃暗自一惊,“呀”了声道:“本宫这是起疹子了,还是桃花癣?”
可现在已过了桃花的季节,怎还会如此?
正想着,一张毯子裹下,严严实实遮住了纪初桃的身子。她抬首,从镜中看到祁炎拥着她,嗓音低沉又无奈:“殿下若不想再晕一次,便少撩拨些。”
真是倒打一耙,纪初桃蹙眉不服道:“本宫何处撩拨?”
还未说完,她想起来什么:身上的红痕,她似乎在二姐纪姝颈侧也看到过……
不由捂着颈侧回首,惊道:“你……你方才弄的?”
祁炎眸色深沉,甚是无辜:“我给过殿下拒绝的机会。”
他现在私下时,连“臣”也很少自称了。纪初桃拿他没办法,第一次尝到了甜蜜的苦恼:“你让本宫如何见人?”
祁炎从身后拥住她:“我给殿下揉揉。”
纪初桃轻轻挡下祁炎的手,严肃拒绝:“这是揉得掉的么?别哄本宫,这会儿又不怕被撩拨?”
祁炎在她的耳畔闷声低笑起来。他的三殿下学聪明了,不那么好骗了。
不由将她拥得更紧些,纪初桃又有些发热起来。
“下次不能如此了,要克制。”纪初桃挣了挣身子,正色道。
只是她现在眼尾艳红,嗓音掐出水般的娇软,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似的,一点威慑力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