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故意装病?好偷偷学习, 拉拢势力?”夏幺幺数着指头说,“不对呀,你那时那么小,怎么拉拢势力, 有人会听你的话么?而且, 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杂艺作甚。”
“难道, 你其实是外室的孩子, 所以才不敢见人?称自己体弱多病?”
“但你为何伪装自己的性子。”夏幺幺忽然促狭地扯他袖子,“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不讨喜, 所以才装的那么好?”
见她越猜越离谱,裴声行指尖点了下夏幺幺的额头。
“如果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你耍赖!”夏幺幺呼吸一滞,她气呼呼瞪圆杏眸, “我都不知道我要嫁的郎君是什么身份, 我怎么敢嫁。”
裴声行难得笑出声:“这么说, 只要我告诉幺幺我是什么人,幺幺就会嫁给我了?”
“不是!”夏幺幺捂住发红的脸,“我还没考虑好, 你慢慢等着!”
“我会等你,不管到什么时候。”裴声行柔声,他在心中暗暗道:只要你不逃离我的视线。
他漆黑的眸子深情,夏幺幺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
裴声行突然抓起夏幺幺的手,她另一只手攥着玉雕,根本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差点倒在他怀里。
裴声行轻轻扶住她,广袖落在她的腰肢,一拂而过,夏幺幺见裴声行垂睫,侧脸认真,他低头在她手上戴上一个饰品。
“这是什么?”夏幺幺耳后根红成一片,死死盯着腕上的手链,就是不看裴声行。
这手链用一根红线串起,红线编织,缠着情意,中间交杂着如玉的珠子。
“珉玉做的手链。”裴声行微笑。
又是珉玉......夏幺幺抬眸,“所以,这也是你做的。”
裴声行点点头,“有两条,我也戴了一个。”
他勾起宽袖,在夏幺幺眼前露出玉白胳膊,他的腕有力,红线编织珉玉的手链戴在他的腕上。
夏幺幺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链,声音细小,像小猫:“怎么跟我的一样。”
“是一对的,所以一样。”裴声行耐心回答。
夏幺幺咬了咬唇瓣,“但我不想跟你一对。”
裴声行微顿,他突然去拿自己腕上的手链,“那我把这条扔了。”
“不、不行!”夏幺幺拦住他,“这样太浪费了!这不是你亲手做的么?明明是你的心意,你怎么想扔就扔。”
说着,夏幺幺准备扯自己的手链,“我还是把这条还给你吧,你自己拿好就行,我已经收了玉雕,不应该再从你那里拿太多。”
心意太重,会让夏幺幺觉得喘不上气。
裴声行按住夏幺幺的手,“幺幺,我只是想给你回礼?”
“回礼?”夏幺幺狐疑。
在她不解的目光下,裴声行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鸳鸯,有些旧了,里面的香料估计早就消散,但干干净净,还染着郎君身上的香。
鸳鸯香囊?什么意思?夏幺幺眯眼,裴声行在跟她炫耀他有女郎送的荷包么?
对于这个送给裴声行的香囊,夏幺幺早就忘记,不过是她随手一送,无任何心意可言。
“幺幺送给我的香囊,我一直带在身边。”裴声行弯了弯眼睫,他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夏幺幺一时恍惚,她微张唇瓣,杏眸诧异。
夏幺幺迅速眨眨眼,不敢让裴声行看出端倪。
她、她还送过裴声行香囊么?可能是当初想勾搭裴声行,让他送她回楚国时随便送的吧。
裴声行声音柔和:“幺幺那时如此喜欢我,送我香囊表明心意,即使你离开齐国,我也不愿扔掉这个香囊。”
裴声行竟如此重视......夏幺幺升起一点欺骗郎君的愧疚。
她也没想到随便送的香囊上绣的是鸳鸯啊!早知道她就不拿鸳鸯练手了!
“这手链只是我的回礼,幺幺不要拒绝。”裴声行轻轻收回香囊,他帮夏幺幺重新戴好手链。
“我不能收。”夏幺幺低着头,得知裴声行对香囊的重视后,她更不敢收下了,甚至,还想把玉雕也还给裴声行。
夏幺幺把玉雕拿出,摊开掌心,她一边纠结,一边狠心,“我觉得,我不能跟你如此纠缠,你还是把东西都拿回去吧。”
夏幺幺视线往玉雕上瞟,小脸纠结,这刻成她小像模样的玉雕实在精巧,夏幺幺很喜欢,她心里万般不舍,但知道自己不能总是随便给郎君多想的机会。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裴声行反握住夏幺幺的手,让玉雕小像贴近她的掌心、指尖。
珉玉小像的冰凉和他指尖的温热交叠,夏幺幺整个人都僵硬了。
头顶嘭的一声,烟火四散,宛如展开的花,夏幺幺僵硬着脖子,向天空看,绚烂的烟花映在她如水眸中,裴声行静静看着她,夜空中雪花簌簌飘落。
烟火之下,白雪之间。
他认真地看着让他思念如狂的少女。
***
回到夏府,夏幺幺远远望着裴声行的马车离去,她没有答应嫁给他,所以裴声行这些天住在驿馆,白天来找她勾勾搭搭,晚上冒着一身风雪回到驿馆。
他是齐国使臣,迟早要离开楚国,夏幺幺伸出手去抓空中的雪花,腕上的红线手链衬的她肌肤如雪,她垂睫微思,也不知道裴声行会在楚国待多久。
“女郎?您在看裴上卿么?”红灵的声音在身后出现,夏幺幺慌张关上窗子。
“没有,我在看雪。”
“是这样么?女郎您莫要冻着了。”红灵拿来大氅,给夏幺幺披上。
红灵没有怀疑夏幺幺的话,这些天任凭裴上卿再怎么献殷勤,夏幺幺始终雷打不动,一口咬定,不会答应裴上卿的求娶。
“女郎,您莫要担心,裴上卿不会纠缠您太久的,他迟早要回齐国。”红灵说。
“嗯。”夏幺幺心不在焉。
夏幺幺柔声良善:“红灵,天色不早,你忙了一天,快点歇息吧。”
红灵不疑有他,心中更觉女郎善良,若是其他主子,定不会考虑下人是否辛苦。
“女郎您早些歇息。”红灵在外躺下,夏幺幺看着窗外落雪,等了片刻,红灵鼾声响起,她才磨磨唧唧躺上床榻,拉拢被角。
夏幺幺却睡不着。
她杏眸转动,蹑手蹑脚下床,轻轻地点亮了微弱烛光,夏幺幺趴在榻上,就着微弱的烛光,将三样东西翻出,摆在眼前。
红灵的鼾声有规律响动,冬夜簌簌寂静,夏幺幺手心微微发汗,竟有种偷偷收受郎君所赠的紧张感。
在她的眼前的,有裴声行扔给她的玉佩,今日赠给她的玉雕和手链。
玉雕小像精巧可爱,夏幺幺爱不释手,她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指尖戳了戳玉雕的小脑袋,气音小小,“你怎么这么漂亮,这么惹人喜爱。”
如此对着自己的小像自恋后,夏幺幺把手链戴了又摘,摘了又戴。
裴声行慢慢编织手链时,他在想什么呢?
夏幺幺乌发散在枕上,她眸色深深。
他这次真的不是在诓骗她么?
装出柔情深情的模样,再次勾她进入陷阱么?
夏幺幺咬紧下唇,把手链和玉雕都塞到枕下,眼不见为净。
她手中摩挲着玉佩,这个玉佩陪她渡过淮水,意义不同。
夏幺幺看着床帘,慢慢思索,不管裴声行是不是在做戏,他送了她这么多东西,再加上之前的聘礼、这些天送来了华服珠饰,更是数也数不清。
而她只送过一个香囊。
还是随意赠送,毫无诚意可言。
夏幺幺总觉得过意不去,是不是要送点回礼?
但要送什么呢?不会让裴声行误会她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回礼。
夏幺幺正在思索,她指尖摩挲着玉佩,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夏幺幺一愣,她拎起玉佩,抬到自己眼前。
这玉佩上似乎有些像字一样的纹路,她之前并没有仔细注意。
夏幺幺眯眼,她躺在榻上,乌发散在身侧,脸蛋姣美,透过烛火微光,轻轻侧了侧玉佩,寻找方向,终于,在光的反照下,夏幺幺捕捉到玉佩上隐藏雕刻的字样。
玉佩上的字让夏幺幺有点茫然。
珉?
谁的名字?
***
“上卿大人。”风雪扑过驿馆的门扉,男人从马车走下,他的身影,冰冷清戾,仆从与列国臣子迎接。
裴声行淡淡扫过驿馆众人,他扯出轻笑,“怎么?此处怎会变得如此热闹,本上卿可没有邀请诸位来吃酒。”
这些臣子三三两两,来自不同列国,“上卿大人,我等借楚国登基,好不容易寻到您了。”
“哦?为何寻我?若是想与齐国谈及国事,那且请回,此处是楚国,本上卿不便谈及齐国之事。”
这些人跪下,“臣等奉先王之托,潜藏诸国,待时机成熟,就来寻您。”
“太子珉,臣等候您许久。”
第57章 她向后跑,裴声行一把抓……
旭日东升, 穿过冰冷晨雾,桌案的酒水冷下, 散乱的酒觞倒在地上,来自不同列国的亡国臣子以酒痛饮,诉尽多年的忍辱负重。
又以酒发誓,誓死跟随太子珉,完成复国大计。
裴声行冷然沉静,犹如一尊高不可攀的玉雕,他面前的酒觞整整齐齐, 滴水未进。
他拱袖行礼,“众臣追随,珉必不负所望。”
裴声行的眼睛,始终是冰冷的。
众人散去, 面容俊冷的男人一言不发, 晨光照在他的身上, 让他看上去虚幻缥缈。暗卫司沉默, 这位公子,本就是虚幻的, 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在史书上死去。
然而狸猫换太子,复杂的权势列国纷争中,什么都有可能。
裴府二郎替太子珉死去, 太子珉以裴二郎的身份在齐国存活。
而今, 太子珉已然成为尊敬的上卿大人, 将齐王变为傀儡,掌管整个齐国,正如那些业国臣子所言, 时机成熟,太子珉果断狠厉,权势巨大,复兴业国,在所不辞。
“公子,以后要怎么办?”暗卫司出声。
一旦裴声行暴露身份,那所有的平静都会被打破,无论是楚国郢都的,齐国临淄的,还是天下列国的,或是偏安一隅的宁静夏府。
“我等待此刻许久,我的一生,都在等待业国的复兴。”裴声行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他太过平静,近乎冷漠。
“那......”
“既然我在楚国,楚王刚刚登基,朝政不稳,我自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剿灭楚国。”裴声行慢条斯理。
“夏女郎呢?”暗卫司犹豫,他其实不该干预公子的私事,但这些日子公子为了夏女郎跑来跑去,感情不会骗人,郎君对夏幺幺的喜爱无法遮掩。
若公子借机剿灭楚国、那身为楚女的夏幺幺,该如何?
裴声行指尖拂过酒觞,垂下的长睫轻颤,“我今日还要见她。”
说着,男人站起身,他着宽袖,袖角翻飞,更显他的瘦削。
“您一宿未睡,又因业国之事耗费心神,与众位臣子商讨一整夜,实在劳累,您今日要不歇息?夏女郎那边,司会去说明,夏女郎良善,定会理解,而且,还有时间,公子您莫急。”
“我不能看不到她。”裴声行声音喑哑。
“一日也不行。”
他执意向外。
暗卫司也不敢真的拦裴声行,这位公子不是仁善的主子,且他做事肆意,最不喜被制约管束。
“公子,当初您昼夜不停,冒着高烧寻找逃往楚国的夏女郎,已经伤了身体。”暗卫司只能用语言劝,“且您总是操劳过多,即便您身体康健,也受不得如此折腾,您没有发现自您当了齐国上卿,您就越来越容易生病了么?”
裴声行蹙了下眉尖,果然觉得暗卫司说太多,他不耐打断,“只是一日,我只是去见她,又不是去杀人。”
他毫不爱惜身体,暗卫司完全不能理解裴声行是绷着怎样的精神离开的驿馆。
暗卫司任劳任怨跟着,他见裴声行即使坐在马车软塌上,也不会想着歇息,而是撑着下巴蹙眉深思,暗卫司心情复杂,他基本没有看到这位公子真正开心过。
他承担着复国重任,每日精神紧张,之前在齐国还要伪装完美温润的裴司徒,暗卫司在暗处跟着裴声行,每次看到他露出属于裴司徒的温润笑容时,暗卫司都觉得头皮发麻。
裴府二郎裴声行确实是仁善君子,但那是裴府二郎,而非太子珉,太子珉只是在模仿裴府二郎,模仿为他而死的裴二郎。
暗卫司觉得公子简直要变.态了。
还好,现在公子越来越肆无忌惮,恢复本性了。
裴声行进去找夏幺幺,暗卫司自觉停下脚步。
他可不能打扰公子谈情说爱,摸了摸自己的项上脑袋,暗卫司扛起大刀去找留在夏府的暗卫稷切磋。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夏幺幺惊讶,她还没穿戴整齐,簪饰未着,乌发披散及腰,素素美艳。
“太思念你了。”裴声行说。
他微垂脑袋,站在门外。
夏幺幺见他有些可怜,也不好说什么,“罢了,外面冷,你先进来。”
夏幺幺对镜梳妆,她看着昏黄铜镜,在她身后,男人身影绰约,夏幺幺手抖了一下,簪子差点扎到自己。
一只修长的手接过发簪,他垂眸,绾起少女黑发,夏幺幺脊背僵硬,裴声行耐心至极,帮她戴好饰品。
“比起帮你戴发簪......我更想摘下你的发簪。”他忽然低声,像自言自语。
夏幺幺歪头,“怎么?你想弄乱我的头发么?”
看着她无辜的眼睛,裴声行敛下幽暗眸色,扯起笑,“是啊。”
裴声行忽然抽了她的发簪,好不容易绾好的乌发披散如瀑。
“裴声行?”夏幺幺肩膀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