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承州笑着点头:“好。”
秦骁与秦灏一同离开御书房。
外面的天已经亮起,太阳东升,散发着些许光芒。
秦骁抬头朝太阳看了眼,有点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很快收回视线。
秦灏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先他一步离开了皇宫。
秦骁轻轻叹了口气,也离开了皇宫。
皇宫门前,莫开扶他上马车的时候,告诉他:“殿下,太子妃回木府了。”
秦骁点了点头:“知道了。”
木承州他们很快就要前往边关,她这时候想多在木府待一会儿也是人之常情。何况,自己回去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没有时间陪木云枝,就让她在木府和她的家人们待在一起吧。
坐在马车里,秦骁左手撑着脑袋,心情略疲惫,不知是否是因为这几日休息的不够,他觉得有些头疼,好似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嗡嗡嗡”作响,扰的他不安宁。
马车颠簸,更让他觉得不舒服,心情也愈加沉重起来。
木府。
眼瞅着天色渐晚,木承州却还没有回来时,余慧姝无奈的摇着脑袋,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是皇帝陛下留他在宫里聊天、吃饭。自然,过程中少不了喝酒。
一喝酒,那两个人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
以前这样的事也不少,没想到这时候了,他们两个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喝酒,倒是把家里人丢在一边不管。余慧姝想,等木承州回来后,一定要狠狠地骂他,一个月都不许他再碰半滴酒了!
是夜,晚膳后。
木府几个人坐在花园一处凉亭内聊天,说到有趣的事情时,便会响起一阵笑声。
花好月圆,画面和谐,一片安宁之景。
余慧姝看了眼天色,道:“循阳,这天也不早了,你爹肯定和陛下喝了不少酒,他今早是一人过去的,没带侍卫,辛苦你过去皇宫一趟把他接回来吧。”
木循阳起身:“好。”
木循阳很快离开。
夜幕下,有数道身影借助着漆黑的夜色遮掩跃入了木府围墙,小心翼翼的朝里间移动。
坐在凉亭内的木云枝忽然一激灵,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立刻回过头朝院子里看去。她皱了下眉,四处扫视了几眼。
余慧姝问:“枝枝,怎么了?”
“好像有人。”
“有人?”木敛雨连忙起身走出凉亭,眼神警惕着往四周看了看。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后,他转过身去:“没有啊。”
话音刚落,他背后一枚泛着寒光的飞镖从黑暗中迅速袭来。余慧姝睁大了眼,当即拿起桌上的杯子丢了出去。
杯子与飞镖碰撞,杯子碎裂,飞镖受力被撞飞到一旁。
余慧姝起身护在木云枝身前,木敛雨退回些许,挡在木云天面前。
黑暗中,一大批黑衣人悉数现身。木云枝他们所在的凉亭瞬间被包围起来。
凉亭之外的院子里,烟雾缭绕,伴随着些许刺鼻的气味。院外,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丫鬟和小厮。
是迷-烟。
余慧姝捂住口鼻:“这烟有问题,别闻!”
为首的黑衣人剑指木云枝:“杀了她!”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木云枝来的。
余慧姝拉过木敛雨:“保护好你妹妹!”
话音刚落,她便冲在前面,一掌劈晕了上前的黑衣人,夺走了他手里的刀。
刀光剑影下,血腥味缓缓在空气中蔓延开。
木敛雨看了眼黑衣人的数量,那绝不是阿娘一个人可以抵住的。凉亭周围有黑衣人趁乱袭来,木敛雨率先挡下。
木云枝没有杀过人,这种场面下,难免有些慌张。她回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木云天,抿了下唇,在黑衣人袭来时,她按着以前木敛雨教她的招式抵抗住,而后抢走了他手里的剑。
剑朝黑衣人挥下去时,她似乎听见了手中的剑划破血肉的声音。
黑衣人倒地,伤口涌出的血溅在了她衣服上,还有,脸上。
她有些慌乱,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可手里握着的剑,却也没有松开半分。
这时候,丢了剑,就等于是丢了性命。
木敛雨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妹,你还好吗?”
“我没事!”木云枝努力稳住呼吸:“三哥,小心前面!”
“好!”
余慧姝在凉亭外,木敛雨在凉亭口,木云枝在凉亭内。
刀剑触碰的声响持续不断,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地上躺着的黑衣人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余慧姝和木敛雨已然府上,木云枝白净的衣裳上更是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
木云天紧皱着眉头,双手紧握着轮椅扶手。只有他,在这种情况下帮不上任何的忙!
木敛雨看了眼地上那些尸体,脾气有些忍不住,一脚踹开冲过来的黑衣人:“该死的!到底还有多少黑衣人啊!!怎么杀都杀不完!!!”
这个问题,木云枝也想知道答案。
这些人是来杀她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自己?
她很茫然,手里抵抗黑衣人的动作却没敢停下。好端端的,自己只是在家里吃个饭,为什么……
恍惚走神的那么一瞬间,从另外一边冒出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匕首朝木云枝丢过去。
她背对着那边,前面是不停冲过来的黑衣人,无暇顾及身后。
匕首朝她后背刺过去那瞬间,坐在轮椅上的木云天用尽了他最大的力气将身体支撑起来。
他站不住,只能以扑过去的方式挡在木云枝身后。
那把匕首刺入木云天身体时,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自小的残疾,他身体能感受到的疼痛甚微。
倒地时,也没觉得有多疼,只是觉得,自己还好是有那么点用处的。
木云枝惊呼出声:“大哥!”
余慧姝和木敛雨同时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
“天儿!”
“大哥!!”
木敛雨冲过去,将丢匕首的那个黑衣人一刀划破喉咙,而后一脚踹出去许远。
木云枝扶起木云天,那把匕首从背后的位置直刺入他心脏所在,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伤口之处的鲜红,迅速晕染开。
她看了眼自己扶着木云天的那只手,掌心中,全是他的血。
“大哥……”木云枝顿时慌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好多血……大哥流了好多血……
怎么办?怎么办……
她眼神慌乱,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木云天抓着木云枝的手,笑了下:“枝枝,别哭。”
“血……好多血……”
“没事……”他气息有些不稳,语气很轻,像是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他眼前的画面变的有些模糊,连近在咫尺的木云枝的面容看的都不是很清楚。
他不觉得疼,流血也没有多大感觉,只是,他家枝枝会难过。
他最不愿意让他家枝枝难过伤心了。
凉亭外,夜空中,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上。月色皎洁,白色的光辉轻飘飘的撒向大地。
他抬眼望着那月亮,莫名觉着,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月色。仿佛,如同神光降临。
他忽然想,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他也算保护了他心爱的枝枝一回。起码,他不用离开这里,可以永远以木家大少爷的身份存在。
即便,是另外一种有些遗憾的方式。
他望着木云枝,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嘴唇轻启,似是喃喃:“枝枝,别哭……”
别哭……
他想要伸手再碰碰她的脸,可抓着她的那只手,却倏而失去了力气。
手掌垂下,无力的落在地上。
“哥——!!!”
墨色长空,锐利的尖叫声划破漆黑的夜幕。
85、八十五
木循阳和木承州回来后察觉到不对劲, 连忙让护送他们回来的侍卫喊上了附近巡逻的侍卫队进了木府。
府内烟雾缭绕,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都看不清楚路。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木府下人。
木循阳着急着查看, 发觉他们只是被迷晕了,都还活着。
木承州道一声“不好”,酒意瞬间清醒:“我的夫人!”
他用衣袖捂着口鼻, 往内院冲进去。
木循阳立刻带着侍卫跟上去。
后花园里,黑衣人的尸体遍地都是, 少说也有四五十具, 乱七八糟的倒在各个地方。
他们带人过去的时候,余慧姝和木敛雨已经有些透支, 靠着意志还在支撑着。凉亭内, 木云枝抱着木云天, 满脸的错愕,像是不相信般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剩下的黑衣人,木承州和木循阳带人清除了,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今夜的木府,尸横遍地, 原本有着花香,有着皎洁月色的花园,此刻犹如炼狱,空气里尽是血腥的气息,很是刺鼻。
侍卫清理院子里的黑衣人尸体时, 余慧姝和木承州立刻跑去了凉亭内。木云枝抱着木云天没撒手,神情有些恍惚。她身上沾着不少血,发丝略凌乱,怎么都不是一副看起来好的样子。
余慧姝紧皱着眉头, 伸出手小心翼翼在木云枝头上轻拍了下:“枝枝,松手,好吗?”
木云枝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慌乱,依旧抱着木云天没有松开手。
木云天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没了血色与气息。他安静的模样,如同一只在风中失去生命的蝴蝶,看似一如往昔,可实际上,再也无法回到曾经的样子。
“阿娘……阿娘……大哥不动了,他流了好多血……叫大夫,快叫大夫!”
余慧姝眼神情绪闪烁着,眼里亦是难过。她见过无数的生死离别,她也知道将来有一日她会和自己的家人说别离,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她家天儿会走在她前面。
木云枝又着急着看向木承州:“爹爹,叫大夫啊,你们为什么不动?快去叫大夫啊!”
她愤怒着急的声音,伴随着抽泣声响起,在院子里格外清晰。
木循阳和木敛雨也慢慢走过来,望着地上已然没有任何呼吸的木云天,两人脸上亦是悲愤,又是难过。
余慧姝伸手抓住木云枝的手腕,用力强行将她紧抓着木云天的手给拉扯了下来。
木云枝忽然开始挣扎,下意识的喊出了声音。
余慧姝无奈,只能下手,将她劈晕。
木云枝身子软下来,无力的靠在余慧姝怀中。余慧姝将她的头发捋了捋,继而看向被木承州抱起的木云天的……尸身,嘴唇紧抿着,心中情绪崩溃大乱,可表面上,她却不能展露出来。
她要是都慌了,她的儿子女儿们怎么还能稳住?
“循阳,”她定了定神后开口:“将你小妹送回房间,喊大夫来给她检查一下,看看是否受伤,是否有大碍。”
“好。”
木循阳走过去,将木云枝打横抱起。
余慧姝随之起身,看了眼木敛雨,还有他身上的伤痕。她走过去:“敛雨,去包扎下你的伤口,莫感染了。”
“……”木敛雨的眼睛却盯着木云天看,不久之前还笑着和他们讲话的大哥,就那么一会儿,便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
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不知道的,他还等着大哥给他回答,他还等着……他还等着大哥能有站起来的那日,娶妻成家的那日……
现在,什么都不能有了。
他眉头紧锁,眼神死死的盯着木云天的尸身,开口讲话的声音里满是隐忍着的怒意。
“这些刺客,也是凉国那边派来的,是吗?”
余慧姝没有直接回答,木承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些黑衣人是凉国派来的,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木敛雨看了他们一眼,咬了下嘴唇,转身离开。
余慧姝喊他:“敛雨,你去哪儿?”
木敛雨没有回答,他走得快,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视线中。
余慧姝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去,和木承州对视了眼,而后看向被他抱在怀里的木云天。她抿了抿唇,她眼中有悲伤,却极力掩饰着,不愿让自己在外人面前情绪失控。
她缓缓走过去,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木云天的脸颊,他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这会儿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血色,皮肤冰凉,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
她紧咬着嘴唇,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木承州眉头紧蹙,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口,所有的话语,最后只化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余慧姝靠在木承州肩膀上,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她稍稍耸动的肩。以往有着可靠身影的木府女主人,此时的背影竟有那么些单薄,看似风一吹,便要倒下去。
木承州蹭了蹭她的头发,嗓音有些许沙哑:“夫人,我一定会为天儿报仇的。一定!”
翌日。
清晨的阳光现身时,昨夜的厮杀与血腥似乎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消散。木府依旧是木府,只是府里的人,情绪各异,而木府内,也并非所有的人,都安然无恙。
木云天的尸身被装殓起来,一口实木棺材,安安稳稳的摆在木府为他设置的灵堂内。周遭纸钱飘散,白烛燃烧,大门前挂着白色灯笼,木府所有的人,都穿着丧服,府内气氛压抑,往日那般轻松愉悦的氛围这会儿半点都没有出现。
木云枝从梦里惊醒时,气息不稳,眼睛瞬间睁开,身体如条件反射般直直的从床上坐起。她瞳孔收缩,眼中满是慌乱。
她抱着脑袋,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昨夜木云天为她挡下匕首后死去的画面。
“啊——”
她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