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黛——兜兜麽
时间:2021-05-07 09:00:11

  李茂新抬起头,他遭逢大变,双眼猩红,从前天真快活的眼睛已经不复存在。
  每个人都在变,没有人有权利独自天真。
  看着野兽一般的李茂新,柳黛笑了。
  “要不要试试?”
  再看苏长青,“你呢?要不要救你爹一命?”
 
 
第90章 南疆之主13   “再有来日,我必要剁了……
  90 南疆之主 13
  柳黛几乎是在无所不用其极地挑衅苏长青, 她话狠手也辣,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底线,不晓得上辈子是不是苏长青欠她一笔巨债, 这辈子来还。他对她,素来是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也要想尽办法再退一步。
  印象中她似乎从没见过他被激怒。
  那不动如山的模样, 真好似一尊如来大佛。
  “不说话?不说话我可就办我自己的事了。”
  柳黛朝身后人吩咐,“魁星把山庄里剩下的人锁进地牢, 白影辛苦了,普华山庄内藏金山宝矿, 给你们一个时辰,能装上身的都给你们, 余下的数点清楚,运回崖山。”
  月白影当下领命。
  月魁星凑着月白影的肩膀嘀咕一句, “怎地好差事个个都给你。”说完唯恐柳黛听见,提起刀一溜烟抓人去了。
  方才人马齐备的迎风台, 眼下只剩寥寥落落几个残兵。
  柳黛长舒一口气,抬眼欣赏苏长青秀如青山的眉与眼,小声嘀咕:“费那么老大劲杀进来, 也就是拿李氏父女练练手,我可是亏大发了…………”
  话还没讲完, 情况急转直下,抵达危急关头——
  一个疏忽大意,她竟然没来得及挡开苏长青猛然伸出的手臂。
  苏长青突然袭击, 攻她不备,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她再要挣扎,他却仿佛得了神助, 顿时化作铜墙铁壁,箍得柳黛动弹不得。
  又或许是她意兴阑珊,半推半就,懒得动弹。
  因他怀抱温暖,胸膛广阔,耳畔之间隐隐约约缠绕着一丝皂角香,熏得人倦意潺潺。
  柳黛眯一眯眼,好想靠在他怀里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她装出一副惊讶模样,“你这是做什么?我几时准你——”
  苏长青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自你走后,我日夜悬心,不得安宁。”
  “我……”她开口就要反驳,却又半路没了气势,落到后头只剩叽里咕噜小声辩驳,更像撒娇,“有什么好悬心的?天底下还有谁能奈何得了我不成…………”
  “人心难测,你资历尚浅,一个不慎就恐重蹈覆辙——”
  “打住,我不想听你教训。”
  “好——”
  “好什么好?”她满头雾水。
  苏长青抬手抚摸她后背,粗糙的掌心在她的升底绣花衣上来回摩挲,感受着她看似纤弱,却充满可怕力量的身体。
  “阿黛……”他轻轻喊。
  “又做什么?”
  “身上的伤还疼吗?”
  “早就已经没感觉了。”
  然而他一问,她心头忽而一抽,那久违了的痛感似乎又回到身体里,开始柔肠寸断,要死要活。
  果然是不能问的,无人关心倒还好,自己个找个僻静地方舔干净伤口,再度出发又是一条好汉,然则身边忽然多出一人嘘寒问暖,处处关心,反倒变得矫情起来,磕一下、碰一下都恨不得凑到他耳边高声喊。
  她暗自警戒,万万不能陷入如此温柔陷阱。
  “苏长青……”
  “嗯?”
  “你到底要抱我抱多久?”问完不等苏长青回答,她自顾自决定,“不如今晚去客栈房间抱个够?还是……久别重逢……亲一下?”
  “…………”
  他扶住她肩膀,望着她,又好气又好笑,“你真是……”
  “我又怎么样了?”
  “我对你,从来一点招数都没有。譬如今夜,我原本应当气愤难当,又譬如…………”
  “譬如什么?”
  “譬如每一日。”
  这是何意?
  他眸色沉沉,面容肃穆,字字句句似乎都有深意。
  她一双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一潭澄澈透亮的池水,一瞬不瞬地倒映着他的轮廓,直到他耳根发红,才不得以侧过头,避开她直勾勾的眼神。
  苏长青惊心,她那模样仿佛当下就要张开嘴一口将他吞进肚里。
  夜风吹凉意,恍然秋风起。
  短暂的沉默很快被打破,破败的留仙阵外突然有人大声叫嚷。
  “大师兄!”
  苏长青循着声音探头向外望,依稀看见一棵矮松树下,身负镣铐,被严密看守的郑彤。
  柳黛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晓得他在看郑彤,嘴角即刻挂上戏谑的笑,“要不怎么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呢?明儿你顺道把郑家大小姐送回家,也不算百来一趟,省得我再安排人,费力不讨好。”
  苏长青深深看她一眼,严肃中透着警告的意味,他放开她,快步向郑彤奔去。
  “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柳黛轻叱一声。
  留仙阵外,师兄妹见面,自然是一个梨花带雨,另一个百般疼惜,远远看着跟演话本子似的。
  柳黛起先嘴角还带着笑,看着看着一张脸便只剩下紧绷的怒意,活脱脱一头被激怒的母老虎。
  她胸中烦闷不已,一回头,发觉瘫在地上还在喘气的只剩下尘舟与李茂新,尘舟半死不活模样,哀痛欲绝,而李茂新原地发愣,两眼放空,呆若木鸡,显然还未能接受家破人亡的结局。
  柳黛念着她与李茂新好歹说过几回话,尚算有着些许交情,便好心安慰道:“你也实不必为这事儿痛哭流涕,我亲爹亲娘早已经没了,我不也好好活着么?江湖上你杀我我杀你都是常事,难不成只你杀得旁人,旁人便杀不得你?”
  李茂新原本趴在李晋坤尸体旁发愣,被柳黛这么乱七八糟,阴阳怪气的一通安慰,总算醒过神来,抬头望向她,双眼依旧空空洞洞,好似被野鬼取走了三魂七魄,“你怎么……不杀我?”
  “杀够了,懒得杀。”她心不在此,索性转过身背对他,一心一意盯住远处久别重逢的师兄妹。
  不不不,现如今已然是一对奸夫□□。
  “你不怕来日,我杀你报仇?”
  “我从来不怕他人寻仇。”她侧过脸来,似乎带着笑,坦然与李茂新说,“因为我……没有来日。”
  “没有……来日…………”李茂新呆呆傻傻重复一遍柳黛的话。
  而她早已经等不及了,穿过留仙阵,抽出腰间“多媚”往矮松方向一送,果然将贴在一处的苏长青与郑彤一分为二。
  柳黛抬手接住绕了个大圈又回到她身前的“多媚”,仔仔细细将短刀系回腰间,再空出双手为苏长青和郑彤鼓掌,“啧啧啧,好一对卿卿我我,情真意切,你侬我侬的师兄妹哦…………”
  苏长青木着一张脸,语调没得半点起伏,“何时放我师妹?”
  柳黛道:“你两个现在就走,我可没拦着你们。”
  苏长青皱眉,显然是在思考柳黛这句话的真实性。
  见他不信,柳黛顿时间火冒三丈,两撇细眉要在额上倒竖,“反正我答应过郑云涛,拆了普华山庄就放郑彤,且要不是她上崖山来寻仇,我才懒得理她,小丫头片子,于我半点用也没有。”
  郑彤不服,正要辩驳,却被苏长青伸手拦下。
  但这动作在柳黛看来,正是明晃晃的遮挡保护,看得她两眼冒火,能把先前的“秋水寒潭”通通烧干净,“要滚快滚,别在这碍眼,再不走,把你和这小丫头一并做成血奴!”
  苏长青却还要问:“此话当真?”
  柳黛立刻握紧了“多媚”,“待我将你割上一万一千刀你便知道真假了。”
  他定了定神,随即拉住郑彤,解了她身上镣铐,柔声说:“师兄这就带你回去。”
  转而又对柳黛一拱手,“柳姑娘,来日方长。”
  呵——这会儿在郑彤面前她又变回“柳姑娘”了。
  柳黛气得七窍生烟,看都懒得再看苏长青一眼,“再有来日,我必要剁了你喂狗。”
  “告辞。”
  柳黛没忍住,在苏长青转身之前,偷偷瞟过去一眼,然而她意外发现,先前面无表情的苏长青,仿佛……好像……隐约在笑。
  难不成真得了疯病,越挨骂越开心?
 
 
第91章 南疆之主14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她……
  91 南疆之主 14
  月到落时, 天边散开一片烧到尽头的香灰,雾蒙蒙的山和川都从黎明的光里透出半片影,也要好奇窥测这人间。
  柳黛站在原处, 目送一对情意绵绵的师兄妹,相互倚靠着离开这片染血之地。
  他们是天作之合。
  而她?
  妖怪一个。
  “真是好呢……”
  柳黛磨着尖牙感叹。
  等苏长青消失在丛山密林,她也卸下一口劲, 垂头望了望脚下。
  月白影出现在她身后,双手捧一把长刀, 此刀铜装刀鞘,绣云山花纹, 外观普通,然而柳黛伸手抽刀, 顿见刀刃雪亮,一片流水花纹跃然如生, “怎么找到的?”
  月白影恭恭敬敬答:“在李明珠屋子里,与佛龛一道供着, 方才听教主提了一句刀的事情,便斗胆猜测是这一把。”
  “李明珠还真够看得起我的,将刀与佛龛供奉在一处。不过你呢……你这人倒是……像这刀一样, 沉稳、锐利…………”柳黛彻底抽出刀来,以刀柄绕手腕转动刀身, 顷刻间便听见满耳朵的呼呼风声,仿佛刀锋凌厉,将眼前夜幕也割成碎片。
  柳黛细细欣赏浪涛一般卷曲的刀身, 轻吟道:“你知这刀妙在何处?”
  月白影道:“汉人的兵器,属下不懂。”
  柳黛抿嘴一笑,“此刀以百炼钢做刀身, 纯钢做刀刃,入手便知刚柔并济,取唐刀之长,避倭刀之短,独步天下,鲜尝败绩,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没了。”柳黛把刀装回刀鞘,抖一抖银铃,原本懒散无状的血奴们立刻抖擞精神,个个顶着一双灰白的眼珠子望向柳黛,只等她下令,“把刀收好,剩下的人和事都归你,我累了,下山休息去,明日一早兵分两路,血奴随珠宝送回崖山,你与魁星几个陪我上九华山,找郑云涛讨一杯茶喝。”
  月白影照旧是一句,“属下领命。”
  柳黛拍了拍月白影手背,半开玩笑地说:“好好干,等我死了,教主之位由你来做。”
  月白影立刻吓出一身冷汗,再要开口推辞解释,柳黛早已经一个跃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柳黛是当真累了,苏长青一走她便觉着一口气喘不上来,仿佛在水里憋气,胸口一阵一阵发闷。
  她强撑着赶到小镇客栈,进门时留守在此的弟子纷纷起身向她行礼,她全然顾不上,一头扎进房间内,锁上门便扑倒在床上。
  她趴了半晌,熬过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稍稍缓上一口气,适才撑起身子,抽出空来环顾四周,确认一切安定。
  柳黛坐正一些,抬手按在胸口上,回想着这大约是第二回 出现这种状况,突然的心悸、胸痛、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有些类似从前柳家院子里夫人小姐们的“不足之症”,说发病就发病,毫无规律可言,最常见是话说得狠了,泪淌得多了,一口气上不来便要晕厥过去。
  她心里念着,这回倒当真成大家小姐了——
  突然间血气上涌,喉头一片腥甜,她慌忙之间伸手去接,却不料接了满手的血。
  鲜血透过指缝落在她青蓝色的百褶裙上,滴滴答答,好煞风景。
  满手的血外加惨白的脸色,衬得她好似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一般。
  偏偏有人爱凑热闹,她耳尖一动,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正往客栈方向来。
  “完蛋。”她愤然骂上一句,手上的血匆忙擦在裙角,计划明日找月白影换身衣裳,再抓一只茶杯,胡乱漱了漱口,唇上的血也都蹭到手背上,这才慌慌张张迎来翻窗而入的苏长青。
  他落进屋中,抬眼就瞧见柳黛装模作样,端着一杯凉透的茶,在指头上晃来晃去。
  一见他,要明知故问,故作娇柔,拿腔拿调地开口,“怎的这样晚了,苏公子还能抽出空来翻我的窗,怎的你那彤妹妹没能将你留住不成?”
  苏长青全党没听见,走到她近前来,取走她手中那只青瓷茶杯,“茶冷伤身。”
  不经意触碰到她指尖,他眉头一皱,反手攥住她手背,“手怎么这样冷。”
  柳黛立刻抽回手,两只手藏在桌子底下,撵着衣摆来回搓,想抓紧机会把剩下的血渍搓干净,以免苏长青起疑。
  下面忙着“毁尸灭迹”,上头自是不肯闲着,“不去摸你那宝贝师妹,跑来摸我做什么?当心我一巴掌将你打得镶进墙里。”
  她嘴上说得毒辣,苏长青却分毫不怕,更上前一步,将她右手从桌子底下拎出来,牢牢攥在掌心。
  他坐在她身侧,沉着脸,仿佛要与她商谈江山社稷、天下大事,谁知道他一开口竟然是,“好大一股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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