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黛——兜兜麽
时间:2021-05-07 09:00:11

  柳黛没睁眼,“噢?是吗?”
  “有人斩下他头颅,放在十字桩顶上。”
  “哈……”柳黛没能忍住笑,“原来如此,想来是我记错了,这可对不住,让司刑大人白跑一趟。”
  尘舟用劲握住刀柄,刀柄上的刻纹磕得他掌心剧痛。
  几次三番,他想开口,却又把话都吞下。
  是柳黛轻轻问:“想杀我?”
  尘舟猛地抬头,杀气四溢。柳黛身侧雪蟒顿时立起身子挡在柳黛身前,紧盯他一举一动,随时都要扑上来一口将他成两截。
 
 
第10章 隐月教10   明白了,办好了,我才好给……
  隐月教 10
  柳黛轻轻拍了拍雪蟒的头,对尘舟说:“教神饿了。”
  雪蟒吐出蛇信子,血红双瞳比方才更亮更艳,只等主人下令,立时就去大快朵颐。
  尘舟与雪蟒对峙片刻,进门时腾腾的杀气消散殆尽。
  他垂头认输,收齐手中短刀,眉间写满郁郁之色。
  “属下月尘舟,愿为教主效犬马之劳。”
  柳黛谑笑起来,轻启眼眸,上下扫一眼浑身丧气的月尘舟,食指往他腿上一指,“司刑大人的膝盖是不知道怎么打弯么?”
  尘舟抿紧嘴角,面色一片灰败,认命似的缓缓跪下,向座上鬼魅行教中大礼。
  柳黛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摸一摸雪蟒,“做人做蛇,都要学会克制。这一点,你得向司刑大人好好学。”
  她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自神坛向下,走近月尘舟,期间路过月江停,少不得听见他如彘如狗粗声喘息,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暧昧不明的声音,横看竖看都不像个人了。
  “月尘舟。”
  “属下在——”
  柳黛问:“你几岁入教?”
  尘舟答:“属下十岁那年孤身流浪在外,与野狗争食,幸被右护法所救。”
  “我是看不明白你。”柳黛绕到尘舟身后,目光落在他脊骨上,十岁正是种入魂蛊的好年纪,但倘若他没有任何根基,贸然种蛊也只有死路一条,她伸手探他脊椎第十三节 骨下凹处,登时吓得尘舟冷汗涔涔。
  他看向月江停,那或许也是他的下场。
  在他以为会被柳黛捏碎脊骨的档口,背后的力道撤了,他疼得满头大汗,跪都没力气跪直,晃晃悠悠跌坐在自己后腿上,嘴唇发乌,面如金纸,他得用极大的力气才能仰头看着柳黛。
  “功夫练得太杂,入魂蛊也虚得很,照这么练下去,练到六十岁也是个中流水准,难成气候。”她转身坐回雪蟒身上,再看尘舟,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痴痴呆呆望着地板出神。
  柳黛继续说:“之前你问我是谁,其实你该问问你自己,你究竟是谁。”她收起笑容,瞥一眼地上毫无生气的月江停,“把这东西扔进万虫谷,天亮之前把教中众人安抚好,否则来一个杀一个,就是屠了你们隐月教也就半个时辰功夫。”
  “属下领命。”尘舟艰难地爬起来,把月江停扛在肩上,缓步走出满地狼藉的万神邸。
  天边泛起鱼肚白,光影暗淡,月影随云散,黎明追风来。
  万神邸的门敞开着,柳黛听着崖山上悲鸣一般的风声,情绪陷落到久远往事当中,吃吃难以抽身,直到雪蟒先她一步警醒。
  “出来吧。”她一下一下勾着腰上香囊穗子玩,懒得抬头。
  右侧三扇大立柜背后闪出一片黑色身影,瞥见柳黛腰间“多媚”,又看见乖乖认主的雪蟒,眼底终于露出欣慰颜色。
  柳黛仍旧盯着自己的红穗子,“南英,山下如何?”
  南英看着就是普普通通一位中年女子,或是因操劳过度,早生华发,眼角也满是皱纹,对柳黛有着浑然天成的恭敬和……畏惧。“九华山的人已赶到天行寨,在寨子外头徘徊,找不到机会接近崖山。”
  柳黛适才抬起眼,想到一本正经俨然正气的苏长青她便觉着好笑,“解药没拿到,郑彤的伤也不好医治,还有险些到手的《十三梦华》,无论如何他们都要闯一闯。”
  “姑娘的意思是……”
  “郑云涛不是想见我么?我也正想见他呢。”柳黛抽出藏在背后的两部《十三梦华》,扔到雪蟒嘴里,“下去吧,可千万守好我的书,不然扒了你的皮做蛇羹。”
  雪蟒衔住经书,被“蛇羹”两个字吓得缩了缩头,委委屈屈地沿着打开的石砖钻回地窖。
  南英上前一步,“姑娘,教神认主,这教主之位注定就是姑娘的,姑娘何不…………”
  “南英。”柳黛转过身,目光犀利如刀,南英与她相伴十数年,当下也忍不住后颈发冷,“我早说过,我对教主没兴趣,对发扬本教就更没兴趣了,我的时间可不能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什么事不无聊呢?
  眼下倒有一桩。
  “把攫魂铃取出来。”
  南英应是,从琉璃多宝台下一暗各出取出一串银质的老旧的铃铛,铃铛只拇指盖大小,共十三颗,上头不少磨损,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就这么一串不起眼的小铃铛,让隐月教多年来奉若至宝,月江停那辈分那功力还不够资格碰它。
  南英捧着攫魂铃送到柳黛手中,她心底清楚,这小小一个动作,代表着岁月更迭,风云变幻,蛰伏了十七年的隐月教,终是要有重出江湖的一天。
  南英伏在地上,“炼制血奴之法历代只有教主通晓,地牢里关着的,一部分喂了入魂蛊,一部分是没练成的血奴,那月江停真就是个废物,本教神功,一个都没练成。”
  柳黛把攫魂铃拎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因而没了兴趣,把攫魂铃往腰上一挂就算完事儿,这铃铛不用本教内力催动是响不起来的,江湖上见过它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柳黛原打算抽空练一练《十三梦华》,突然间脑中灵光闪过,问南英,“血奴练成之后筋骨重塑,从此无痛无觉,只听攫魂铃号令……月江停想靠《十三梦华》洗髓换骨,怎么没想过把自己变成血奴,也一样能站起来呀…………”
  她这想法荒诞离奇,南英一笑,“姑娘,哪有人把自己练成血奴的?你也说血奴无知无觉,那就是行尸走肉一般,哪还算个人?月江停就是再疯,也不会做这种事。”说到这里,南英忍不住提醒,“姑娘是不是也该把血蛊养起来了?”
  练血奴和种入魂蛊的方法相近,只不过血蛊是另一种蛊虫,此蛊无毒,右历代教主滴血饲之。入脊之后能控制住宿主神魂,将其变作只听它指挥的活死人,而血蛊又守攫魂铃控制。百年来,但凡练不好血奴的教主,都坐不稳教主之位。
  柳黛点点头,南英见她此刻好说话,便再接再厉,“天亮后,见一见山下矮寨几位长老如何?”
  没料到柳黛提到长老极不耐烦,“谁耐烦与他们周旋,不听我的,杀了就是,废话什么。”
  南英自知这事提的不是时候,只得老老实实闭口不语。
  正这时候尘舟进来了。
  柳黛又恢复猫戏老鼠的模样,想来不玩死月尘舟她难以罢休。
  “司刑大人回来了,怎么样?万虫谷的‘老爷子们’都吃饱了么?”
  尘舟已经束好发髻,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答:“一切都按教主吩咐办好。”
  柳黛蹙眉微怒,“我不是什么教主,要叫,还叫我柳姑娘,免得我一生气把你做成血奴,那你可再说不了话了。”
  尘舟听见血奴两个字明显身体一震,柳黛觉着好玩,小跳步走到他跟前,“司刑大人,你的忠心日月可鉴,但你愿不愿意做我的血奴,一辈子任我差遣呢?”
  “属下听凭柳姑娘差遣。”
  “要给我当狗的人多得是,血奴我还没练过,你不想当头一个吗?”
  “属下……属下……”
  “哈——”柳黛被他这惶恐不安的表现逗乐了,拍一拍他肩膀,安抚道,“放心,我这都是逗你玩儿呢,现如今我正离不得你,自然要好好用你。”
  “属下……愿为姑娘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是不用……只需你把奉祭、修武两位送来万神邸,解决好他们,教中便以你为尊,你说好不好呢?”她循循善诱,耐心至极,伸手探他脉门,隐约从腕下刺入一根银针大小的冰晶,入体便化,全无感觉,“明日花山节,崖山上的人放三分之二下山过节,其余的……都杀干净,用你的旁门功夫,懂了吗?”
  她触碰过的地方,余温尚在,尘舟别无他法,只有点头,“属下明白。”
  柳黛满意地笑了笑,“明白就好……明白了,办好了,我才好给你解药,你说是不是…………”
  恍然间尘舟觉得眼前的娇媚丽人在与自己耳语调情,她双眸带水,映出他狼狈轮廓,唇角带笑,浑身染血,处处透着妖美和诡异。
  他仿佛在梦中,又仿佛刚刚惊醒。
 
 
第11章 隐月教11   “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
  隐月教 11
  苏长青原以为自己找不到传说中的崖山,但他仿佛是到没到了头,反而行大运,在路上捡到一名熟悉毒障机关的苗族妇人,一路指点他抵达天行寨。
  那妇人走之前还交待他进入天行寨后如何前往崖山,对其中关隘如数家珍,让人觉着这是天赐良将一般。
  可惜良将消失得无声无息,诡异得让苏长青不敢贸然进山。
  他在天行寨外蛰伏三日,初步摸清了隐月教守备何时何处换班,各个关卡都有多少人马,但对天行寨内崖山之下仍是毫无认知。
  几个师弟打探到,明日就是花山节,此次节庆盛大,多数苗人都要下山过节,那时候崖山守卫空虚,可以一试。
  苏长青心里清楚,即便增援得人已经到了,这了了四十余人也多半不是魔教对手。
  只能勉励一探。
  等到月黑风高,人影绰罗,苏长青召集人马准备妥当,出发之前他满脸肃然,反复叮嘱,“苗人擅蛊擅毒,崖山现在有多少人还不清楚,如遇强敌,切记不能硬拼,保存实力最要紧。”
  众人应是,成三队,分别行动。
  苏长青带人硬闯,从山门进。
  他做好一场恶战的准备,然而从天行寨到崖山之下,一路畅通,即便崖山绝壁前那扇隐秘的石门也仿佛喜迎贵客一般早早开着。
  单顾剑先一步往前,他学医识毒,自然一马当先。
  月下寂静,鸟叫声显得格外瘆人。
  他在石门前绕上一圈,除了风声,便只剩下人与人之间交错往复的呼吸以及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的心跳。
  “什么都没有。”单顾剑走回来,粗长两条眉几乎要拧成一团,“人、蛊、机关,都没有,会不会是引君入瓮,等着咱们进圈套?”
  苏长青想了想,“不至于,咱们才几个人?这么干不值当。”
  他藏剑于背,弓腰踱入石门。
  门内还剩零零落落几盏鱼油灯,吃力地照亮被凿空的山体。
  苏长青身后一列人,无不惊讶于这座直通山顶的空心楼阁,这样巨大的工程,不知多少浩瀚人力投入当中,才用血与肉筑成通天之路。
  “有人!”
  一具人身从中部一段楼梯翻下来,重重落在地面。那人就像一只沙袋,落到哪就是哪,不见扑腾一下。
  苏长青上前把人翻到仰面朝上,昏黄的鱼油灯照不太清,那人的脸已经砸得血肉模糊,鼻梁凹陷,再一探脉搏,人已经冷了,死了怕有一个时辰以上。
  单顾剑也从前面阶梯退回来,“师兄,都是死人,这山都空了。”
  苏长青皱眉,“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
  他手握长剑,领着十余人从交错纵横的阶梯登顶,崖山之上畅通无阻,另外两对也到了,再度汇合,一帮九华山弟子茫然相顾,个个都在等苏长青发令。
  短暂休整之后,苏长青指挥另外两队,一队搜查望山楼,一队去地牢,自己向崖山之上最高处——万神邸走去。
  万神邸上望月登封,夜风发狂一样地来回穿梭。
  百级石阶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都是刀剑伤,从伤口轮廓上看,单故剑推断凶器是中原雁翅刀。
  登上阶梯,传闻中的万神邸远远看过去就是一座无窗无门密不透风的石庙,庙顶一座人面蛇身雕塑,类似女娲,但眼眶里镶嵌一队赤红宝石,冷月之下透着难以言说的鬼魅。
  “真怪异。”有人仰望万神邸顶上石像,几乎被石像红眼睛蛊惑,口中喃喃自语。
  “有人!”
  不起眼角落里,有个还剩一口气的企图偷偷溜走。
  因身负重伤,那人轻易便被拿住,提到苏长青跟前。
  借着月光,苏长青看清那人轮廓,眉宇之间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却又想不起是谁,何时何地打过照面——
  是他!
  荒野小镇,蛊虫突袭,他与他之间有过一场恶战。
  他低声问:“发生什么事?是谁来过?现在还在不在山上?”
  尘舟却在想,柳黛那一掌打得太狠,他左边肩膀几乎是废了,估计扔到火堆里都没感觉。
  想起她笑靥如花,同他说:“好哥哥,做戏就要做全套呀,你不受伤怎么能行?”那笑容晃花了他的眼,让他置身梦中,心里还忍不住感叹,好一个娇娇俏俏小姑娘,好一朵含苞待放望春花,得赶快摘下来尝尝……还没等他想到美处,左肩一阵剧痛,他被眼前小花骨朵儿一掌打飞,重重落在石栏杆上,差一点粉身碎骨。
  他喘口气,勉强压住胸口血气。
  柳黛这一掌摧枯拉朽,震得他一张嘴就要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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