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方舞一调整了几番呼吸, 越发意识到情况不对。
“怪事。”她咕哝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困惑地看着的手和身体, “醒不过来?”
“什么醒过来?”“杨瑾”同样神情古怪,眼中忽然掠过一抹恍然。
“你该不是又犯病了吧?”他蹙眉道, “你今天过来前没有吃药?”
“什么药……”方舞一莫名其妙,跟着就见“杨瑾”转过身去, 一番搜寻,从房间的角落里找出个包, 递到自己面前。
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小手提包,看上去价格不菲。方舞一上下打量着那个包, 谨慎地没有伸手去接。“杨瑾”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包又收了回去, 在里面掏摸一番,拿出本不过巴掌大的小本子。
看出他打算将本子扔过来,方舞一当即蹙起了眉头。“杨瑾”对上她警告的目光, 动作一顿,不自觉地收起了扬起的手, 转而将本子递到了方舞一面前。
这还差不多……方舞一克制地闭了下眼,接过本子翻开来。匆匆扫了几眼,眉头却是拧得更紧了。
“这都什么东西……”她喃喃着, 飞速地往后面翻了几页。
“被你忘记的‘真相’。”“杨瑾”冷冷道,“你有妄想症,有时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医生就让你把事实记在本子上, 好随时拿出来提醒自己。”
方舞一:“……”
她抿抿唇,低头再看手里的本子,脸色越发凝重了些。
根据本子上所记的内容,她的名字确实是方舞一,但身份却是一个刚从网红转型出道的女爱豆,目前小有名气,毁誉参半。由于某些事情,她被刺激出了妄想症,时常会陷入到自己编织的幻想中……
在她的幻想里,自己是个在各个世界穿越的快穿员,但其所“快穿”过的世界,实际只是她出演过的电视剧;她幻想自己很有本事,有很多非人的追随者,但事实上,那些都是她粉丝的投影。
她有个经纪人,叫陶仁;有个助理,叫小迪。同公司有个后辈,和她撕资源撕得腥风血雨,名字叫“林芳丽”……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方舞一一面扫着本子上的文字,一面头也不抬道。
被她称为东西的“杨瑾”噎了一下,耐着性子开口:“我是你的老板。也是你的前任……喂,你那什么表情?”
注意到方舞一脸上不加掩饰的嫌弃,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方舞一懒懒瞥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其实相应的内容这本子里也有记述——眼前这男人也叫“杨瑾”,是她所签娱乐公司的总裁。因为“自己”长得像他白月光所以和自己谈起了契约恋爱,本质其实是把自己当替身。
或许是因为求而不得的关系,在她的幻想中,她将杨瑾塑造成了一个一直默默追随陪伴自己,不离不弃的恋人……
等一下。
霸总、白月光……替身?
方舞一反复咂摸着这几个关键词,心里逐渐浮上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思索片刻,合起本子问道。
“这事应该问你。”“杨瑾”冷冷道,“是你约我来这里的。你说想和我做一个了断。”
“杨瑾”看上去并不是很想详谈这件事。但看方舞一一副懵懂的样子,他没办法,只好将前后因果都快速带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早在半个月前,“杨瑾”真正的白月光就回了国。“杨瑾”想和白月光再续前缘,便打算甩了方舞一。可方舞一死缠烂打,死活不愿,又因为她有了妄想症,“杨瑾”不忍太过刺激她,只能尽力补偿。
而今天,方舞一主动发消息给“杨瑾”,约他来酒店,说想做个了断。“杨瑾”一到场就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又在卫生间里找到了空掉的安眠药瓶,还以为她是想寻短见,忙伸手去摇她……
谁知方舞一不仅没吃安眠药,连治妄想症的药都没吃,一醒过来就直接犯病了。
听完前因后果的方舞一:……
你特么说谁犯病呢。
她无声翻了个白眼,脑子则飞快转动起来。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目前看来,她的猜测大概率是对了。
……这又是霸总明星,又是狗血虐恋的,可不就是她当时在快穿中心所经历过的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么。
但也不对啊,那个小世界明明已经崩塌……而且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杨瑾和其他人呢?
是在做梦吗?还是真的穿越?
方舞一脑子一时有些混乱,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眼“杨瑾”,忽然开口:“不对。你没说实话。”
“杨瑾”:……
“你刚刚叫醒我时的情绪,很复杂。远不止想确认生死那么简单。”方舞一说着,四下张望了一下,“而且像你这种……呃,霸总,真遇到这种事故,不该第一时间就叫人进来吗?”
这个房间的氛围也不对。虽然乍看上去很像普通的豪华套房,但细看就会发现,这屋里实际有很多多余的装饰,风格怪异,不像是寻常酒店里会摆出来的。
桌面上,甚至还有刀具。
“杨瑾”闻言,神情却一下古怪起来。
“……我本来还在想怎么和你解释呢。既然你能自己发现,那再好不过。”他冷淡说着,抱起胳膊,“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被困住了。”
方舞一:“……?”
“我也是进屋之后才发现的——这房间的所有出口都被封住了。无法离开。手机失踪,声音也传不出去……”“杨瑾”说着,走到窗边,一把掀开了窗帘,“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了这个。”
只见窗帘外面的窗玻璃上,正落着两个显眼的阿拉伯数字——“25”。
那数字非常大,每个数字都要占满一块玻璃,也不知是用什么颜料写的,在夜晚还能发出极为耀眼的光。
方舞一望着那数字,不解地偏了偏头,走上前去正要细看,视线无意中掠过窗外,瞳孔瞬间一缩。
只见窗户外面,流光溢彩,夜景繁华。
然而这繁华之中,又有无数扇窗口,正像他们的窗户一般,印着“25”这两个大字。
不仅如此,不远处的一栋办公楼上,楼体上干脆亮起了“25”的霓虹灯,远处一丛烟花窜起,在空气轰然爆开,炸出了“25”的形状。
方舞一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但她的经验却告诉她,这数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杨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25’,是这次游戏的批次。窗户上出现这个数字,就意味着这里已经被划为了‘游戏场’……”
通过窗户玻璃,方舞一看到了“杨瑾”严肃的面容。
“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现在的处境很糟糕……我们必须进行‘游戏’。”
*
大概从半年前起,这个世界出现了名为“游戏场”的异象。游戏场会在世界的各个地点随机刷新,游戏开始时,所有正待在对应区域内的人,都会被视为“玩家”,必须参加游戏。
而每个“游戏场”,都会在显眼位置标上对应的批次号。像这次的“25”,就意味着,这是截止目前为止刷新出的第二十五批游戏。
“同一批游戏场,彼此之间也存在着竞争。”“杨瑾”尽可能快速地给方舞一解释,“假设同一批一共有十个游戏场,原定的游戏时间都是十分钟。但在前五分钟里,已经有八个游戏场分出了胜负,那么剩下两个游戏场的游戏时间,就会被惩罚性地压缩……”
等到第九个游戏场也决出胜负后,剩下的最后一个游戏场,无论已经进行到了什么地步,其中的所有玩家都会被全部判负,全部死去。
所以他在叫醒方舞一时,才会那么急。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杨瑾”解释完毕,闭眼深深吐出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次的游戏总共限时是多久,但我们肯定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了。接下去,我们必须互相配合,赶在游戏结束前离开这里……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正无奈揉着额角的方舞一:“……”
“啊?嗯……有有有。”她叠声应着,回身往房间里扫了眼,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妄想症什么的她是绝对不会信的。目前看来,是心愿规则书在搞事的可能性很大。
但她一时又抓不到它。该怎么逃离也尚无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单凭意志力就能搞定的事。
当前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顺着给出的信息,将“游戏”进行下去……
方舞一默默想着,顺手抄起个烟灰缸,抡起来就往窗上砸。
烟灰缸碎了,窗玻璃一点事儿没有。方舞一无奈地将烟灰缸扔掉,转头对上“杨瑾”诧异的目光,理直气壮地摊摊手:“多少尝试下嘛。”
“杨瑾”:……
因为急着先叫醒方舞一,他实际也还没好好检查过这个房间。既然方舞一已经醒了,他当即提议,两人先分头将房间检查一遍,起码确认下这次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方舞一随口应了,脑子里仍盘算着该如何从当前场景脱出的事。她一面检查着房间里的摆件,一面暗自检查着自身的情况,发现自己的身体似是比原版的要虚弱一些。
她的胳膊上也没了那枚半身神明印,但不知为何,原本印子所在的位置,一直在隐隐作痛。
……这让方舞一更确信,是心愿规则书在搞事了。
另一边,他们二人在房间里探索,也很快又有了进展——“杨瑾”在浴室的某个沐浴露罐子里找到了一把钥匙,拿到房间里试了下,正好能打开电视柜的某个抽屉。
抽屉拉开,里面则是一个残缺不堪的魔方。方舞一检查了一下电视柜上其它的摆件,没费什么劲就从里面依次找回了魔方缺失的部分,拼装好后又三下五除二将魔方扭转好,魔法立刻自行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张小纸条。
“这是这局游戏的规则!”“杨瑾”说着,将那纸条拿了出来,细细看过两遍后,微微拧起了眉。
“这上面说,当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房门就会自动打开。”他抬眸看了眼方舞一,眼神复杂。
“背面还有字。”方舞一面不改色地冲着纸条抬了抬下巴。
“杨瑾”翻过来看了眼:“没有啊。”
“没闻见一股米浆味儿吗?背面糊东西了。”方舞一坐在原地没动弹,指了指“杨瑾”的身后,“电视柜下面的急救箱里有碘伏。涂上去就试”
“杨瑾”闻言,有些迟疑地看她一眼,试探着凑上去问了问,发现还真能闻到一股隐隐的米汤味,便乖乖从急救箱里拿出了碘伏,依言涂在了纸条的背面。
一行蓝色的字迹从纸条背面浮现出来,“杨瑾”轻轻读出了声:“‘如果完成隐藏要求,则两人都可从房间逃出’……”
他抬起头看向方舞一,面露思索:“关于那隐藏规则,还有一句提示——‘你以为你醒着,实际你还睡着’。”
“听上去似乎和睡眠之类的事有关。”方舞一视线扫过床铺,倏然落回“杨瑾”身上,“对了,你之前说,你在卫生间里,找到了空的安眠药瓶?”
“对啊。”“杨瑾”微微挑眉,“怎么了?”
方舞一:“……”
她算是发现了,无论哪版的杨瑾,多多少少都有点缺心眼。
“那安眠药瓶是空的,而我人没事儿,那你说那些药去哪里了呢?”她没好气地指了下,“垃圾桶里,快去翻翻吧。”
“杨瑾”应了一声,转身往卫生间走,走到一半忽然觉出不对,猛地回过头来,“为什么要我去翻垃圾桶?”
“让你去你就去,费什么话。”方舞一揉着额角,余光看着窗外。只见茫茫夜色中,一个又一个鲜红的“25”,正在次第熄灭。
“不想找也行。反正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出去的话,那个人肯定不会是你。”方舞一转向窗口,语气淡漠。
“杨瑾”:……
似是看出方舞一并不是在开玩笑,他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依言走进了卫生间里。
方舞一通过窗上的倒影,注视着他走进卫生间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正在纠结着什么,想了想,还是从桌上偷偷拿了把水果刀,藏进了袖子里。
……
就像方舞一所猜的,卫生间的垃圾桶里藏了大半的安眠药粒。
剩下的一部分,则在卧室的沙发垫下面给发现了。
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药片,小部分的药片上面,则刻着黑色的蝇头小字。
方舞一他们花了些工夫将那些刻了字的药片挑出来,又重新排列一遍,终于拼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各自对对方提出一个要求。一经正是提出,不可更改或反悔。若两人能同时实现对方的要求,则算作通关,存活者皆可离开房间。】
“……果然。”“杨瑾”读罢写在安眠药上的话,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和以往那些游戏一样,隐藏规则,反而比较容易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