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舞一见过这枚戒指。她在安娜的手上看过同样的。
来不及细想，她人已经冲进了房间里，伸手就要去拉门背后的人。然而她才刚冲过去，便听门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紧接着，便见那双手软软垂了下来，不动了。
再下一瞬，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那双无力的手也好，莫名多出来的门也好。全都消失了。
她的面前只剩下了一面洁白的墙面，连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
……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舞一越发糊涂了。
清晰的开锁声从隔壁传来。她狐疑地侧头，再次往门口走去。
刚一回到走廊里，就见小陶正倚着墙壁站着，手上还抛着一柄带着血的折叠小刀，神情淡定冷漠，和方才那副紧张害怕的模样判若两人。
“人已经死了。你开什么价？”方舞一听见他这么问躺在地上的老杨。
老杨哼哼唧唧地，好一会儿才艰难道：“七天，两万。”
“原来如此，刚好卡点啊。”小陶嘲讽地笑起来，“难怪你非要赶在今晚杀了她。”
“不过不行，两万太少了——二十万。”
老杨一下子瞪大了眼，小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你来说，只是小钱吧？二十万的报酬，和几千万的生意，比起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不是吗？”
“你怎么知……”老杨话说一半又顿住，跟着咬了咬牙，“成交。快帮我倒转！”
小陶却悠悠地来了句“不急”，又走到了走廊里，提高了声音。
“老杨的价格是倒转七天，二十万。有出价更高的吗？我喊十声，没有就算了——一、二……”
老杨不耐烦地“啧”了声：“你够了，这里除了我，谁还出得起那么高的价！”
小陶却是不管，慢悠悠地数过了十声，见确实没人出来，这才轻轻笑了下，转身往房间走去。
他旋身的刹那与方舞一对上目光，眉眼一弯，露出一个和初见时如出一辙的友好笑容：“你呢？有没有倒转时间的需求？七天以内都可以，只要价格比二十万高就行。”
“倒转时间？”方舞一皱紧了眉，“这就是你们杀她的理由？”
“这不叫‘杀’。”小陶云淡风轻地说着，自管自地回到了房间里。
房门被再次合上，随着而来的是落锁的声响。方舞一正迟疑着是否要硬闯，忽觉眼前一黑，一种被黑暗包裹淹没的感觉倏然涌上——
最初的感觉只是晕眩，之后却像是沉入了一个沉沉的梦。
等她再度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回了床上。
……怎么回事？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方舞一心中浮起大团疑云，而这团疑云，在她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变得更加浓郁厚重。
只见手机上，正直白明了地显示着当前的时间：
8月7日。中午12:00。
*
“所以……你俩现在感觉怎样？”
两分钟后，方舞一坐在床头，一边抓理着被自己睡到乱糟糟的头发，一边问着自己这边的两个系统。
准确来说，是一个会说话的购物车，以及一个被魂穿的智能语音控制系统。
“我这里的时间，确实已经跳回8月7日了。”方盒里，传来杨瑾若有所思的声音，“我这个时间是联网后自动校准的。由此可见，现在的日期确实是8月7日。”
“我这边也是。”方舞一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微微撇嘴。
手机自带的时间也好，联网查到的时间也好，全都显示是8月7日。
然而在方舞一的印象里，今天应该是8月8日才对。
而且，虽然时间回跳了一天，但她昨天留下的痕迹却全部都在——桌上摆放的东西一点没少，位置也一点没变。昨天自己做的笔记也全部都在。
还有她给杨瑾设定的闹钟。据杨瑾所说，这个设置也好好地保留着。
她甚至还在那个租客群里，所有聊天记录都还能看到，连时间戳都有……
要知道，在原本8月7日的十二点，她根本就没有加群，甚至都还没来到这个小世界。
……这难道就是他们所说的倒转时间？只要杀了特定的人，就可以在保留前一天痕迹的前提下，将时间倒回一天前？
那昨晚老杨向小陶要求的“七天”，又是什么意思？
方舞一一时陷入沉思，看安娜头像正亮着，便试着通过租客群，私戳了一下她。
安娜一时没有回复，却听耳坠里，系统轻轻“诶”了一声。
方舞一：“怎么？”
“我这边计时好像出bug了。”系统道，“体验卡的计时自动停了，不走了。”
方舞一：“？”
系统又仔细解释了下，方舞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系统内部自带一个按小时算的计时起，用来计算使用时间。按理说，她这次抽到的使用期限只有三天，计时计满三天后，系统就会自动脱离。
除非方舞一自己愿意续费，或是干脆把它买下来。
然后现在，这个计时器也停了，不走了。
且停留的时间，正好是昨晚方舞一失去意识之前。
这又意味着什么？
方舞一微微抿唇，想起了昨晚自己用手机测到的那些时间——几乎每个房间，都停留在不同的日期。
他们的“停留”，和系统计时的暂停，会不会正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方舞一思索着，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正渐渐成型。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会儿，系统脑子里也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虽然它想得和方舞一猜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舞一啊。”系统咳了一声，委婉道，“如果我就这么和你一直绑定了，你会考虑下把我买下来吗？”
……真不怪它多想，主要是现在计时器不走，它基本就没有离开方舞一的可能了。要是计时器永远不恢复，那它就等于和方舞一永远绑定了。
作为一个对自己负责的系统，它总得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过……仔细一想，如果真的跟了方舞一的话，好像也不赖啊。
系统暗自琢磨着，忽然觉得芯片一亮。
方舞一精神力强大，综合素质也高，不是那种会轻易折在任务里的人，跟了她的话，自己改嫁……改绑的几率也低。
而且它现在工资纯算业绩提成，跟人永久绑定的话还能拿固定工资，以后要跳槽简历也好看——毕竟方舞一这么能干呢！
系统越想越觉得这个方向可以，只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洒满阳光的康庄大道。
另一边，方舞一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看上去像是钱多得要烧的样子吗？还有，怎么突然就‘舞一’了……不要搞得好像和我很熟一样。”
系统：“……？”
？？？！
搞咩春啊，那个半路出家的业余系统也这么叫你的啊，凭啥你说我不说他？！
系统怒了，系统气了，系统憋着要闹别扭了——
然而还没等它再次开口，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方舞一倒是没怎么犹豫，直接起身，一开门，就见门外一人笑容盈盈，一派甜美热情。
“中午好呀。”糖糖笑嘻嘻地和方舞一打招呼，“昨天晚上有些闹腾，我担心你适应不了，所以过来看看。”
“原来你也知道有些闹腾啊。”方舞一不客气道，“昨天安娜求救了半天你也没开门，我还以为你睡得很死。”
糖糖的笑容闻言一瞬，下一秒，却又见方舞一装模作样地锤了下额角。
“哦，不对。是我傻了，你怎么会睡了呢——毕竟你和安娜可是一个房间的。她半夜出门，总不会自己把房间锁起来。你要是真睡了，她又怎么会连自己房间都进不去呢？”
“……”糖糖的表情彻底僵住了，看向方舞一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几分心虚和怒意。不过很快，她便再次勾起了唇角，温和笑道，“这种事在这里并不少见，以后你就知道了。”
“哪种事？”方舞一反问，“是指大半夜的，有人在租屋里玩大猎杀，还是指在目睹凶案后，醒来发现时间直接倒退一天。”
“都算。”糖糖歪了歪头，“你已经发现时间倒转的事了？嗯，那看来你比我想象得要敏锐些。”
方舞一不带感情地勾勾唇角，斜倚在了门框上：“我猜，现在我才算是真正入住了，对吧？你是来给我做新手引导的吗？”
“倒也没那么好心，只是单纯怕你受惊过度，在网上乱说些不该说的，给我们带来麻烦罢了。”糖糖说着，脸上笑意微敛，终于不再掩饰眼底的冷意了。
“也行，看你还挺冷静的，还省得我多费工夫。至于新手引导什么的，我也没那么多空——诺，这个群。”
她给方舞一展示了一个群号码：“你自己加上吧。这才是真正的租客群。该有的规则，里面都有了。”
她看着方舞一拿出手机来加群，一等她操作完，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她一脸冷漠道，“今天有租客聚餐，时间地点和昨天一样。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必须想办法推掉，过来参加——如果实在困难可以在群里说，说不准有谁闲得蛋疼就帮你一把呢。”
糖糖百无聊赖地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方舞一想了想，叫住了她。
“今天请客的还是小陶吗？”她问糖糖。
糖糖“呵”了一声，半转过头：“不，是老杨。”
“每一次时间倒转，得利最大者请客，这是规矩。”
糖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方舞一一人，倚着门框，若有所思，片刻后，关门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她看那个新加入的群，和之前的租客群差不多。
不同的是，里面有很多黑掉的头像——没有头像图、没有ID、没有简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假号一样。
而这样的三无用户，在这个群里，有五个。
这让方舞一不由有些在意。
此外，还有一点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个群里，有一份群主房东发布的公告，时间是一年前的五月份：
【出租屋租客须知：
【1.房屋内会随机刷新‘逆时者’标记。该标记为一圈红色痕迹，多现于携带者右腕。杀死标记携带者，屋内所有生命体，时间将自动倒回一天前，具体倒回时间因人而异。
【2.亲手杀死标记携带者，可获得一次许愿机会。通过许愿，可将特定人员送回过去的特定日期，若指定日期据今超过七天，则默认许愿无效。
【3.不论是被送回过去的特定人员，还是自然回溯到一天前的普通租客，都不可再通过杀死标记携带者的方式进行二次回溯。违者，后果自负。
【4. 标记携带者不会被真正地‘杀死’，但他们会被逐渐‘消耗’。为了可持续发展，请善待我们的标记携带者。
【5.同一时期，出租屋内只会有一名标记携带者。在上一名携带者被‘消耗’完后，下一名携带者才会出现，中间间隔三天到一周不等。
【6.标记携带者不可自杀。若有违者，后果自负。
【7.在租屋内居住人数低于四人时，标记携带者将不会刷新。因此，及时补充新鲜伙伴非常重要。
【8. 房东账号共用账密如下：********，如有需要，任何人都可以使用此账号进行招租。为了您与他人的身心健康，请合理使用该权利。
【9. 请看到此须知的租户，自觉遵守游戏规则。注意，进入该群后，租户将无法解约搬离。若强行离开该屋，后果自负。】
方舞一：“……”
哇哦。
这小小一间出租屋，可比她想得还刺激。
也难怪她昨天一落地就荣获65点危机值——合着在别人眼里，她一开始就是被宰待选项。要是标记正轮到她，她估计已经被追杀出一条街了。
而安娜……她应该还是活着的——就像昨天老杨说的，她并不会被“杀死”。
但她会被逐渐消耗……虽然这个词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起码听着还有转圜的余地。
忽听“叮咚”一声，一个对话窗口跳了出来。
是安娜回复了她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就两条。一条是“我没事”，另一条是“昨晚谢谢你”。
方舞一抿抿唇，正想再敲些什么过去，动作猛地一顿。
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昨天晚上，她在徐鲵的手上，也是看到了红痕的——而安娜手上也有红痕。
这红痕是所谓“标记携带者”的特征。可根据这份公告，同一时期内，出租屋里只会有一个标记携带者出现。
安娜“被杀”后，时间倒转了。所以她肯定是标记携带者无疑……那徐鲵又是什么情况？
这才是她想隐瞒自己手腕红痕的真正理由吗？可昨晚，自己已经看到了……
她又会如何对待已经撞破她秘密的自己？
方舞一眉头再次拧了起来，就在此时，门口又一回响起了敲门声。
“方舞一，你在吗？”她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飘进来，“我是徐鲵。我有事要找你谈谈。”
第21章 群租房里的时间大逃杀（5） 不是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