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叹口气，她将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往客厅间，忽然听见卫生间门后传来了一丝低低的痛呼，有些困惑地敲了敲门。
“杨瑾，你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杨瑾的回应声：“没事，不用担心。”
“真的没事吗？”方舞一有些质疑，“是我刚才弹你角角，让你难受了吗？”
“真没事。”杨瑾的声音带上了一些笑意，“饿了吗？等等给你做芋头煲？”
“算了吧，五花肉贵。”方舞一略一纠结，摇了摇头，又确认了下情况，见他似乎真没什么事，方转身离开。
同一时间，盥洗室内。
杨瑾听着方舞一离开的脚步，暗暗松了口气，旋即便将目光转向了镜子。
镜子里，浅浅倒映出他现在的模样。半透明的身体，触角萎靡地蜷缩，自带的汗衫从下往上卷起一部分，露出精瘦的腰。
嘶……怎么回事？这东西怎么最近越来越疼了，以前明明都没什么感觉……
杨瑾不解地想着，眉头因绵绵不绝的疼痛而微微蹙起，将衣服又往上撩了些。
只见他的左肋下方，正印着一枚深红的、生着翅膀的鱼尾标记。
第32章 破蛋游戏（1） 论人究竟能作死到什么……
转眼, 又过两周。
和林芳丽约定好的辅导课早已开班，不过目前只以较低的费用做了几次试讲，效果还挺不错——
方舞一虽然本身主攻事业型任务这块, 但毕竟曾是快穿中心的重点培养对象，很多领域即使没有亲身体验，理论知识还是很完备的。
起码笔试的答题点都能踩对。
再加上她以前快穿时没少当“师尊”、“老师”这类角色, 对于教课颇有经验，讲东西深入浅出, 因此还挺受学员欢迎的。用林芳丽的话说，“续课率”相当高, 很快就可以正式安排运营了。
……唯一的问题是，这段时间过来看房租房的阿飘也很多。几乎无论何时, 都能看到客厅里有好些阿飘在探头等着。对那些尚未见识过人间险恶的学员来说，这画面多少有些刺激了。
方舞一至今记得第二次试讲时, 找了一个ABO方向的男生上来做示范，对方说话时一直语音带颤眼眶含泪, 方舞一还当众夸他表现得好，我见犹怜，等课程结束了才发现天花板角落一直趴着无头鬼好奇围观。
合着人家是被吓得。
方舞一便琢磨起专门开辟块清净地方作为上课场地, 只可惜一直没空安排——在这两周里，她除了忙辅导班和租房的事, 还要隔三差五地出去跑任务，时间上实在有些拨不过来。
值得庆幸的是杨瑾和房灵妹子真的很靠谱。新屋子装修的事基本都交给杨瑾了，据租户反馈, 装修得都极其阴间极其恐怖，广受好评；而房灵妹子除了负责带人看房外，还被给予了办理租房合同的权限, 无论是工作态度还是工作效率都相当令人感动。
其次，就是方舞一在这两周里所做的任务真的都极其简单，基本没费什么工夫就完成了。最快的任务，甚至是当天去当天回，前后不过两个钟头。
这无疑是好事——这意味这短短两周内，方舞一又收集到了一批房子，其中包括一间loft、一间小木屋和一间带院子的古朴民房。虽然都还没到账，但小迪他们已经很上道地帮着把广告打出去了。
他们甚至还给方舞一手上的房子们起了个组合名，叫“恐怖城中村”——土得掉渣，居然还挺受欢迎。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顺利完成这些任务，这对方舞一来说也意味着失望。
她之所以在短时间内这么主动地接连出任务，就是想要尽快找出“心愿规则书”的线索……但很遗憾，这些案子，没一个和那东西有关。
“不至于吧。”又是一天午饭，房灵妹子坐在餐桌旁边，饶有兴趣地翻着方舞一做的任务笔记，“都是很诡异的群体死亡事件，真的一点相关都没有？”
“真没有。”方舞一戳着盘子里的炒饭，无奈叹气，“你看的是那个派对死亡事件的记录吗？往后翻就知道了。这就是一次谋杀——有人准备了毒药想毒死某人，结果毒药被别人当成整蛊调料，全撒菜里了。”
房灵妹子翻过一页，奇怪道：“可不是说还有一人生还，而且缄口不言……”
“大家吃饭时她在楼上睡觉，醒来大家都死了。她能说什么呀。”方舞一又叹了一口气。
房灵妹子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翻过一页笔记，念道：“那这个‘大学生组队前往雪山，因天气原因而躲进山间小屋，最后无一生还’的案子呢？”
“他们作死在木屋里玩招鬼游戏，结果把雪怪给招来了。”方舞一摊手，“那家伙还挺抗揍的。”
“难怪你那天回来那么快。”房灵妹子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你直接把雪怪揍一顿就算完成任务了？”
“不止雪怪，那群男大学生我也每个都揍了一顿。这种不怕死的熊孩子，不训不行。”方舞一提起这事就心累。
“那么那个大学生进山村，最后几死一疯的案子呢？”房灵妹子好奇道。
“那地方有种有毒的野山菌。当地人和他们说了不要吃不要吃，不听，非要吃，吃完集体中毒，出幻觉了。”方舞一啧啧摇头，“一人因为幻觉砍死了其他人，最后自己疯了。”
房灵妹子：“……听上去也是因为自己作死。”
“可不是。”方舞一神情疲惫。这几个案子她是真的跑得心累。
难倒不难，主要就是队友带得太费劲。偏偏这些任务都要求全员存活，搞得她跟幼儿园带队老师似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哪个崽子一不留神又去作死，搞得队伍团灭。
她算是看明白了，当一群闲得没事干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冒险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作死的群体！
恰在此时，房门打开，杨瑾从外面探头进来，头上触角一动一动的，其中一根上突兀地缠着一圈绷带。
“甜点好了。”他朝房间里说道，“舞一你是想现在吃还是等会儿吃？等等吃的话我就先冷藏了。”
“等一下吃吧。我想吃冰的。”方舞一抬头回道，跟着就见杨瑾眉眼一弯，温和应了一声，很快便又缩回了厨房。
房灵妹子冷眼望着两人互动，默不作声垂眸继续翻着手里的笔记本，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个多事的人。但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他最近不太对劲。”
方舞一侧头看她一眼，不过转瞬又移开了目光，低头搅拌着炒饭，低声道：“我知道。”
她看得很明白，大概从两周前，在她将”心愿规则书”的事告知给杨瑾后，他的表现就不太对劲了。
当时他还没显露出什么，但那天晚上，房灵妹子看到他在院子前面坐了一夜，表情凝重又带着几分思索。
第二天，他的其中一根触角上就缠起了绷带，直到今天，始终没摘下过。
不仅如此，他的精神状态也明显变差……身为灵体，他的凝形变得有些不稳，轮廓也比之前更浅。方舞一不止一次撞见他长久地待在卫生间里，门后会传来低低的嘶声，以及某种带着粘连感的撕扯声。
“很显然，他正被什么东西困扰着。”方舞一往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但既然他不肯说，那么问也没有用，只会给他增加压力。”
她呼出口气，坐直身体：“而且我相信，当他准备好的时候，他会来找我的。”
“有趣。这也是信任的一种吗？”房灵妹子歪头看她，眼神意味深长。
“或许吧。也可能是因为直觉。”方舞一耸了耸肩，忽然勾了下唇角，“……而且说实话，在我所有的恐怖小屋都被装修好之前，不管他是通缉犯还是十恶不赦的大魔王，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卑鄙的大人。”房灵妹子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翻起手里的笔记，不着痕迹地扯开了话题，“你接下去还有一个任务？就今天出发吗？”
“嗯，吃过下午茶就走。”方舞一道。
这么几次任务下来，她已经对出发的时间把握得很准了。不会再出现事情做到一半突然被拉走的尴尬状况——当然，也很可能是因为她前阵子刚因为这事气呼呼去找过客服。
她知道这样不太好，但那回她是真的生气。她正在外面超市抢限时折价品呢，下一秒就被拉去了任务场景，连钱都没来得及付，换谁谁不气。
“‘大学生抽中了某间空中游戏屋的使用权，前往进行“杀人游戏”，失联一天一夜。第二天，他们接二连三地从同一个窗口跳下……’”另一边，房灵妹子这念着这一回的任务概述，颇感兴趣道，“这个听着也很诡异。”
“诡不诡异我不在乎。我就一个要求。”方舞一放下勺子，语气认真。
“别再给我一群喜欢花式作死的小年轻就好。”
*
事实证明，她的心愿终是落空了。
三个小时后，Y908小世界，某高楼大平层内。
方舞一面无表情地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头上是炫酷的彩色灯光在一圈圈转，耳边是嘈杂吵闹的音乐。
她的面前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大厅，厅内放置着好些五彩斑斓的机器，看上去像是游戏设备。
一群年轻人正分头聚在不同的机器旁边，笑笑闹闹，吵吵嚷嚷，声音和背景乐混在一起，闹得人头疼。
方舞一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深深叹了口气，神情疲惫得像是一个带着一窝熊孩子的幼儿园老师。。
这是一个科技相对发达的次元，科技已经进一步渗透人们的生活，并给人带来了更多的娱乐方式。
比如这间大平层——在这个小世界，他们管这里叫“欢乐屋”。这间房位于一栋30层高楼的顶层，内置许多活用科技的娱乐设备，号称能给玩家们带来娱乐新体验。
而任务的核心，就是这群正在欢乐打闹的年轻人。就像资料描述得那样，他们中的一人幸运抽中了这间欢乐屋的使用权，于是带着一帮朋友来这里玩。
方舞一这次被赋予的身份，是这群朋友中的一人。不幸的是，她这次登入的时间点明显不太合适——等她载入场景时，她人已经在这闹哄哄的房子里了。
脖子上还戴着个金属项圈。
至于这项圈是怎么出现在这的，为何会出现在这，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从这群大学生进屋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一无所知。
……这登入时机安排得可太妙了，真的。技术人员是觉得她最近任务都完成得都太顺了，所以在人为给她增加难度吗？
这和把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直接空投到战场有什么区别？
方舞一内心一阵无语，打定主意之后要好好投诉一下负责这块的技术人员，跟着便尽可能低调地检查起了这个项圈。
项圈是全封闭的，没法摘下，上面有个很小的液晶显示屏，上面写着一个数字“13”。此外，她还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手机，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名叫“欢乐游戏”的APP。
“方舞一！”
就在她打算研究一下这个APP时，一个染着红发的女生扑了过来，热情招呼道，“要来一起玩恶鬼扑食吗？”
方舞一抬头望她一眼，脑子里迅速闪过事前看过的资料——何雨多，这次活动的发起者之一，性格开朗温柔，很懂得照顾人。
只见她的脖子上也戴着个类似的金属项圈，只是显示屏上写的是“3”。
方舞一眸光微闪，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不了，你们去玩吧。”
“怎么啦？”何雨多微微瞪大眼，立刻关切地凑了过来，“你不舒服吗？”
“嗯。”方舞一皱眉摸了摸自己的项圈，“这个卡得我有点难受。但我摘不下来……”
“诶？”何雨多露出困惑的神情，还帮着看了下项圈，有些担心道，“怎么会卡呢？你之前戴上去的时候没调节松紧吗？”
方舞一：“……”
不是，等等，合着这玩意儿还是他们自己戴上去的？这是什么鬼畜的集体活动？
“我最近在发炎，淋巴结有点肿痛。”她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这东西磨到我的淋巴结了。”
“这样啊。”何雨多松了口气，“我带了速效消炎药，你等着，我这就去拿给你。”
“谢谢。”方舞一望了眼她手里拿着的手机，话语一转“我本来想用手机查下有没有解开的方法，不过那东西好像出问题了，不好用。你知道这该怎么处理吗？”
她故意说得很含糊，何雨多却是很上道，一下就帮她把情况补完了：“你是说‘欢乐游戏’APP吗？我帮你看看？”
她坐到了方舞一身边，方舞一直接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何雨多接过手机，点开APP，只见里面是两列胡里花哨的图标。
除开一个叫“破蛋游戏”的图标外，其它图标全是黑的。
何雨多又点开“破蛋游戏”，弹出了一个密码框。她看了眼方舞一的项圈，输入了数字“13”。
界面再次变化。这次屏幕上只有三个图标，一个叫“我的蛋在哪儿”，一个叫“我拿到蛋了”，最后一个，则是“游戏规则”。
何雨多点开“游戏规则”，弹出密密麻麻一大片文字。她将手机转过来，在方舞一面前晃了晃，奇怪道：“这不是好用的吗？”
“……那可能是我刚才手滑了吧。”方舞一接过手机，假装尴尬地笑了下，“麻烦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