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其实有答案了，不是吗？”杨瑾温言回道，“如果你没这个想法，你就不会问我了。”
“……也是。”方舞一沉默片刻，勾了下唇角，“我……怎么说呢，可能还是会因为看到这个，而感到不舒服……”
“你在忌惮这个东西。”杨瑾相当直白地指出，“或者说，你有点怕它。”
“……哈？”方舞一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我没……”
“但你惧怕的并不是这东西本身，而是那些与它绑定的记忆。”杨瑾继续道，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动起触角，顶端的小球在空气中微微弹动着，散发出温柔的光芒。
“它出现在你最脆弱的时间，带给你最大的挫败。你怕的其实不是这个标记，或是留下这标记的人，而是那个记忆里敏感脆弱、游走在失控边缘的自己。”
杨瑾望着陷入沉思的方舞一，语气温和且充满耐心：“你可以试着，将这二者分开。再想想那个标记，是不是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方舞一：“……”
方舞一：“不，老实说，我还是挺不爽的。”
方舞一：“就像我之前说的，这种垃圾以及垃圾代表物，留他多活一秒钟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负责任。”
“……”杨瑾额上的触角停顿了一下，无言地透出几分呆滞与挫败。
“但……你说的还是挺有道理。”下一秒，却听方舞一话锋一转，顺势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杨瑾触角上薅了一下，“谢了，我心里好受多了。”
触角上的小球微微一动，杨瑾能够感觉到，充斥在狭小空间内的压抑感正在逐渐退去。
这让他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不客气。”他说着，抬眸看向方舞一，清亮的眼瞳里，满满倒映着她的身影，“我说过，我会帮你。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只是，下次可以不要突然抓我的球球吗？我的触角有点敏感……”
杨瑾说着，脑袋和触角忽然都垂了下去。
方舞一这才发现，他的脖子后面，已经红了一大片。
*
既然已经得到了线索，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个小世界了。
正好房灵协会那边的通道开启，方舞一便一通打包，带着杨瑾又回到了上个世界借住的小屋。
当然，在离开前，她没忘再接待一下那个千里迢迢跑来问她要双人间看房号码牌的双头女鬼——在群租房的规则被停止后，与之相接的灵界内气场似乎也有了改变，那些被困在灵界内的孤魂野鬼，也终于得以逃出。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双头女鬼和自己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们宣传了什么……不仅是她，其它的阿飘阿怪们也在几天内陆续涌了过来，缠着方舞一，想打听她出租房的细节。
于是在她住在这儿的最后几天，身边几乎处处可见灵异事件——躺床上时能听见墙壁里传来问候声，刷牙时能看到镜子里的倒影在朝自己微笑，洗澡洗得好好的，水里突然冒出个湿漉漉的女鬼头，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您好，我听说您这里有房子可以租”……
方舞一：“……请你出去。”
“我有钱租房。”对方板着一张被泡肿的脸，一本正经，“我有好几家无限流工作室补给我的拆迁款，我还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海盗的宝藏。”
“……我知道。”方舞一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所以我只是让你出去，而没有直接把你按进水里……现在，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出去。”
于是水鬼只能板着一张肿脸走了，刚巧杨瑾从浴室外面路过，看到一个湿漉漉的女鬼从方舞一澡间里飘出，他人都傻了。
“方舞一？”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尾音，“刚才那女的是谁？你和她一起洗澡了吗？！”
方舞一：“……闭嘴。你也给我出去。”
由于类似来打听情况的阿飘们实在太多，方舞一被烦得不行，索性给他们一一登了记，等到自己离开的那天，带着一起组团走了。
于是那天负责管理通道的协会工作人员，就见识到了他此生最叹为观止的一幕——一群阿飘，浩浩汤汤，挤在通道口的附近，望着即将开启的通道，虎视眈眈。
……完了个犊子。
工作人员当场就慌了。他们这是想干嘛？打劫吗？
而且为什么他们头上还都带着红色的帽子？？这是什么cos厉鬼的新方式吗？！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按下紧急求助按钮的时候，方舞一拖着个小行李箱，从阿飘中间步履矫健地挤了出来。
手里还挥着一面红色的小旗。
“前往看房的飘飘们，前往看房的飘飘们，请往这边集合——大家自觉排好队！”方舞一挥着小旗，一脸认真，“你们中间最高的是谁……哦，你是吧。好，大家看这个高跷鬼啊！高跷鬼高跷鬼，前往看房的飘飘们，请往高跷鬼先生这儿集合……大家记得互相看看左右，有人落下的话我可不会返回来接啊！”
她扯着嗓子喊了两三遍，过了好一会儿才呼出口气，返过身来看着工作人员。
“那个，请问通道还不开吗？我们在这等很久了。”
“哦……哦。”工作人员一脸呆滞地点点头，转身打开通道。
方舞一当即挥着小红旗踏入，后面跟着长长两排阿飘，头上还都戴着红色的帽子，看上去那叫一个整齐壮观。
他们瞧着还挺高兴的样子，不住在和前后左右说话……不知为什么，工作人员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很快他就发现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就在最后一个阿飘走进通道的刹那，不远处的现实马路上，一个导游带着一群带着小红帽的小朋友走过，一边走一边挥着小红旗：“小朋友们跟紧啦！”
小朋友们兴冲冲地应了，转头又和前后左右说话，表情那叫一个激动兴奋期待……
工作人员：“……”
房灵在上，这是什么可怕的既视感。
*
虽然带着一群看房客回了上一个世界，但方舞一的想法其实并没有多乐观。
毕竟看房不等于就要租房，租房不等于不还价的租房，这房子之前一直无人问津，可见它身上必然有着某些致命的缺陷。
虽然听先前双头女鬼的意思，房灵小妹子那边已经有了很多阿飘在排队看房，但她在外面待了这么久，那些看中房子的阿飘未必还愿意继续等着自己……所以她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比较好。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可以抱挺大期望的。
方舞一回到房灵妹子那小屋时，里面已经等了一堆阿飘，都是看中了这栋小别墅，就捏着钱等她回来签合同的——她当初离开时只给了房灵妹子带人看房的权限，没给她直接租房给人的权限，所以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等着舞一这个正主回来。
她本来还担心他们盘踞在这儿会给房灵妹子带来麻烦。后来才知道，在他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房灵妹子顺手收了些停飘费和茶水费，收费不高，但也赚得盆满钵满。
方舞一：“……”
好吧，看来妹子这头脑还挺可以。有钱一起赚，好事。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也变得有些麻烦了——房灵妹子这儿本身就停了一批看中房子想要入住的阿飘，比较好的位置基本都有三四个飘等着抢。方舞一这儿又带来一批……
要知道，那些新来的，可也是冲着能住别墅来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房灵协会那边，新的任务报酬也给到了。出租屋的复制品也被送了过来，而且因为那位房灵实际掌管的是整栋楼，所以它直接捏了栋单元楼送给方舞一。
……坏消息是，新来的那批看房客，几乎没有想住单元楼的。
用它们的话讲，在那个楼里被困了太久，PTSD了。
方舞一：“……”
没办法，她只能一边紧急装修起那栋新到手的单元楼，一边在两个批次的阿飘之间周旋调节，努力让它们意识到单元楼同样是个不错的选择，并尽可能委婉地传达了作为一个暴躁房东的态度：
爱住住。不住滚。
最终，在方舞一巧妙的劝说，以及杨瑾质速俱佳的装修这双重攻势下，部分阿飘的态度终于有所动摇。
而在双头女鬼带头入住单元楼后，终于有人，也问起了单元楼的定金。
至于双头女鬼住单元楼的原因，很简单——本身方舞一就许诺入住单元楼的租户会获得一定的优惠，而她因为之前的倒霉经历加上为方舞一拉客，又被赠送了额外的优惠，住单元楼就是折上折。
重点是，单元楼它虽然没那么精致，但它私人空间大啊！她直接盘了一个单间，别说两个脑袋里，就是四个脑袋也住得舒舒服服的好吗！
对，相比起别墅，单元楼最大的优势就是私人空间大，且单位价格低。不太方便的则是楼内娱乐设施要少一些，灵气的取用也不太方便，要两层楼共用一个灵气阵。
而且，因为杨瑾的精力有限，目前做好装修的只有一楼。二楼及以上空间还是原样。
不过考虑到这些空间以后也会装修，以及实打实的优惠和便宜……
方舞一收到的单元楼入住定金越来越多。
开心到她都想把杨瑾抱进怀里猛挼他的角角。
看她高兴，杨瑾也开心，触角一整天都是扬着的，上面还在不停闪着光。
另一边，房灵小妹子也挺高兴。虽然有停飘费收，但一群恶灵停在自己房子的感觉还是怪别扭的，看他们一个个地搬走，她也轻松不少。
小迪和阿强兄弟俩也很开心——方舞一打听清楚是他们帮忙发了传单，很大方地给了进一步的优惠。同时，他们也因为占据了别墅里最好的地下室，成为了新来阿飘眼中羡慕嫉妒恨的对象，走路的时候都带着风。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方舞一。她算了一下自己已经收到和即将收到的定金与房租，忽然觉得自己从快穿中心辞职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
随着租房的风波尘埃落定，方舞一很快又投入了新的忙碌。
登记，收定，安排入住……这一系列工作算不上难，但那么多人排着队，做起来还是挺累人的。
尤其是还不断有阿飘慕名前来看房的情况下。
所以她在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以后，只机械地应了一声，跟着便条件反射地道：“看房请去后院，有个房灵会带你看。别墅区目前没位置了，单元楼一楼也已经满了，二楼还有位置，不过二楼没装修……”
“舞一——”窗户外面传来杨瑾的声音，“秋女士——就是那个白色头发的，她改主意了，问你能不能改定单元楼！”
方舞一：“……”
“就是那个自称伽椰子毒唯，把贞子当对家的小妹妹吗？”她想了想，问了句。
窗外传来杨瑾肯定的回答，于是她转头看向面前的陌生人：“现在别墅那边又有空位了，是一楼花房改造的诡异玩具屋。如果有兴趣的话，我现在帮您联系看房？”
“呃……不好意思，我想您误会了。”来人愣了一下，慌忙道，“我不是来租房的，我只是有事来问您……喏，这是我的名片。”
来人个子不高，穿着灰色的格子衫，戴一副黑框眼镜，一边说话一边礼貌地递过来一张纸片，自我介绍道：“我姓白，白小常，是‘生命借贷’无限流工作室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后背一凉。
他颤颤地转头，只见一群正坐在沙发上等叫号的阿飘正齐齐仰着脑袋，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白小常：“……”不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不用在意。他们这只是出于对未来家园的维护。”方舞一随口解释了句，低头研究了一下手里的名片，面露思索，“来这边说话吧——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白小常跟着方舞一走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内，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我是想问您关于‘心愿规则书’的事情。”
“……什么规则书？”方舞一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没听过那个东西。”
“哦，不好意思，我应该先解释下的……是这样的，这其实是我们工作室自主研发的一个道具，在很久之前就失窃了，我们一直在找。而就在半个月前，房灵协会向我们分享了一份任务报告书，说你想要追踪报告书中提到的标记，想问问我们有没有线索——非常巧的是，你发现的那个标记，正是‘心愿规则书’的使用烙印，所以我们组织特地派我来了解下情况。”
“……”方舞一听着他的话，眸子渐渐亮了起来，“你是说，那个留下鸡翅鱼尾纹的人，他就是……”
“……那个其实叫‘半身神明印’。”白小常有些尴尬地打断了她的话，旋即正色点了点头。
“但你说的没错——留下那个标记的人，很可能就是偷走‘心愿规则书’的人。”
方舞一：“……”
她默了一下，回身关上了门，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抛给了白小常。
“那看来我们可以算是同盟了——所以能谈谈吗？关于那本‘心愿规则书’？”
第31章 第二栋租屋（2） 生命不止，搞钱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