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背后的罪魁祸首还没揪出来呢。这种祸害，留他多活一分钟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负责任。”
然后她就在这民宿里待了整整两周，一直试图用电脑定位糖糖的所在。杨瑾则时时飘回原本的租屋，试着帮她去堵人。
结果自然两个办法都没起到什么作用。
杨瑾那边就算了，糖糖如果聪明的话，确实不会再回去，但定位屡屡失败，这就让方舞一有些在意的。
她昨天才和杨瑾说，照这个剧情发展，搞不好糖糖会被直接灭口，没想到今天就看到相关的新闻了。
虽然文章里没有指名道姓，但通过一些细节描述，可以确定，就是糖糖无疑。
这让方舞一不免有些丧气。
“你需要我替你去现场看看吗？”看出她的不爽，杨瑾提议道，“反正我可以直接飘过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也是个法子。不过先不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搞不好那里也有人在堵我们呢。”方舞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上点开了另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也是关于柜中女尸的，不过和之前那篇不同，这篇要写得更细节，写了很多据说是“内部流出”的资料，还煞有介事地手绘了配图来做还原。
方舞一漫不经心地读着这篇文章，看着看着，摇晃的双腿却忽然停住了。
杨瑾见状，又问了一句，没听见方舞一回答，便关切地靠了上去。他正要去拍她的肩，方舞一却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进了盥洗室，脸色难看。
“……？”杨瑾不明所以，见她手机上的文章还没关掉，便瞥了几眼当前页面上的内容。
【据知情人透露，在死者的胸口，警方发现了一枚奇怪的红色刺青，形状近似鱼尾，鱼尾上方却是一双翅膀。后在死者的笔记本内，警方再次发现了类似图案，并发现死者对这标记似是很是尊崇……】
【这枚标记到底有什么含义？它和死者的自杀是否有关？小编开个脑洞，这说不定是某个X教的标记，死者的死亡，也和这个X教脱不开关系……不过真相究竟如何，还要看警方进一步调查。如果你们发现身边有人身上也有类似的刺青，不妨留个心眼，说不定这恰恰就是解开这起自杀谜案的关键呢……】
杨瑾：“……”
鱼尾上面……有小翅膀？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原地待了一会儿，迟疑地去敲了敲盥洗室的门。
安静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方舞一的声音：“进来。”
杨瑾小心地推开门，顿时只觉一股强大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不，真要说的话，它们更像是充满可乐瓶的二氧化碳，在开门的瞬间便不管不顾地喷涌而出，直接骑脸，压迫得杨瑾连呼吸都困难。
……虽然作为一个灵体，他本来也不怎么用呼吸。
杨瑾握着门把，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一会儿才调整好状态。他进去一看，只见方舞一正坐在马桶盖上，死抿着唇，两手紧握着交叠在身前，似是正拼命忍耐着什么。
杨瑾动作顿了一下：“你还好吗？”
“……我不好。”方舞一默了一下，直言不讳，“我破防了。”
杨瑾：“因为那个糖糖身上那个标记？”
“……你看到了啊。”方舞一克制地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一下，深深呼出了口气。
“对，就是那个。”片刻后，她抬起脸来，轻轻耸了耸肩，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
“说来搞笑，不过我对那东西有那么一点……PTSD，所以，不好意思见笑了。”
杨瑾：“……”
“如果实在不想笑的话，没必要勉强的。”他轻声说着，飘到了方舞一的跟前，身体矮了下去，用自己额上的触角轻轻碰触起方舞一的手背。
“现在好些了吗？”顿了几秒，他轻声问道。
方舞一垂眸望着她，一直紧握成拳的双手，终于缓缓松了开来。
“有意思。”她静默片刻，再度勾起唇角，这一回的笑容却是要自然很多，“你是怎么办到的？”
“种族天赋。”杨瑾也轻轻笑起来，“我的种族，天生就对情感很敏感。我们可以唤醒感情，抚育情感，也能感知或调节他人的心情……”
“杀伤力真大。”方舞一考虑了一下这个技能的实用性，非常耿直地做出了评价。
“不过我是残次品。我的能力很有限。”杨瑾笑容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
比如感知——他不像其他人，能感知大部分的心情。他能感知的，只有特定对象而已。
不过对他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方舞一却像是被什么戳中了，眼中有某些东西，缓慢地浮了上来。
“其实，我也是残次品。”她顿了顿，主动伸手摸了摸杨瑾触角顶端的小球。
“我其实不算是个正统意义上的‘人’。我是快穿中心研发出来的工具人，专门用来做任务的。”
所以她在完成第一次任务后，才会陷入无处可去的窘境——一般来说，普通的快穿员都是有自己的原世界的，也有自己的家，一个随时都能回去的地方。
但方舞一没有。她从来都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我不知道我算是他们第几代的产品。”方舞一低声道，“我只知道，在我那一批里，我算是最成功的。”
“但即使是被公认最成功的我，也有缺陷——虽然在那些研发人员来看，这可能也算不上是缺陷。”
杨瑾缓慢地抬起头来，头上触角小幅地摇摆着，微微歪过了头：“你的意思是……”
“那天林芳丽来我家时，我曾和她说，我以前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升级机器——这个，其实并不是玩笑话。”
方舞一呼出口气：“一开始的我，确实没有感情。”
所以她在走某些事业线时，能达到惊人的效率。因为她总能抛开感情的因素，时刻保持冷静的判断，精准地选择最有效的方案。
很多人都以为她是天生的强大，恰恰相反。方舞一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的自己根本不能算强大，最多只能算“缺少弱点”。
“因为感情缺失，所以我当时做的任务都以事业型为主。但快穿中心那边一直希望我能在感情型任务上也有所发展。另一方面，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我的自我完善机制吧……在不断的穿越中，我似乎慢慢地觉醒出了‘感情’这种东西。”
“于是快穿中心那边就做了个尝试，给我指派了一个感情型的任务。具体设定我记不得了，大概就是扮演什么霸总替身情人、先婚后爱，然后再带球跑之类的吧。”
说到这，方舞一似是也觉得好笑，轻轻抬了下肩膀——不过下一瞬，她的笑容就收敛了。
“但我搞砸了，那个世界崩塌了，因为世界线的发展严重偏离轨迹。”
杨瑾微微瞪大了眼：“怎么会……”
“我不知道。但我曾经想去查。”方舞一淡淡道，“没有人帮我。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的错，没人听我的解释。我一边应付着快穿中心无穷无尽的指责和刁难，一边努力寻找蛛丝马迹……但我没找到任何东西。”
“只除了一个，生着翅膀的鱼尾标记。”
第30章 第二栋租屋（1） 一大堆阿飘正在逼近……
快穿中心所谓的“感情型任务”, 实际包含种类很多，对某个特定人物的拯救、弥补某人的遗憾，都算在列, 其核心目的都是为了补充或矫正世界线，从而确保整个小世界可以更加完善，最终成为一个成熟的次元, 能够独立运转。
出于考核的目的，他们特地为当时的方舞一挑了一个相当狗血的小说世界, 作为虐文女主，方舞一所承受的感情冲击将会更大更激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也算是一种压力测试。
由于世界崩塌带来的冲击，方舞一的记忆对那次测试的记忆已经所剩不多。她唯一记得清楚的就两件事：
第一, 在做这个任务时，自己的精神状态可以说是相当差劲。在此之前, 她的情感一直处于慢慢萌芽发育的状态，但不知怎么回事, 在抵达这个世界不久，她的情感忽然变得极度丰沛起来，用个很不恰当的比喻, 简直就像是万年铁树突然开了花。
这对方舞一来说并不是好事。就像之前说的，她扮演的角色本身就要受到各种负面感情的冲击, 各种虐心。偏偏她的情感系统大幅升级，对各种负面情感变得极为敏感，她又还没来得及建立耐受, 这让她很是烦躁。
在她的印象里，她甚至因为情绪失控而引起了几次事故。这些都被快穿中心的观察人员记录在案。
第二，则是一次具体的事件。她在那个小世界中扮演的角色, 有一份面向公众的工作。记不清是主持还是偶像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曾被邀请参加一档综艺。
综艺以密室逃脱为主题，她和另外两个嘉宾被关在一栋楼的高层，进行逃脱。录制过程中出了意外，有劫匪闯入，造成其它嘉宾一死一伤。她一时激动，直接给劫匪表演了一波什么叫手撕反派，把劫匪吊起直接一顿痛揍，又很认真地照看了受伤的嘉宾，一个人在偌大的场地里寻找一天，总算是找到钥匙，带着人出去了。
结果等她出去后，她才知道，所谓的“劫匪”也是节目的一部分，嘉宾的“死亡”和“受伤”也是故意安排，全是假的。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握有另一份综艺剧本，这次节目，就是针对她的一次整蛊。
如果是早期的方舞一，得知真相后可能“哦”一声就完了。如果是现在的方舞一，则多半会想办法将事情圆滑地应付过去。然而他们当时面对的，是正处在情感系统大更新状态，连情绪都没办法很好控制的方舞一。
于是，针对他们的恶作剧，她毫不客气地甩了脸子，并赌气道：“喜欢玩是吧？搞个杀人游戏给你们玩要不要啊？死人，好玩吗？”
——结果她这话说完的第二天，节目组就有两个成员没来上班。
一周后，他们的尸体在某个空屋里被发现，空屋里有一把手|枪，还有一个写着“俄罗斯转盘*”规则的便签。
他们的太阳穴上都有一个带有烧灼痕迹的血洞。于是人们猜测，他们正是死于“俄罗斯转盘”。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很快，更多的尸体被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大多三三两两的出现，且死亡场地上，一定会有一张写着游戏规则的便利条，游戏失败的死法，正好能与他们每个人都对上。
——在这个本该平平淡淡，最大的波澜就是总裁夫人带球跑和霸道总裁火葬场的小世界里，一种名为“死亡游戏”的病毒正在迅速蔓延。
它会发生在任何一个角落，卷入的对象完全随机。每一局游戏都有不同的规则，违反规则者死，游戏失败者死，每一局游戏都伴随着血浆和尸体，是名副其实的“杀人游戏”。
为数不多的活口在逃出生天后努力描述自己的经历，随着类似事件越来越多，这事逐渐从小范围传播的闲谈，变成了众人皆知的恐怖传说。紧接着，事件再次升级——这种游戏开始明目张胆地现于人前，更大的场地、更多的卷入者、更残酷的规则。
很可能你好端端地上着班，突然就被要求和同一层的同事们进行一场生死角逐；很可能你只是想去便利店买份便当，结果刚进门就被告知店里藏着一个食人魔，你们必须在限定时间内找出他，不然就会全部死于毒气。
没有安全的地方了。这个本该平淡狗血的小世界，被名为“死亡游戏”的病毒彻底攻占，最终迎来了末日——因为世界线的发展彻底扭曲，这个本就不成熟的小世界轰然崩塌，化作了浩瀚虚空中的无数尘埃。
这是极大的事故，必须追责并进行处分。快穿中心在紧急讨论过后，最终认为这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方舞一。
她当时携带着一个叫“言灵”的金手指，本身的精神力又极强。所以这个世界灭亡，大概率就是因为她曾那句气话——她说“要不要给你们搞个杀人游戏”，结果言灵自然生效，“杀人游戏”也随之而来。
“要我说，这见鬼的就是扯淡。”盥洗室内，方舞一坐在马桶上，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我那时候是不懂控制情绪没错，但我不至于蠢到连言灵都忘了怎么控制！”
再说了，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扭曲了整个世界？
她真的不知道是那些高管们对她的能力有误解，还是她对高管们的智商有误解。
不管怎样，方舞一还是决定做些事的。她利用工作权限搞到了一些影像资料，在反复研究后，终于在某些录像的毫未之处找到了可疑的东西——就是那个长着翅膀的鱼尾标记。
但鬼用没有。快穿中心认定了她是想推锅，坚持要对她做出处罚。
方舞一简直气炸了——如果是现在的方舞一，可能还会战略性地进行妥协，然后继续暗中调查，找机会彻底翻盘。
但当时的方舞一，还是那句话，她很不懂得控制情绪。
她如果觉得自己气炸了，那就真的炸了。
她索性直接从快穿中心辞了职，并交还了包括言灵在内的所有金手指。作为代价，她还赔付了巨额的违约金，巨到她交完以后账户里就剩几块零钱。
她还没了住的地方，只能在外流浪。她本想继续调查鱼尾图腾的事，但在意识到即使是自己也会饿死之后，她又默默将目标改成了“先找份工作活下来”。
再然后，她就被房灵协会招聘了。
“我本打算，在攒点钱后，再去调查相关线索，没想居然在这见到了。”方舞一垂眸望着地上的瓷砖，低声说道，“你觉得我有必要现在就顺着查下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