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技能一说,就是块完美的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光头看上去却还没有被说服。他再次质疑:“为什么是鹅?”
母鸡不好吗?还能下蛋。
“鹅能打啊,没听说过战五鹅吗?”方舞一一本正经,“而且还气派……”
她说着,看了杨瑾鹅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地打开了翅膀,高高扬起脑袋,一副“全天下老子最牛逼”的霸气模样。
“还好吃。”方舞一颇为坏心地又补上一句。
正在炫耀自己发达胸肌的杨瑾鹅:“……”
另一边的光头:“……”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的审美。”他默了半晌,无奈地摸了摸头皮,“我妹也是,整天的,不是喜欢鹅就是喜欢鸭……”
方舞一:……
不,大哥,我觉得这俩还是有区别的。
就在他俩说话的这段工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了,发现跟在方舞一身边的大白鹅,俱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方舞一对此早有准备,打起精神,准备搬出自己的“技能养鹅”说,向其他人再解释一遍。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再一次表演的机会。
几乎就在她准备开口的刹那,一声巨响就从东面最侧边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紧跟着,就见一个男的,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出事了。”他沉声道,声音克制,“有人死了。”
……?
方舞一舀水的动作一顿,一时陷入沉默。
*
死的那人,是个年轻男子。
方舞一对他有印象。昨天晚上,因为撞鬼而提前回房休息的,就是他。
男人的尸体不在床上,而在地上。方舞一进屋查看时,他正侧躺在地,浑身僵硬,两眼睁得圆圆的,两只胳膊抬起,环在胸前。
像是正抱着什么一样。
而他的胸口,则是一个大洞。血液已经流干了,露出发白的肌理。透过大洞,还能看到他空洞的身体内部。
“……内脏都变得干瘪了。”方舞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蹙起眉头,“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她问的是刚才出来通报噩耗的那人。
“我早上起来,看到他坐在桌子边上。因为背对着我,所以开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那人脸色难看,说话却还是颇有条理,“直到我后来叫了他一声……他没答应。我就上去拍了他一下。”
谁知只是轻轻一推,他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那样说来,他应该是昨天晚上就死了。”方舞一抿了抿唇。
“不……”就在此时,另一人却开了口。正是住在这房间里的第三人。
他咽了口唾沫,神情紧张:“应该是凌晨。”
……嗯?
方舞一看了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我也不确定……”那人支吾道,“大概,是在凌晨三四点?反正是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笑声,被吵醒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正背对着我,朝着桌子走过去。”
他说着,指了指尸体旁边的椅子:“然后,就坐到了这里。”
这桌上是有水壶的。他当时只当是对方是要喝水,也没在意,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一直睡到尸体被碰翻在地,他睁开眼,才发现坐在那里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方舞一想了想,站起身来,背对着那男的,做出一个和尸体如出一辙的环抱动作:“那他在走向桌子时,有做这个动作吗?”
“这……我记不得了。”那人面露为难,“不过我记得,他当时似乎心情很好,身体还一晃一晃的。”
……果然。
方舞一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再次确认:“昨天晚上,他是说自己看来了婴灵,对吧?”
“他说的是鬼小孩。”光头拧眉,“你觉得是那东西弄死了他?”
“有这方向的猜测。”方舞一说着,当着他面,又做出了那个环抱姿势,两臂还不住往上一颠一颠,“这个动作,你们想到什么?”
光头眉头拧得更紧,尚未开口,一个柔和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进来:“抱孩子。”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安可和唐芜荑两人也跟在她身后,正朝着屋里张望,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那戴眼镜的女孩名叫连心,容貌清秀,手腕上戴一条闪闪发亮的手链,瞧着很柔弱,看向尸体的目光却毫无闪避。
“他当时,应该是正抱着一个孩子,还在哄它……”
“孩子?应该说是鬼吧。”光头冷笑,突然转向门口,对几个正在怯怯张望的女孩子道,“怕的话就别看了,别都堵在门口。”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安可悄悄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待在原地,没有走。
光头有些不高兴地看她一眼,终究也没说什么,而是转向了方舞一:“你之前说,那鬼叫什么来着……婴灵?”
“嗯。”方舞一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着头,一边四下张望起来,“那是我在其它副本遇到过的鬼怪,可以算是一种特定的类型……一般来说,都是由被父母狠心打掉的胎儿所化,或是出生不久就被害死的孩子。”
她以余光看向门口,声音清晰:“这种鬼怪对‘被哺育’有很深的怨念。一旦盯上目标,就会蛊惑对方来喂养自己……”
她以眼神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喂完之后,就是这样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再次看向地上的尸体,一时皆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听光头道:“那你知道,这东西该怎么防吗?铁器可以吗?”
“……这我不确定。”方舞一思索片刻,坦诚道,“不过铁啊盐啊之类的,多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她说的是实话。
她很清楚该如何克鬼。问题在于,现在这里出来搞事的,未必是鬼。
方舞一暗自思索着,往连心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意外地发现对方正怔怔地看着房间的尸体,眼神微妙而复杂。
*
姑且算是解决了谜题,同个房间的几个男性草草处理了尸体,将其挪进了后院的耳房,大家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当前的任务中。
那个提着灯笼的老者又来了,脚步飘飘地出现在大门口,给出了让众人前往村子探索的提示。这提示实在是太明确,以至于大家都不敢怠慢,即使是腿脚有伤的苏樱,也在同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唯一的例外,就是方舞一。
她明面上跟着大家出了大门,实际扭头就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宅子里。
回来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被锁在倒座房内的祈愿树。却见门上三把大锁依旧好好的,她藏在门缝下的符阵也没有半点被触发的痕迹。
杨瑾打从她回宅子后就一直跟在她后面,见状呱呱地叫了两声,系统翻译道:“他说如果你需要的话,他可以帮你灵魂出窍,直接进屋去看看情况。”
“……谢谢,暂时先不用了。”方舞一想起灵魂归窍那种叫人恶心作呕的感觉,内心有些抗拒。
“这房间里面我之前查过,没有窗户,也没有密道。唯一的进出口就是这扇门。”方舞一晃了晃面前的锁,“既然这锁没开过,说明是真没人进去过了。”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光头也不会决定把祈愿树锁在这里。
“没人进去,就说明没人许愿。”系统接口道,“没人许愿,又怎么会有怪物?——顺便一提,后半句话是杨瑾说的。”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方舞一叹了口气,顺手抱起了旁边的大鹅,无意识地撸起了他胸前厚实的绒毛,“目前有两个猜测。”
“第一,那怪物不是出自愿望,而另有来历。比如被人带进来之类的……不过这事得和白小常核实一下。我记得他说过,他们游戏的玩家入场安检很严。”
“第二,就是那怪物确实出自愿望,只是不是出自这个循环,而是上个循环——换言之,它是上个死亡循环中遗留下来的产物。”
方舞一说着,抿了抿唇:“我个人比较倾向第二个猜测。毕竟现在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个循环和我们以前经历的循环不一样……”
以前的循环,每次开始都是独立的事件,并不会和上一次产生联系;但在这个古怪的副本里,循环的彼此影响,甚至是嵌套,都是有可能的。
杨瑾闻言,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系统帮着翻译:“你的意思是,那婴灵其实是上个循环中,人们许愿造出来的?”
“嗯。”方舞一点了点头,“而且我大概能猜出,这个愿望是谁许的了。”
“这么快?”系统和鹅都惊了,“谁啊?”
“连心——或者是她恋人。”方舞一淡淡道,“我刚刚描述婴灵的由来时,她的反应不太对劲。”
婴灵的由来,基本都是她胡诌的。无非是因为看到连心在得知“鬼婴孩”存在后神情有异,便出言试探了下。
结果还真让她试出来了——在得知婴灵是源自早夭或流产的孩子时,连心的神情明显变了。
而连心,她和同副本的另一个男性有情侣手链。说不定那孩子正是他俩的。所以许愿的,也有可能是她恋人。
假设在前一个循环中,他们发现了祈愿树,其中一人起了心思,许愿要回自己的孩子,从而创造了吃人的鬼婴孩……这是完全说得通的。
“当然,目前还都只是猜测。线索还是太少了。”方舞一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大白鹅,“大壮说好的资料,也一直没送来……”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找其他玩家聊天,套话。”系统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这是一个思路。但我有个更有效率的。”方舞一道,“这副本里不是有很多NPC吗?找他们问不是更方便。”
“?”系统只觉得她是在说笑话,“你傻了?大壮说了,这里的NPC脑子都不清楚的,不会回答你的!”
“脑子不清楚,是因为受到房灵影响。”方舞一耐着性子解释道,低头用手指顺了顺杨瑾的颈毛。大白鹅柔顺地扬起漂亮的长颈,任她施为。
“可杨瑾不是说了?只要能得到一层保护,就能摆脱房灵的影响。”
“……?”系统更困惑了,“理是这个理,但你打算怎么做?别告诉我你还有牛到能隔绝房灵气场的力量。”
……不,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方舞一别的不说,精神力是真的丰沛。要以精神力铸成屏障,虽然听着很玄幻很土豪,但说不定还真行得通。
方舞一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我是没有那种牛到逆天的力量。”她沉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卡片。
“但我有房。”
*
另一边。
村庄内,某栋排屋后方。
连心快步往前走着,两脚踩在松软的泥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清晰的脚印。
身后不住传来急切的呼唤,连心只当没听到,脚步越发加快。紧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又跟一阵,终于忍耐不住地叹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一把按住连心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掰向了自己。
印入眼帘的是一对泛红的眼眶。
男人抿了抿唇,不自觉地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不少:“你还好吗?”
连心没有回答,只用力吸了下鼻子,又抬手擦了下眼角,好一会儿才闷闷道:“我不好。”
“……是因为方舞一刚才的话吗?”男人柔声说着,拉近了与连心之间的距离,“她刚才说的,让你想起宝宝了?”
连心咬着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一手不自觉地盖上了自己的小腹,手腕上一条银链闪闪发亮。
“……你说,那个宝宝,它也会恨我们吗?”她抬头看向男人,鼻尖都被哭得通红。
男人摇了摇头,伸手将连心脸边的碎发捋向她的耳后,抬起的手腕上,是一条与连心所戴一模一样的手链。
“不会的,心心。”他温柔道,“我们当时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连医生都说,你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宝宝是乖孩子,它会理解我们的。”
他亦将手盖上了连心的小腹,声音越发低沉:“医生不是说了,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还可以有孩子吗?或者我们也可以去领养,都一样的……”
……
连心原本已逐渐平静,听到这话,脸色却瞬间变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她缓缓拍开对方的手,难以置信地抬头,含泪的双眼覆上了一层明显的怒气。
“怎么能一样啊?那是我们的宝宝……它在我的身体里待过,我曾经那么清晰地感受过它的存在……这和别的孩子怎么能一样啊!”
“我……我知道。”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生气,一时有些无措,“对、对不起,是我没想清楚,心心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们该向前看……”
“你当然能向前看了!那个感受到它存在的人不是你,躺在手术台上的不是你,亲眼看着它被当作垃圾丢出去的也不是你!”连心却像是更加生气了,言语也变得越发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