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对你来说是什么啊?什么都不是,有就有,没有就算了!可对我而言不是这样!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从来都没那么说过。”男人似乎也有点生气了,克制地闭了闭眼,“心心,我知道孩子掉了你很难过,我只是怕你伤心所以尽量不提。但我……我其实也没那么看得开的好吗?”
连心却是紧咬着腮肉,用力摇了摇头。
“你见鬼去吧。”她冷冷地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等——心心!”男人急急地叫着,快步追了上去,匆忙间走过一个拐角,却险些和另一人撞在一起。
“扑”的一声,似是有什么落进了旁边的水坑里。男人却无暇顾及,只匆忙将被撞到的人扶起,同时抬头不住向前张望,嘴里本能道:“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吓了一跳。”被撞到的唐芜荑好脾气地笑笑,顺着他的搀扶从地上爬了起来,有意无意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挡在了男人和水坑之间。
“你看上去好急啊,出什么事了吗?”唐芜荑故作关切地问道。
“嗯……一点私事。”男人显然没有闲聊的兴致,只匆匆敷衍了一句,抬手指了指前面,“你如果没事的话……”
“啊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唐芜荑立刻道,“我刚看到这边有个NPC出没,打算在附近再探索一下……”
没等听完她后半句话,男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神情焦急得像是丢了老婆。
唐芜荑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确认他人已跑远了,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后退一步,又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没人后,才匆匆转身,捡起掉在水塘里的东西,快步向邻近的隐蔽处走出。
她手里拿着的,是个很大的信封。白色的封皮上染着斑斑血渍,因为沾了水,血渍已成晕染的状态。
糟了……这东西该不会不防水?
唐芜荑心中冒出几分急切,赶紧拆开了信封,掏出里面的纸张。
——这信是她今早在床铺的缝隙里发现的,之所以没有公开,是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信专门给她的。
判断理由很简单。那雪白的信封一角,正用暗红的血迹写着“51”这个数字,数字外还覆盖着一个“广”字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广”字头中间的一横显得太过粗壮,但这个标记本身,指向性还是很明显的。
所以唐芜荑在发现这个信封的第一时间,就将它悄悄藏了起来。
——根据她的经验,这里面很可能是某个特殊支线任务,又或者是随机掉落的重要情报。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个适合公开分享的东西。
她拿着从信封里掏出的纸张,稍稍往有光线的地方挪了些许,抓紧时间读起上面的文字。
“以下为……已确认的……玩家死者名单……”
因为纸张已经浸湿,字迹显得模糊不清。她费力地念出第一行字,后面的内容却是又糊又皱,完全看不清了。
唐芜荑不知道这是这份资料本身的防偷窥模式,只当这纸是已经被水给浸坏了,内心越发烦躁。
什么死者名单?还是玩家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难道说她们这群人里,存在着“死人”?
唐芜荑烦躁地咬起了手指,忽然想起昨晚方舞一曾经说过的话——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作为一个中级副本,一次进十五人,有些不太正常吗?】
【一般来说,只有对抗类副本,才会有这么多人数吧?但我们进本到现在,并没有发现什么对抗元素……】
——关键词捕捉。“人数过多”、“对抗元素”。
唐芜荑再次将目光转向手里的信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就像方舞一说的,这么多玩家,是必然存在对抗的,而对抗的方式,就是要由真正活着的玩家,去找出混在他们之中的“死者”玩家!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死者”玩家,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是由NPC扮演,还是说,他们本质还是玩家,只是被套上了一个“死者”的称号……
又或者,他们真的是一群死掉的玩家。
唐芜荑内心因为这个想法而跳了一下,很快便定下心神,将手里的纸张翻过一页。
下一张纸是没有浸湿的——或者说,它没有加密。
因此唐芜荑一眼就看到了上面书写的内容。
“鉴别死者玩家的方法……将对方引到阴阳交界,让对方半个身体位于阴影处,半个身体位于光源下,即可透过镜像看到对方的死状……若对方不是死者,则此法无效……”
“阴阳交界,简单来说就是阴影与明光的界线处,光源可以是自然光,也可以是人造光,唯一的要求是界线必须足够清晰明确……”
阅读间,忽觉投在纸张上的光芒变得强烈不少,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正直直地往下投放光芒。
觉得这阳光明亮得有些晃眼睛,唐芜荑忙往身后的阴影里退了一步,余光一瞟,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水坑上。
水坑不浅,波光粼粼,倒影着摇曳树影。
其位置,正好在阴影与光明交界的地方。
这个位置倒不错……唐芜荑模模糊糊地想着,朝着那水坑走了过去。
可以把这里记下来,下次带其他人来,趁机检验他们的身份……
她暗自思索着,低头望进了水坑里。
——但见一坑清水摇摇晃晃,清澈如镜。
里面倒映着一张脸。
一张血肉模糊,五官难辨的脸。
第51章 愚者三愿(5) 做鹅,就要做社会大鹅……
四个小时后。
大宅附近的巷子里。
光头正快步沿着小巷走着, 时不时看一眼手腕上的石英表,眉头微拧。
他身后大约七八步之外,安可正漫不经心地跟着, 手里提着个不知哪儿捡的破篮子,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
光头往前走了一阵,见安可始终没跟上来, 终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你动作能不能快点?”他尽可能显得耐心,语气里却还是透出几分训斥的意味, “大家约定是十一点在宅子里集合。我们现在已经迟到快十分钟了。”
“迟就迟了呗,反正都快到了嘛。也不差那么几分钟。”安可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低头看自己的菜篮子,“你要是不浪费时间来训我, 还能再早到一会儿。”
“……是,你说的对。我就不该训你。”光头没好气道, “何止不该训,我根本就不该去找你, 由着你被那尸怪拖走最好。”
安可:“瞧你说的,我求你来找了?”
光头:“……”
他被安可的话堵得一噎,转头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破篮子上, 索性换了个角度继续训人:“你手上拿的什么脏东西?脏不脏,赶紧扔掉。”
“你好烦啊。有那工夫你去和鬼撕逼好不好?”安可不耐烦道, 反倒把菜篮子往胳膊上提了提,“我刚找线索时顺手捡的。方舞一不是有只鹅吗?正好拿去喂它。”
菜篮子里是半颗白菜,瞧着还新鲜。
这实际算是安可捡回来当库存的——她之前经历过的一个副本正好带有饥荒元素, 完全不提供食物,什么吃的都得自己去挖去找,把她饿得不行。
安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从此养成了在副本里顺手牵羊,看到能吃的食材就先捡回来的习惯——先前光头来找她时,正见她被一个干尸般的野怪往地窖里拖,起因也正是她顺手摸了这半颗白菜。
这才是她坚持把这菜带回来的原因。摸都摸了,打都挨了,就这么扔了?我亏不亏啊。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当着光头的面说的,说了免不了又要被对方唠叨一番。
正好同伴里又有个养鹅的,安可干脆就把她拿出来当理由了。
谁知光头听了这话,眉头又拧了起来:“人家的鹅,你管它饿不饿呢?家禽而已,又脏又臭又不好看……”
“你懂什么呀,现在流行的就是这种。社会鹅、柯尔鸭……算了,不和你说了。老年人,年轻人的风尚你不懂。”
安可说着,不客气地翻了下眼睛,加快脚步从光头旁边走了过去。
光头克制地吸了口气,转身跟上,没走几步,神情却倏然一变。
——他听到了一阵求救声。
就在附近。
听着还不止一人。男声女声都有。
“……”光头敛容抬眸,正对上安可惊讶的目光。
两人极其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没走几步,又听那阵求救声响起,且其中一个声音还越靠越近,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种诡异的扑腾声……
伴随着一声仓皇的大叫,一个男人,重重坐倒在了巷口的空地上。
光头心里一紧,立刻上前几步,本能地将被吓傻的安可挡在了后面。
因为巷口墙壁的阻挡,他们都看不到那将人逼得摔倒的东西,只能看到那人惊恐的神情。那人全未注意到巷子里的光头,只面容扭曲地地看向前方,喃喃求饶:“别、别过来……求你……”
他一边求饶,一边不住挪动着身体,向后退去。然而他每后退一分,他面前那东西就逼近一分——很快,它也进入了光头的视野里,
首先出现的是一双宽大雪白的翅膀,仿佛屏障般向两边打开,充满气势,跟着就是艳色的脚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重重踩在地上。
紧跟着,就见一根雪白的长颈刷地般从翅膀后面窜了出来,仿佛是蛇,又像是勾魂的白练,脖子尽头是一张如剪刀般大张着,满布锯齿的大嘴——
“呱!!”
光头:“……”
他略一沉默,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的安可,眼神的含义再明白不过——
这就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新风尚?这么个玩意儿?!
“就……社会鹅嘛……”安可被他瞪得一缩脖子,小声咕哝了句。
话音刚落,却又听“呱”的一声。
方才还在对着男人猛拍翅膀的大鹅,突然转过了头,长长的脖颈朝着他们伸了过来,威胁地张开了嘴。
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杀气。
光头:“……”
好吧。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方舞一要捡回这么个玩意儿了。
*
最后,这场风波,还是方舞一出面平息的。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厨房里做饭。怕它碍事,就放它自己出来溜达,没想到给大家添这么大麻烦……”
方舞一一边道着歉,一边将大白鹅抱在怀里,眼中是一派尴尬与歉意,完全不似作假。
她确实该道歉——那么多人,包括光头和安可在内,两个男的四个妹子,在方才全让这鹅给堵在宅子大门口,一个都不给进。时间最长的一人,足足被堵了十分钟。
用方舞一的说法,她应该是最早回到这宅子里的。回来后发现厨房里自动更新了食材,便寻思着先给大家做顿吃的。一时就没顾上她那只大鹅。
结果,大鹅,就那么自说自话地溜达到了门口,还充分履行了一个“看门鹅”的职责,将所有试图从正门进入这宅子里的存在,全部挡在了外面。
虽然方舞一“在厨房做饭”一说很说得通,此刻餐桌上也确实摆上了不少现做的小菜,但光头却还是对此充满质疑:
“你在厨房真就一点声都没听到?就算没听到,都十一点了,都还没有人回来,你觉得奇怪吗?”
“厨房在正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我以为你们都回来了呢。”方舞一面不改色地说着,“锅里还热着米汤。我去盛过来。”
光头微微蹙眉,给安可使了个眼色。安可不太高兴地撇撇嘴,却还是站起身来,嘴上说着帮忙,跟着方舞一一起去了厨房。
厨房是那种老式的大灶,犹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安可特意观察了下炉灶,只见里面还残留着热气。
看来方舞一没有说谎。她刚刚是真的在这里做饭……
那大鹅会在外面赶人,也不是她刻意为之……可能真的纯粹是因为这鹅社会……
安可暗自琢磨着,又往方舞一怀里看了眼,只见方才还耀武扬威到不行的大凶鹅,这会儿却是乖乖抵下脑袋,脖颈以一种很优雅的姿势蜷缩着,紧闭的长嘴娴静地搭在自己油光水滑的胸脯上。
方才还被这家伙扑棱着翅膀追了几大圈的安可:“……”
“这里有一碗我之前舀好的,你能帮着拿出去吗?”方舞一的一句话让她收回了思路。只见她将怀里的大鹅放下,掀开了面前的锅盖,“锅里还有很多。我再舀一份出去……安可?”
“……啊?哦哦!”安可应了一句,忙走上前来,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一阵异响。
她茫然地抬起脸来,视线在房间上空搜寻着,好一会儿才道:“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嗯?”方舞一一脸困惑,“什么声音?”
“……我说不清楚,好像是哭声。”安可脸色微微变了,“还有吼声……不太像是人,像是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