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白晓晨心里有数了,只有女主播才有这种姿色,不过往上走了两步,她忽然一惊,“……姓纪?”
……
“小纪你去哪儿了!”一到会场,人头攒动,不止媒体记者,还有另三省的侦查精英,127大案涉案之广,可见一斑。
“去洗手间也不行啊,我只是打工的,不是为您卖命。”和虞总监油嘴滑舌着,纪荷心里的忐忑又减少了一分。
反正要见,总得自然一点。
“你看,那位就是刑侦支队新来的江队,我领你过去打个招呼。”俗话说这叫拜山头,换了新管理者,理所当然打照面。
纪荷原地不动。
“你走啊。”虞总诧异,现场太多人,警方,媒体代表,还有各路大佬,他忙着寒暄,应接不暇,此刻拽着自己爱将的胳膊,却拉不走,就有点奇怪了,催她一声。
纪荷胸脯明显深起伏了一下。然后脸色似好了一些,坦然随领导往前走去。
人来人往。
那人是侧影向着她。
穿蓝色警衬,肩头的花没看清,暂时有点远,但他级别应该不低,一张侧颜立体深邃,和他年少模样说不清哪个好,但就是很明显的气质变了。
从前是薄弱的少年,现在,穿制服,双肩,长腿,完完全全撑起。
隆起的衬衣底下,显而易见的肌肉感。
他倏地不经意朝这边看了一眼,纪荷心一跳,除了发现他相貌更加英俊,再就是他的眼睛,锐利、深藏不露像两口危险的井。自然看到他的井,也就意味着,他们对视了!
对视!
纪荷脚步倏然停。旁边的领导刚好和一个熟人寒暄。
她有充分的时间站在那里。并且,很得体地朝他挥一下手。
他头低下去,在她手掌抬起的瞬间。纪荷于是僵在半空中。
她眉头不可思议挑起,这是没认出她?
可明明对视了,非常深的一眼……
在她心头砰砰乱跳,不明白怎么回事后,他居然又抬了一次头,这次,他没有头一次的不经意感,是直接朝她看来的深渊感。
纪荷脸上虽然在笑,手掌也朝他挥动,但是她知道,不仅周围一切的声音和人影被虚化,她自己五感也全数关闭,只有那一双深渊般的眼睛,困住了她。
她正在其中,逃脱不开,努力迎接他的时候,他忽然又落下了视线。
这一次,他足足与她对视了有十秒,但仍然没认出?
他继续拿着笔,在一名警员的文件上签着什么,只是速度有所减缓,直至最后一动不动……
纪荷有点恼了,心说你这什么深切哀思?人站你面前都认不出,空装地好玩呢!
她笑脸也垮了,双臂抱胸,给一个似笑非笑给他。
是的。他们又再次对视了。
第三次。
一个穿警服身段窈窕的女孩子跑过来找他,在他耳边亲密说了一句什么。
是白晓晨。
刚才在楼梯间,纪荷就认出来,这会儿,对方晃着男人的胳膊,在他耳边说的那话,虽没近距离听见,但纪荷肯定知道,那丫头无非说,看,那位就是救我的纪荷……哦,对了,她还给你报了警,说你自杀。
江倾的眼神,直直地盯过来。
他甚至在两次一次比一次深的对视后,仍然放弃她,调转步伐往里走,但白晓晨冲出来,扯住他胳膊,止住了他。
他的身体是那样高大英挺,和纪荷一米六二的身高比起来,他能一个胳膊拎起她……这会儿,却被同等分量的女孩冲击力撞得小退半步……身形有些虚晃……
纪荷忽然很内疚……
莫名其妙的。
似笑非笑,变得有些勉强。
好在相隔较远,有充分的时间收拾情绪。
虞总也终于寒暄完毕,在她耳边说话,纪荷能听见声音了,回到了熟悉的大众环境里,她和虞总一步步走向他。
越走近,他眼角越红……
“纪姐姐,谢谢你!”白晓晨嘴甜,又俏皮,主动和她打着招呼。
“呦,小白啊,这是哪门子谢啊?”周围都是人,宣传处的领导插.入的恰如其分,笑问着白晓晨。
白晓晨吐了吐舌,“在外面旅游遇到流氓,纪姐姐救了我。”
“还有这事儿?”虞总眼神惊喜,这可是公安厅长的女儿,显而易见攀关系的好时候,可再看纪荷眼睛,人家一个眼梢都没给白晓晨,笑勾着唇角,只望着面前的男人。
一时,不止虞总,其他人也愣了。
这明显眼神不对啊。
白晓晨眼睛来回转,在两人身上。
纪荷问,“你还认识我么,江倾?”
他眼角肌肉抽了一下,本就猩红看她的眼,更加猩红。
“你活着……”声音变了,低沉,男人味,比年少、比通话中都要沙哑的多。
纪荷望了一眼他肩章,两杠一星,然后抬眸凝着他笑,“废话,还能死了么。”
你傻不傻啊。
两杠一星,三级警督的男人,你弄不清那尸体不是我的呀……
他没回话。不过轻哼笑了一声,那种哼,更像一种气息的突然断裂,所以听上去有些讽刺的感觉。
气氛十分令人窒息。
莫名其妙的旁观者,难以共情的好奇力量,像一股闯入的利器,将里头的人生吞活剥。没给喘息机会。
“太有缘了,你们居然认识!”七嘴八舌着,“以后合作更加方便……来来来……去吃饭……”
纪荷轻叹一口气,说,“江队一起去?”
江倾拒绝了。
众人劝着,说一定不能少他。
他望了她一眼,仍用那种低沙嗓音,“你们先去。”
白晓晨犹疑的眼神在他脸上瞧了瞧,没瞧出名堂,除了眼角有点红,他整个人还是非常冷静的。
再看纪荷呢,她嘴角笑弧依旧,说,“别生气了。那晚电话里没认出你,不然不能像涮着你似的,跟你那样说话。”
白晓晨问,“纪姐姐,你们认识很久了?”
“不多。十二年。”这轻飘飘的话语似乎惊着大家了。那些领导一致笑,“不管多少年,大家饭桌上说?”
纪荷说,“各位先去。我们再说两句。”
虞总没办法,只好把人带走。白晓晨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他们这边。
“你一开始没认出我?”她笑,十分好奇的。
“敢认么。”这三个字沙哑到像锉刀磨过。
“……”纪荷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跳起来拍拍他肩,欢笑道:“好啊,有你的,两杠一星!当年跟着你善后,忙到晕头转向的小跟班我,真是与有荣焉,刮目相看,佩服之至!”
对她来说,被死去是好玩,有意思,莫名其妙,但真以为她不在的人,是一种折磨吧。
她一掌拍下去后,对方没感受到她的重逢“快乐”,反而狼狈不堪地被她拍弯腰,单手支膝盖才没面条一样软下去。
纪荷一惊。
他视线从下方凝上来,笔直盯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纪荷于是后背脊一凉,悟出他眼神是一种叫死亡凝视的东西。
立时回避,半侧转身,哈哈笑,“你干嘛呢,我是克制不住,甚至喜极而泣嘛!”说完,莫名其妙滚一颗大泪。
她手心发抖,似乎刚才一触及他肩头,所感受到的颤抖传递到她掌心来了……
第5章 蛊 这人是要吃她么!
“对不起,吓着你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让人家记挂十年,每年都在她生日这天“生不如死”,她是该抱歉的。
江倾没回话,忽地绕开她,一个人上楼。
纪荷跟着上去。
他一步是她三步,身高差距,令纪荷在后面追的很吃力。
到了二楼,他背影闪进卫生间。
纪荷在外面等着。
脑袋一片空白。
大约五分钟他出来了。用冷水泼了脸,英俊容颜上全是水珠。
带水的五指深深扣住她一边手腕,冰凉冰凉……
就这么恶狠狠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一张画皮般的脸盯破。
“江队……”纪荷笑容还算得体,“干嘛?”
一声干嘛,不知触动他哪块逆鳞,他脸色大变,这一瞬,纪荷脑中终有了动静,嚯——这人是要吃她么!
“江倾——”她被他一个旋身带地差点从楼梯飞下去。
“这样不好,真的,真的!”纪荷叫苦连天。
他鞋底压过地面,一声比一声沉。
大约三十秒,她就被从二楼拖到一楼大厅,接着,在一个正在直播的媒体小姐姐、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被拽出门外。
外面广场人更多。
纪荷挣扎无果,只有好声劝说,“不要这样!这是公开场合,大家看到像什么样子?还以为我犯罪了对不对?”
他无动于衷。
留一个冷漠英俊的后脑勺给她。步子仍是大,径直往他的目标去。
纪荷哭爹喊娘,“江少——”
你哑巴了!
你倒是说句话!
有什么不满尽管来!游街是什么意思?!
……
“啊——”纪荷一声惨叫,被扔进了刑技研究所的DNA室。
这地方是单独的一栋红砖楼。有着茂盛的香樟树围绕四周,和前面刑侦楼的热闹比起来,恍若人文气浓厚的校园。
做为省里TOP1的DNA技术中心,纪荷对这里不陌生。
此刻,戴着眼镜、抹淡色口红的副主任郑燕大姐,正一脸懵地看着他们。
黄伟所长随后赶到。
江倾冷着脸,向两人要求,“录入她的DNA。”
纪荷从桌面抬起身体,面色气恼,“凭什么!”
江倾一眼不看她,但声音肯定是冲她的,一声暴喝,“你少他妈废话!”
“……”纪荷整个身体一抖。
郑大姐也吓着了,放下手上试剂,对江倾安抚,“江队啊,这是明州台的纪制片,你是不是认识?或者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他转过眸来。
该死的,眼睛一直很红,好像她欺负了他一样……
纪荷双臂开始抱胸,这是她的防御性姿势,工作以来的小习惯,一旦出现这个动作,意味着她要反击了。
“江队,我犯法了吗?即使犯法了你该走程序录入我的DNA,凭什么乱抓一气?”
黄伟所长插话,“有事儿大家好好说。都冷静。”江倾他们是得罪不起,白厅长的前秘书,听说还有可能做女婿,这会儿来市局也是走个历练,将来肯定要往上升的。
今天是新上任,听说沈局还特意为他准备了接风宴,正该吃饭的时候,和一个记者争执起来,实在是恐怖过头。
旁边的副主任也吃了惊,她倒是听说新来的刑侦队长城府极深,给白厅当秘书时办事手段老辣,有点不符其年龄的稳妥。
现下,他可不像个稳妥的样子,就差把纪荷撕了。
郑大姐把纪荷护在身后,仍是被他轻松抓去,拎着按到了采血台上。
“两位如果不帮忙,我只有自己来。”他声音轻沙,安静决然的像逞凶斗狠的黑.道大哥,哪里像个遵纪守法的好警察。
“江倾!”纪荷求他,声音低软,“多大点事儿?我采还不行吗?十年没见了,我孤家寡人一个,从来无牵无挂,你能记挂我十年我真的很高兴……”声音停了一下,她眼角发红。
同时,也感觉自己被按住的那只手有所松动。
她视线在他胸口位置,后腰抵着采血台,一手撑台面,一手被他卡住按在台上。
没看到他眼睛,视线稍微往上抬,就会从胸口转到他左侧脖颈,她看到上面青筋毕现,还有左耳上三颗肉眼快不可见的耳洞。呼吸就吐在那里……轻轻说,“求求你,给我一个面子,我自己采行吗?”
“被按着真的很难看啊。”她哭笑不得地抱怨说。
别跟他硬来,甭管十年还是二十年,这男人还是大少爷脾气。
几句好话一说。
他气息有所缓和,继而,松了她那只手。自己从台前退开。瞅她一眼,猩红着眼,离去。
黄伟所长跟出去。
两个男人,一个是白大褂,一个是蓝色衬衣和深色长裤,一矮一高,自玻璃门里闪了一下……这一下就好像被孙悟空的棒子打了一记,纪荷眼前就一直是他的背影在晃,高大,消沉,英挺,又似乎不可一世,总之什么滋味都品出来了……
这人……所以还是那样啊……
像龙卷风将原本平静的你搅得一塌糊涂……
“按着棉花球。”郑大姐在她手指上采集完毕,递了一个棉花球。
纪荷靠在采血台上,上半截袖子撸着,头低着,眼帘垂着,乍一看像垂头丧气,但这词一般用不到她身上。
郑大姐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抬头朝天吐气就知道没事了,哪里有什么垂头丧气,有的尽是不甘,不服输。
“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郑大姐笑问。
“一言难尽。”纪荷按了一会儿,不出血就把棉花球扔了。歇了口气,说,“我在您这儿待一会儿。”
“行。”郑大姐笑,“看得出,你俩都需要冷静。”
半个小时后,结果录入DNA数据库。纪荷有点懵,“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