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东京讨厌到不行,跟硝子聊天想起虎杖悠仁你只觉得伤上加伤,脑海中一片混乱——
【想吐、想哭、想大叫……】
【想要找个人抱抱自己。】
惠已经是大孩子了,作为成年人去找他显然不太现实。
而两面宿傩早在之前付过你一次定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就去他的领域找他,一定会被当成恬不知耻的废物好好羞辱一番。
眼下能作为“丈夫”让你索取爱意的只有一个存在。
你思来想去,最后于静谧的月色中举起木盒,现做了一盏口嚼酒,将它一饮而尽后,一鼓作气地钻进了伏黑惠的影子里。
或是宿傩获得第二根手指后,你跟他的联系又紧密了几分,又或是浑身的咒酒降低了“它”的攻击性。
这次见面,“它”并没有直接将你按倒在地上。
红色的眼眸隔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你。
沉默地、冷漠地。
只能说“它”不亏是宿傩的肉身。
就算没有灵魂,那种不允许别人擅自与他平视的傲慢倒是如出一辙。
上次宿傩的手臂会粗鲁的按住你,应该就是因为你站着喊他的吧?
你已经吸取到了足够的教训,借着酒壮胆终于止住自己立刻逃跑的冲动。
然后像是向毫无理智的野兽露出脆弱的肚皮以示臣服,折下腰背慢慢跪坐在地上,借以寻求一个和“它”正常交流的机会。
可惜喝了酒后你的动作并不连贯,你在坐下的过程中险些前倾身体一头摔倒在影子里。
“它”用从影子里伸出的手臂顺手扶了你一把。
如果是宿傩本人,怕是会不耐烦地发出“啧”声了。
“它”倒是很安静。
这种反差让你觉得“它”也没有那么可怕。
作为没有理智的野兽,“它”不会吐出刀子般伤人的话语,那薄薄的嘴唇要不用来撕咬,要不用来接吻。
而手臂若不会将你扼杀,便正适合拥抱。
你任由无指的手掌抚摸你的面颊,一边借着酒劲儿碎碎念念同他说些心里话,一边顺着“它”的力度向后躺倒:
“我讨厌东京,这里是咒术师的大本营。我好害怕……”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死都不会回来。”
“好不安,肚子也痛……”
说着说着你就流出了委屈的眼泪,连被宿傩“治疗”过的灵核都隐隐约约出现了阵痛的情况。
“但你如果抱抱我,我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你枕着一只胳膊可怜巴巴地蜷起了身子,然后主动拉过像木桩似矗在你身侧的宿傩的手臂,将它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
“再抱抱我吧。”
虽然宿傩说话总是阴阳怪气、说一半藏一半的。
但面对你时,他其实是个不屑撒谎的男人,说了不会伤害就不会伤害。
“它”果真没有躲。
虽然没有躯干,但如果是侧躺在你背后,主动将你抱进怀里的话,手的位置应该刚好在这里。
“它”的手掌好暖和。
这种姿势让你感到了难言的安心。
因为手臂的温顺,你慢慢止住了哭泣,开始漫无目地胡思乱想——
或许“丈夫”还是不会说话的比较好。
毕竟男人总喜欢用甜言蜜语欺骗你。无论是夏油杰还是虎杖悠仁,他们说的话一个都没有做到。
还不如你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咒力,用禅院当初想到的点子把“它”变成自己的式神,然后带着这无言的身躯,两个孩子、两个姐妹跑到乡下共度余生。
这绝对会是你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最终,下定决心后你主动亲了亲宿傩的掌心,企图借此给自己打点气:
“行吧,既然你抱我了,那我还是会努力的。”
黑暗中你仿佛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
可惜你昏昏沉沉的脑袋完全无法分辨这是否只是个短暂的幻觉。
你拥抱着“丈夫”的残骸,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80章
里世界的实力等级讲究天赋与血统。
当年与桔梗平分秋色的“黑巫女”椿, 实际上修行了整整五十年仍无法击败作为“陶俑”复活的桔梗。
如今作为管原道真后代的乙骨忧太,未经训练就能将死去的青梅竹马转换为特级咒灵强行留在人间。
这些不讲道理的规则放在死后的世界同样适用。
像大地诅咒、人之诅咒这种概念的咒灵一出生便拥有极高的位格,以及无限提升自己的潜力。
而作为死者复活的你天赋有限, 诞生的理由又是“生存”与“爱”这种平庸的愿望。前者给了你用于隐蔽气息的黑纱,后者给了你禁锢灵魂的酒液。
两者均是“辅助类”的咒术,你这辈子本该止步如此。
除非借助外力。
它可以是“四魂之玉”, 也可以是宿傩口中的妖刀“渴食”。
这把特级咒具以锋利的刀刃打开了你的灵核。在给予你无法愈合的伤口的同时, 也让你拥有了吸收更多咒力进一步成长的可能性。
不用白不用,你决定赌一赌——
“我想跟惠一起做任务。”
笑眯眯地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的五条悟动作一顿,他以拇指擦去嘴角的面包屑, 朝你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出声道:
“认真的么?你已经有十年没有参加战斗了吧。”
“如果是咒力不够用的话,作为早上特地给我准备早餐的谢礼,我可以再给你很多哦。”
不等你做出解释, 这个男人便自顾自地总结出了你拜访的缘由,朝你的脸颊伸出罪恶的手掌。
“来,啊——”
老实说在过去十年内,五条悟作为契约的对象,在给予咒力时大方又宽容。
但单凭手掌交叠、抚摸面颊传送咒力, 好比利用输液管向病人输送葡萄糖,就再怎么往里面添加昂贵的营养剂,充其量不过刚好延续你的生命、维持正常行动而已。
身为诅咒的你,想要吸收咒力、提高咒术熟练度的最快途经唯有“进食”一条。
决定老实吃饭的你飞快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歪过身子躲过了这亲昵而无用的触碰。主动帮五条悟分担肩上重任,体贴地说:
“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吧?”
“而且现在情况很混乱,你不在的时候,我得要收集血液保护惠才行……”
稍加思索后, 五条悟答应了你的请求:
“行啊,反正今天刚好有工作要做。”
“代替我照看一下新生出任务。难度不大,当做复健正合适。”
只不过他语气轻飘飘的,怎么听怎么都像在哄小孩,充满了之前迎接你辞职后灰溜溜跟他出任务的无奈感。
十年来的相处完全改变了五条悟对你的态度。
这个之前会嘀咕一两句“杰你这个式神不能打,还需要你保护好弱啊”的少年已经学会给别人台阶下了。
但那样“复健”也太慢了。
正如你复活后无师自通地以血酒撕裂妖怪,“进食”对于诅咒来说正是本能。
为了向五条悟证明自己的实力,你决定放弃过去矫揉造作的掩饰。不再为博得某人青睐履行“巫女”的职责,而是为了愿望的全力以赴——
无需思考血酒的具体形态,或者斟酌如何优雅举起木盒。
而是凭借第一直觉行动。
身披黑纱彻底隐蔽行踪的你,轻轻走到了诅咒的身后。
这个毛茸茸的低级诅咒将指甲抵在小孩的脖颈上,借此威胁野蔷薇放下手里的钉锤。
真是个聪明的“小动物”。
脑子一定很好使吧?
翻转手腕,从木盒中抽出的是一把血色冰锥。
寒光闪烁的尖端正适合凿开硬物,只要稍微用力,便能径直滑入诅咒的头颅。
你一手扶住诅咒的身躯,一手推入冰锥。
搅烂大脑的触感好似用餐刀切开黄油,丝滑又柔软。
本来想要为目瞪口呆的野蔷薇送上一句“没事吧”的慰问,但抽出手的时候却发现飞溅的血液早已濡湿了你的手掌,显然不适于再去抚摸少女的秀发。
你看着自己鲜红一片的掌心稍稍一愣。
只觉得——
多么温暖啊。
重逢时,少女充满憧憬的发言还萦绕在耳畔。
“想要成为城市中优雅知性的淑女。”,“希望以后能一起共事,逛街买很多可爱的衣服。”之类的话语,结合现在死寂的局面实在让人说不出话来。
彻彻底底展示诅咒的姿态,必然会舍弃一些过去的束缚。
所以不可爱就不可爱吧……
比起和谁关系太好引来宿傩的不满,倒不如主动打破对方的想象,保留些安全距离。
将安抚人质的任务一把推给了很受小孩欢迎的虎杖悠仁。
不敢确认紧随其后打破墙壁,目睹全过程的他究竟是何种表情,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务大楼。
……
干错利落的动作得到了五条悟的认可。
他将你的活动范围划至整个东京,并取出部分原本分配给高年级学生的祓除任务,转移到的你手上。
十年前便以“爱之诅咒”身份登记在案,现在又有伏黑惠作为主人担保你的无害性,你在东京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虽不比上百年前,诅咒、妖怪横行的盛景。
但大城市的诅咒数量仍旧可观,
仅凭一根手指便可以将一座学校化为魔窟,作为诅咒之王的宿傩是负面情绪的旋涡,所经之处必然引发肆虐的灾难。
他意识的复苏直接加快了周边诅咒的进化的速度,你甚至在一所废弃的整容医院中遇到了准一级的咒灵。
血肉模糊的女人自天花板上悄然垂下,染成血红的指甲宛若颤动的蛇信,贪婪地抚上你的面孔,欲将把你的一身皮肤剥下占为己用。
二级以上咒灵除了强悍的武力,还具备不俗的智慧,战斗时堪称狡猾。
怪谈中爬出“女郎蜘蛛”以漆黑的长发四处织网。
这些如触足般不断蠕动的发丝,可以飞快聚拢构成将伏黑惠隔绝在外的铁壁,也可缠绕而上变成绞杀“小动物”的吊绳。
医院内堆砌着各类废弃的医疗用具,本来空间就极为狭窄,现在还流淌着随咒力不断再生的长发。
不擅长近身战的你处处制肘,像是蛛网上徒劳振翅的蝴蝶,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被长发卷起,送到女人面前。
“我要开始剥了。”
冰凉的指尖缓慢地划开你胸口的皮肤。
【不要不要】
【好痛、救救我】
与哀鸣与眼泪一同涌现的还有殷殷的血珠。
作为酿酒的咒灵,你可以使用“木盒”中的血酒以及“小动物”体内的血液进行攻击,但若想将它们变化成各种想要的形状,均需要提前“酿造”。
可“身体”中的“血”却不一样。
这是“母亲”留给你的礼物。
家族流传出的咒术在死前回应你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为化作咒灵的你留下了完整的“死体”,给予你咒胎般的特质。
又在被“渴食”强化后,发挥出了真正的用途。
滴淌而出血液于地上不断蠕动,最终凝为细小的针管,狠狠地刺进女人的体内。
她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第81章
你在绝境使出了杀敌一千损己八百的咒术。
化作细针的血液中, 浓郁的毒性止住了咒灵的攻势。
然而与木盒里的“血酒”不同,从羸弱的“死体”中抽取一定数量的血液,给你造成的创伤与痛楚无异于不加麻醉便生生撕下一片血肉。
失血带来的影响令你的双眸无法顺利聚焦。
视野里的一切均被苦涩的泪水濡湿, 覆上奇形怪状的马赛克,变得扭曲而不安定起来。
它们是丝丝缕缕的黑、团块状的白与灰、隐约闪过的蓝紫,以及一动不动的红。
灵核的位置好痛。
受伤的身体冷得好似掉进了冰窟。
【太过分了。】
方才发生的战斗是如此残酷, 要不是惠被扔进了诅咒的巢穴, 你恨不得抱住脑袋,尖叫着躲进影子里。
在散发着福尔马林臭味的噩梦中,只有身前的殷红正散发着融融的暖意。难以形容的诱惑驱使你调动僵硬的手臂, 哀泣着抱向了唯一的暖源。
【好难受,脑子又变得一团糟。】
以指尖嵌入那团美丽的红色,你紧闭着含泪的双眸,想要用拥抱逃避身上的痛苦。
“它”发出了无声的尖叫。红色在蠕动、红色在颤抖。
很快“它”也融化了, “它”在你的臂弯中变得柔软如同陶泥,滴淌宛若美酒,温暖如同三月的春风。
鲜艳而湿润的“风”给予了你短暂的拥抱,然后拂过你的身躯汇入苍白而干燥的“木盒”里。
你的啜泣声逐渐弱了下来。
重新归于死寂的房间内,酒的香甜已然盖过了化学试剂的气味。
封锁住门窗发网消失的无影无踪, 皎洁的月光得以重新照入凌乱的室内,将染血的衣衫、被指甲削短的头发、胸口上剥皮鬼留下的疤痕照得一清二楚——
小指长的伤口仿佛细小的蜈蚣,微微隆起、扭曲又丑陋。
自漆黑的指甲之后,又有新的地方变得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