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难道说……这其实是一笔风流债?!
是她把人家始乱终弃了?!
厉害啊!
郁秋简直佩服死自己!
于是她干笑着、略带一丝紧张不安和莫名地期待,小声问道:“我对你干啥了?”
沧澜宗主垂眸看着她,远处的灯火映照着他的脸,给睫毛上晕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片刻后他道:“你杀过我。”
郁秋惊得手里的盘子都差点掉了:“……”
“啊这,”郁秋往老三旁边缩了缩,目瞪口呆了一会,眼神中闪过一抹期待落空的情绪,又尴尬得要命,弱弱地说,“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吗?”
别说杀人了,她见血晕倒!
“师尊也曾救过你,”顾风华抱着江白的脑袋,认真道,“恩怨相抵,你能别再提这事了吗?”
司珩青安静地看着郁秋,那眼神冷淡,却恨不得要将她看透似的。
郁秋垂着头,盯着地面,盯着沧澜宗主那双银白色靴子,低声道:“沧澜宗主,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
司珩青冷淡道:“什么误会?”
郁秋抱着烧鹅,抓了抓脖子,想了想道:“就……暂时都想不起来了,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
司珩青生怕她改口似的,一口应下:“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郁秋笑起来,有些晃神。
哪里想到沧澜宗主竟然这么好说话?
她抬起手,下意识地挠了下脖子。正是寒冬季节,她穿得比常人厚一些,脖子上缠着一圈奶白色丝巾,系了个简单的结。
余下几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司珩青问:“你脖子那里,可是痒了?”
顾风华诧异地看了司珩青一眼,又看郁秋。
郁秋一脸茫然,想要摘下丝巾,手腕刚抬起却被沧澜宗主扣住。
四目相对,郁秋紧张道:“怎么了?”
“江白还给你了,回去让他给你调药,”沧澜宗主握着她的手,平平静静地说,“还有霜虫蛊,约莫再过一个时辰又要发作了,以后让他多备点药,你好自为之。”
郁秋眨了眨眼睛,几乎一个字都没听懂。
司珩青:“郁秋。”
“啊?”郁秋一手抱着盘子站直了些,另一只手被人紧紧攥着,她皱了皱眉,低声道,“你刚才说的太快了,我没听懂,能再说一遍吗?”
司珩青目无表情地看她。
郁秋诚恳道:“能吗?大兄弟?”
“……”司珩青无语片刻后,缓缓道:“你脖子上有道旧疤,平日里以纱巾遮住所以看不见,偶尔发作时奇痒难耐,需搽上特调药止痒,另外顾风华怀里这小妖,名唤江白,他知道怎么调药,你体内蛊毒每日必然发作,也是他帮你调药压制。”
挨得太近了。
沧澜宗主说话时的气息似有若无地从她脸颊上拂过,她侧过脸去,看着老三怀里那颗人头,和江白面面相觑。
江白叫了起来:“师尊?!您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穿太厚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郁秋:“……”
她生硬地挣开沧澜宗主的手,不自然地搭在衣襟上,敞了敞褙子,眼神飘远,道:“是,是有点热……”
顾风华看着她,视线移到沧澜宗主身上,淡笑:“师兄今日话有点多?”
司珩青没有理会他,一抬手,江白“嘭”地一下由一颗脑袋变成了一名小少年,头上还顶着一对褐色的毛茸茸的耳朵,呈扇形往后忽闪忽闪地动了下,整个人被顾风华紧紧搂在怀里。
顾风华:“……”呕。
直男顾风华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小江白,避之不及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江白脸上挂着大大的“懵”字,耷拉着耳朵,垂下脸去。
却听此时,郁秋叫了起来。
她眼睛里漾着星星,捂着脸轻声喊道——
“毛茸茸!狐狸!!!”
司珩青恍惚了一瞬,抬眸看着郁秋。
灯火映着她的脸,照着一脸灿烂,那双眉眼笑得弯了起来,抱着盘子的手更是兴奋地直勾勾,看上去忍不住要对狐妖少年一番揉.弄了。
司珩青微微蹙眉,欲言而又止。
原以为郁秋会讨厌这小妖,不喜他露出的妖态,哪想她竟是这副神情?
司珩青胸腔里那颗平静了漫长年岁的心,倏然颤了一下。
他的耳朵,比这小妖的好摸多了。
郁秋声音不大不小,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众人回头看了过来,却见顾风华眼疾手快地拿出布袋一罩,将小江白罩在了里面。
江白:“……”
顾风华一个头两个大。
先有陆见寒不顾其魔尊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在大宛国王都横行,紧接着又有沧澜宗主公然给他投送了一名小妖,他们就不怕吓到大宛国百姓,惊动附近的仙盟中人,把他们抓起来公开处刑吗?!
顾风华抱着麻袋,一脸难受地看着沧澜宗主,强挤出一个笑容,彬彬有礼地说:“大师兄,您的嘱托师弟我已记下来了,这段日子师尊将由我来照看,您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先回去吧,反正师尊现在不认得你了,说到底跟陌路人没什么区别,您再缠着她质问过去的事情也没有意义。”
司珩青阖上眼,点了下头。
不认得了。
形同陌路。
是这样吗?
她原来喜欢半妖的耳朵?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她还会晕血?胆子这么小?喜欢吃,很有礼貌,甚至还挺乖的?
他从前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
这么想来,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了解她啊。
以为她严厉、凶狠、无情,以为她杀伐果断,原来那些都是她在人前的伪装吗?
还是说,她也曾经历过锥心之痛,历经千辛万苦,才生生地熬成了后来那个样子?
司珩青身影渐渐远去。
待他人一消失,郁秋立刻原形毕露,兴冲冲上去,隔着麻袋抓了抓江白的耳朵,顿时心花怒放。
粗糙的编织袋影响了手感,但隐约能感受到麻袋下面那双毛茸茸的、可以塌下去还可以竖起来的、超有灵性的狐狸耳朵!
“师尊,”顾风华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
郁秋:“我想抱一下狐狸……”
“这可不行,”顾风华语气严肃,“江白是九尾狐乌绮云身边的人,若教人发现狐妖混入宛都,多半会抓起来毙掉。”
郁秋手僵住:“你说什么?”
“你想让他留在身边,就不得让他露出妖态,”顾风华道,“否则让剑阁的人撞见,不问由来就将他杀掉了。”
“妖在你们这里地位这么差吗?”郁秋震惊,“那如果想摸毛茸茸的尾巴怎么办?”
顾风华微笑道:“弟子很少听闻,有人有这种癖好。”
这就很离谱了?!
谁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呢?
“师尊师尊,”江白在麻袋里说,“师尊若是想摸,弟子可以变出原型给你摸!”
郁秋眼睛亮了起来,却听顾风华喝道:“不行!”
郁秋:“?”
“偷偷摸摸也不行吗?”江白委委屈屈,“小白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哄师尊高兴而已啊!”
“那也不行,”顾风华看了郁秋一眼,虚虚握拳掩唇,咳了咳道,“剑阁处处都是眼线,若是教人发现师尊身边有妖族,必然怀疑您和妖族勾结,到时候引祸上身,便是弟子也难以顾全您的安危。”
江白直肠子地说:“师尊不用跟妖族勾结啊,她就是妖皇大人啊!”
郁秋:“???”
顾风华再一次心梗。
迎上郁秋那天真而茫然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为最小的徒弟却承担了太多太多。
这些人,一个个都把难题抛给他。
他匆匆扫了一眼,确认四周没有人听到江白那句话,又警告他几句,逼得江白发誓不得暴露出他妖族的身份,这才带着郁秋和江白回到仙宸洞府。
洞府内:
郁秋服下江白炼制的丹药,饮了口茶,沉吟片刻后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江白开心地凑了过来,笑道:“师尊但问无妨!弟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记得我只收了三个徒弟,”郁秋皱眉打量着他,“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嘿嘿,”江白摸摸头,难为情地说,“小白一直想拜在师尊门下,奈何师尊不肯答应,严格地说,小白不该这样称呼师尊,但……就是改不过来,心想着有朝一日,师尊心软,或许就收小白当徒弟了呢?”
郁秋看他这么乖巧可怜,便说:“收!为什么不收?”
收了徒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撸狐狸了!
闻言,江白激动地拜谢,磕了三个头,才终于正正式式地喊了她一声“师尊”!
郁秋心情很好,可就在这个时候,脑海中突然“叮”地一声响,系统那个萝莉音说:
“恭喜主人,成功绑定师徒关系!即将开启新的任务线!”
第14章 阿青,见字如面
14.
打发走江白,郁秋才渐渐回味过来,决定和系统好好沟通一番。
“我以为我已经退休了,”郁秋道,“你告诉过我,我的任务线都已经结束了。”
“嗯,”系统恬不知耻,“在你答应收江白为徒的时候,意外触发了新的任务线,你就当退休返聘呗。”
“什么退休返聘?”郁秋对系统的剥削感到绝望:“分明是被强制延迟退休了!”
“嗨呀,”系统高兴地说,“就不能当做一件好事吗?”
郁秋大字躺倒,一脸被榨干的无奈,不想跟系统说话。
“主人主人?”系统语气讨好地凑了上来。
郁秋翻了个身,拿被子埋着头,仍然不想搭理这货。
“怎么不高兴嘛?”系统兴奋道,“以前你收了新徒弟可开心的!”
郁秋:“。”
“好吧,”系统无趣道,“的确是我的错,都怪我事先没有跟你说明情况。”
过了一会,系统又说:“你还在生气吗?”
郁秋有点忍不住想笑了。
还以为系统有多高冷呢,每次呼叫都不搭理,原来居然是个聒噪萝莉?
“主人……”系统嘟哝着说,“我错了还不成吗?”
郁秋决定好好跟系统算算账。
她坐了起来,倚在床靠上,翘着二郎腿,沉吟片刻,幽幽道:“有人趁着我记不得过去的事,在我面前冒充我爸爸呢。”
系统二腿子的语气:“谁?谁这么可恶?”
郁秋:“呵。”
“好吧,”系统笑笑,“我其实就是想体验一把翻身做主的感觉。”
郁秋道:“那还要我叫你老大吗?”
“不不,”系统乖乖地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小七就好,老大是沧澜宗主,我可不敢跟他抢。”
“这还差不多。”
郁秋放下翘起的腿,想了一会,问道:“小七,我和沧澜宗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之后,她总想着沧澜宗主那副落寞的神情,感念他特地将江白带给她,还嘱咐她按时服药,而她自己呢?
她总是一副避着他的样子,这完全不像尊为人师应该做的。
系统道:“你曾经把他一个人丢在凶神恶煞的食人岛,大半年不闻不问。”
郁秋“啊”了下,温吞地说:“这……可能是为了锻炼他?”
系统幽幽道:“那时候他才十六岁,练气都不会。”
郁秋:“我是魔鬼吗?”
系统道:“之前在苍龙秘境里,老大和老二同时遇险的时候,你撇下受伤的老大,去救了当时还活蹦乱跳的老二。”
“啊这……”郁秋语气都弱了下去,“这的确有点不对了。”
“哦对,”系统说,“你还用无情剑刺穿了他胸膛,那天你哄他上街给你打酒,还拿出了你给他做的新衣服,把他哄得神魂颠倒,然后亲手——”
“咔擦一下,你懂得。”
郁秋:“……”
郁秋喝了口茶压压惊,片刻后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没杀我,是不是已经算大恩大德了?”
系统:“你觉得呢?”
郁秋:“我觉得……我躲着他,是明智的!”
当天夜里,似乎有人来过。
郁秋醒来时,闻到房间里隐隐有一股腥味,风一吹又散开了。
床头放着一小罐药,看上去像是小白拿给她的。
她打开药罐闻了闻,准备搽点在脖子上的,可是房间里四处找不到镜子,她只得暂时将药罐子收起来,去找其他人。
天蒙蒙亮,院子里有人在练剑,风声夹杂而过,树叶被荡起,满苑萧索。
从回廊走到天井的距离,郁秋听到了两次剑“当哐”掉落的声音,还有一次人摔在地上的趔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