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秋从院墙花窗后看过去,见顾风华一身武服尽汗湿了,握剑的手尚在发抖,脸色惨白,额发贴在脸颊上。
他身形纤瘦、肌肉爆发力不强,动作虽灵活却很难掌控迅猛的招式,出剑时随着灵力喷薄而出,手中剑很容易不受控制飞出去。
见此情景,郁秋决定折返离开,免得老三难堪。
就在这时,顾风华沉住气,再次使出练了千百遍的剑招!
只听到“哗”地一声,院内千树万树排开,无数纷飞的叶子腾上空中,卷起一道气势恢宏的力量,剑势排山倒海在空中迸发。
“好!好厉害!”郁秋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顾风华稳稳站定,收剑,转身看向郁秋,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兴奋地冲过去,喊道:“师尊?!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郁秋略过之前听到他几次掉剑的事,高高兴兴道,“正好就看到你使出了这么厉害的剑招!”
“跟师尊比起来,一点也不厉害,”顾风华嘴上谦虚,脸却涨得通红,抿了抿唇,笑道,“好奇怪啊,第一次听师尊夸奖弟子,有点不太适应……”
郁秋拍了拍顾风华的肩:“这有什么的?继续努力啊,大兄弟!”
原本是悦耳动听的话,偏偏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
顾风华表情有点古怪,却仍是按耐不住兴奋,忙道:“是!多谢师尊教诲!”
“嗯,这没啥的,”郁秋道,“你继续练吧,我去找面镜子来……”
“镜子?”顾风华奇道,“师尊要镜子何必到处找啊?您打开纳戒,里面肯定有啊!”
郁秋像个傻子一样干站着:“???”
“嗤——”顾风华笑了起来,一抬手手中剑便消失了。
郁秋眼神都亮了,跟猴子看戏法似的,指着他说:“教我这个!我要学!”
顾风华抬起右手给她看,手掌背对着她,五根手指修长匀称,中指上佩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这是储物法器,”顾风华摘下来递到郁秋手里,解释道,“这东西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能装的东西可多呢。”
郁秋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戒指,“怎么用?”
“简单的呢,跟玉简的方法一样,注入灵力即可。”说着,顾风华食中二指在郁秋掌心点了下,那枚纳戒便启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储物空间,如书柜一般排列整齐,每一格上都摆放了珍贵器物。
这些都是老三平日里的珍藏,他就这么堂而皇之让自己看吗?
“我懂了,那我也试试打开我的纳戒……”
郁秋归还完老三的戒指,正要去开自己的,却突然顿住。
顾风华关心道:“怎么了?”
“我想既然打开纳戒这么简单,那如果纳戒丢了怎么办?岂不是人人可以拿走里面的东西?”
“初代的纳戒的确是这样,”顾风华道,“但自点金手之后,上品纳戒多了一道加密程序,除本人以外,其他人开启纳戒须加秘钥。”
闻言,郁秋赞叹不已:“这点金手,好厉害啊!设计一道加密程序可不是件简单的活呢!”
她越发怀疑这点金手是穿越的了!
顾风华朝她扬眉一笑:“师尊当真不知道这点金手是谁?”
郁秋摇摇头,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手指上那枚纳戒,高高兴兴地、端着手往回走。
“哎?师尊?”顾风华赶忙追上去,“你不试了吗?你不是还没打开纳戒吗?”
“休想套路我,”郁秋摆了下袖子,端正站好,道,“你想让为师当着你的面开启纳戒,以窥探为师平日里的珍藏,为师才不上当!”
顾风华差点笑了出声。
郁秋冷冷道:“笑什么?”
“师尊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顾风华咳了咳,垂着脸,心虚道,“有点可爱。”
郁秋:“……”
她偏过头,哼道:“别以为为师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就能随便套路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就是就是,”江白从屋檐上滑了下来,一屁股栽在地上,他爬起身,一只手抱着胡萝卜,一只手拍拍屁股,兴冲冲叫道,“师尊师尊,早上好啊!”
郁秋端着架子,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那瓶放在床头的药瓶,温声道:“小白,这是你给我的吗?干嘛半夜偷偷摸摸给我送药?”
“当然不是我,”江白叼着胡萝卜说,“小白怎么可能半夜偷偷摸摸去给你送药,药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啊!这些道理可都是你教小白的啊!”
三人交换眼神,各自露出古怪的神情。
江白狐疑地拿过药罐,打开瓶子闻了下,立刻丢掉了。
“这药不是什么好东西!”江白啐道,“师尊,以后别人送你的药,你都不要碰!”
郁秋恍惚地点了下头。
顾风华紧张道:“师尊你之前用过这药吗?”
“准备用的,”郁秋定了定神,“还好没找到镜子……”
“没事,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江白一脸轻松地说,“但凡有点甄别能力的,闻闻味道就知道了。”
顾风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捡起拿药,拿在手里。
郁秋关心道:“怎么了老三?”
“没什么,”顾风华冲她笑了笑,仍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顿了顿道,“不日前,我姐顾风茹便是被人下毒害死,据说是天下难寻的奇毒,弟子想着……如今这紧要关头,有人送来这种东西,或许跟我姐的死有关。”
郁秋抽了口气,哪里能想到,老三刚经历了这般变故?
她实在想不到合适的措辞,只得说:“节哀。”
“无妨,”顾风华淡然道,“仙魔一战,刀剑无眼,生死由命。”
“可我不太明白,”郁秋低声道,“这……与我有关?”
顾风华看着她笑,温声道:“弟子只是担心,送毒的人是故意栽赃,想要陷害师尊您。”
郁秋:“!!!”
江白啃着萝卜,不明所以,一脸乖巧地看着二人。
顾风华道:“明日仙盟将在凤凰台召开总结大会,原本弟子想带师尊出面,证实您为仙盟所作的贡献,但如果有人要栽赃您谋害顾宗师,弟子不得不谨慎些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的,”江白傻乎乎地说,“只要他们找不到证据,谅他们也不敢对师尊怎么样的!”
顾风华捏了捏袖子,定下决心:“师尊明日随弟子一道去凤凰台,期间但凡有人向你套话,你都不要搭理,千万不要离开弟子的视线。”
郁秋认真答应了,又问:“那什么总结大会,沧澜宗主会去吗?”
顾风华微怔,低声道:“师尊想见他不成?”
“不不,”郁秋忙着否认,眼神闪躲,“为师只是想着,若能避开他就好了。”
顾风华笑道:“师尊放心,他不会为难您的。”
又絮叨了几句,郁秋打断他说:“老三你先练你的剑吧,我看你这些日子除了陪我,就是在修炼,想来压力也挺大的,我让小白跟着我就好,不会走远的。”
她想着,这天下间,也就老三这么一人,大战结束之后仍坚持辟谷,不敢有一丝懈怠。
顾风华朝她感激地颔首,重新取出了剑。
郁秋回到卧房,关上窗,让小白在门口把风。
江白听话地坐在地上,靠着门,掏出了第二根胡萝卜,啃得摇头晃脑的。
“傻乎乎的,”郁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忍不住道,“你是兔子变的吗?”
“嘿嘿,才不是兔子啦!”江白掏出第三根胡萝卜,仰着脸问她,“师尊你要尝尝吗?这里的萝卜好好吃的!”
郁秋冷漠地看着他那只手,道:“爪子能变回原形吗?”
江白想了一会,才明白她的话,甜甜地笑着说:“当然啦!”
于是那只握着胡萝卜的手立刻变成了一只瘦瘦短短、毛茸茸的狐狸前肢。
郁秋兴奋得两眼发亮:“!”
她接过萝卜,成功地握住了那只小小的狐狸爪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掂了掂。
妙啊。
软乎乎的。
她眼底露出得逞的笑。
“真乖。”郁秋赞扬道。
江白心花怒放。
脑海里“叮”了一声,系统提示道:
[恭喜主人解锁新成就!获得称号“慈爱大师”!连续给予徒弟爱的鼓励,便可/荣获此称号!]
郁秋:“……”
进了屋子,郁秋忍不住道:“合着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徒弟,从来没解锁过这个成就吗?”
系统:“你心里没自知之明吗?”
郁秋:“……”
“我想知道我之前都获得了哪些成就。”
系统:“有什么‘阴阳大师’,是指主人在培养徒弟的过程中,说话过于阴阳怪气,对徒弟心理健康造成一定打击;还有‘一毛不拔’,是指主人曾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嘉奖过徒弟们;还有……”
“呃不听了,”郁秋实在无法冷静了,“黑历史就让它过去吧。”
她怀疑过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自己,她可能穿越的时候把别人的身体给占了。
但当郁秋成功启开自己的纳戒,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她目瞪口呆说:
“哦,这一定是我。”
如果是顾风华的储物空间只有一个阁楼那么大,那她这简直是博物馆啊!搁架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一层一层堆砌看不到顶。
这绝对是她,没跑了。
她自小就有收集癖,但凡稍微能看上眼的东西,都想往家里搬,还一直因为家里不够大而发愁。
而这个储物空间,就是她理想的家啊。
她神识在其中四处闲逛,辨认着其中一样样东西,在其中一处格子上,发现了一封未开封的信,封口处是她的笔迹,端正地写着:
“阿青,见字如面。”
第15章 他今天有点……太漂亮了,倒……
15.
她试着去触碰那封信,灵识被猛地弹了回来。
面前情景还是之前那间卧室,她手上却多了一封泛黄的、未曾开封的信。
她学会怎么将纳戒里的东西取出来了。
阿青是谁?
是她过去结交的好友吗?(此前只知沧澜宗主,不知其名司珩青)
郁秋怀着好奇和莫名的不安,展开信封看,上面笔锋隽秀地写着:
“院内梅花开了,你几时回来?”
郁秋:“???”
怎么就这一句话?
就连落款都没有,郁秋看得云里雾里,将信原封不动装回去,放在原来的位置,接着她又发现了好几封类似的信——
“冬至快到了,想吃你包的饺子。”
“你生辰将至,给你制了新衣,不知你后来有没有再长高。”
“院中菊花无人打理,已枯死大片,你还不回来看我吗?”
“宛都桃花开了,我搬回去住了,埋了两坛酒,一坛留给你的。”
“院子里的几盆花总养不活,若你在就好了。”
“……”
每一封信背后,都写着序号“甲乙甲辛”,联系上老三给她的那张玉简序号,这应该是那个叫“阿青”的人的玉简序号了!
郁秋一封封拆开,将一张张年岁久远的信纸展开放在床上,不多时床榻被盖满,又听到江白在外面与人说话,她慌忙将信摞起来,一股脑地丢回去。
这阿青原来是负心郎?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害得过去的她苦苦等待?
她也是够怂的,写了这么多信却没有一封寄出去?
太踏马怂了!
要换作她现在,一定劈头盖脸地骂过去,出一口心头恶气!
屋外,江白将几个侍女支走了。
郁秋又拿出信看了看,接着取出玉简,注入灵力,输入刚才记下来的序号,然后提心吊胆地等待——
玉简淡绿色的幽光映着她的脸,她呼吸有些急促,心想:要不还是算了?怪尴尬的。
过去这么久,万一这个人早已经死了,追过去问又有什么意思?
还是只试探一下?
但对方应答的很快,清冽、短促的声音从玉简中传出:“谁?”
好高冷啊!郁秋真的很好奇,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轻轻地抽了口气,咳了下道:“阿青?是阿青吗?”
那边突然沉默了。
郁秋轻轻地问:“……阿青?”
“我在。”
男人的声音有一丝不可察觉地颤抖,回答完这一句,又无话了。
郁秋有些莫名其妙,打算放弃追问,反正对方也没问她是谁,就当接了个骚扰电话好了。
正要切断,那边又传出声音:“你说。”
郁秋捏着信纸,纠结了老半天,终于道:“嗯,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话要讲清楚,你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