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秋:“!!!”
她眼睛都瞪大了,四目相对,沧澜宗主的目光中没有别的情绪,唯独一副要彻底将她看穿的样子!
他要问什么?什么大问题,让他如此较真,连真言钏都用上了?!
司珩青坐在她床榻上,沉声道:“过去种种,你当真一一忘了?”
郁秋微怔,回答道:“是。”
她眼中现出嘲讽:“你以为我会拿这种事骗你?”
司珩青面上没有表情,接着道:“为什么这么怕我?”
郁秋:“……”
郁秋还没回答,司珩青又说:“为什么躲着我?”
真言钏戴在手上,她若拒绝回答,只会遭到反噬,浑身难受。
她挣扎了一会,低声说:“因为,怕你……欺负我。”
司珩青眸光平静,抬起手摸了下她的脸,指腹抚过她脸颊。
“不怕。”他温声说。
“沧澜宗主,”郁秋抽了口气,平静地说,“你这样很过分。”
“什么?”司珩青移开手,有些茫然地看她。
郁秋道:“你知不知道,应该怎么尊重人?”
司珩青垂着眼,想了很久,久到郁秋以为他完全无视了自己,才说了句:“我刚才……做错了?”
郁秋:“?”
郁秋简直莫名其妙,老三会因为闯入她的梦境、窥探她的隐私而道歉,但沧澜宗主是怎么回事?
他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吗?
郁秋手腕上仍带着真言钏,她听到自己说:“我不喜欢你这样。”
司珩青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轻轻地说:“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他哪里做错了吗?
郁秋仔细去想,她真的是因为沧澜宗主用真言钏逼问她而生气吗?
她生气的原因……郁秋双唇动了动,她听到自己开口说:
“我喜欢你,你却欺负我,你一直在欺负我。”
郁秋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钏:“……”
郁秋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这手钏……不对劲!
“……”
司珩青怔住了,瞳孔微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喜欢?”司珩青喃喃道。
“喜欢。”郁秋重复了一遍。
她垂下脸去,呼吸变得急促,她试着解下那手钏,沧澜宗主却按住了她手腕,不准她挣扎。
郁秋有点生气了。
这实在太伤人自尊了。
司珩青不解地看着她,微微皱眉,一副要将她刨根问到底的架势。
“我生气了。”郁秋低着头说。
“你总是在生气,总是骗我,”司珩青语气有些急促,“可我能拿你怎么办?”
郁秋不说话。
“待事情了结,我便把你关起来,让你今后不得再对我说一句谎话,今生不再离开我的视线,”司珩青注视着她,轻轻地、柔声说,“你再生我的气,我也管不了了。”
郁秋轻轻地抽了口气,竟是无言。
默了一会,司珩青语气平静下来,问道:“等七大门派掌门人来了,你打算如何解释顾风茹的事?”
郁秋很无奈,又不得不说:“顾风茹暗地里为乌绮云办了不少事,如果我能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顾风茹背叛仙盟,剑阁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司珩青道:“除了那份卷轴,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郁秋:“没有。”
司珩青道:“此事为何不早点跟我商量?”
郁秋看了他一眼,闷闷地说:“与你无关。”
“郁秋。”
“我也是醒来后,才想起来这件事情。我想先扔出去一颗炸弹,等人慢慢到齐了,再找其他的证据。”她说着,看了沧澜宗主一眼,“你……到时候会帮我吗?”
司珩青低眸看她,“但凡你开口,有什么东西我不能给你吗?”
郁秋“嗯”了一声,垂下脸去,被司珩青按住手腕的手捏了下袖角。
他冷冷道:“关于卷轴的事,我还有两点要问你。”
郁秋:“你捏疼我了。”
司珩青低头看了眼,这才松开她手腕,说了声“对不起”。
“那卷轴,你打开看过没有?”
“看过。”
接着,她拿出那份卷轴,当着沧澜宗主的面徐徐展开,摊放在膝上。
卷轴的底纸一摸便知不同凡响,白色的底面,印着漂亮的烫金,纹案复杂,纸面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
但蹊跷的是,这卷轴展开之后,上面根本没有文字。
司珩青手指在卷面上轻轻拂过,指尖顺着上面的纹案,一个个抚过去。
郁秋身体紧绷着,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异样。
隔着卷面,大腿外侧的肌肤隐约感觉到了触碰,痒得很。
但沧澜宗主神情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郁秋只得忍了忍,脸垂下去,表情像哭又像笑。
司珩青一抬头,便看到她这副神情。
“怎么了?”他关切道。
“我怕痒……”郁秋抬起脸,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
憋笑憋了太久,到极限了。
司珩青愣了下,有些局促,从床榻上起身,站在一旁看她。
郁秋整了整衣襟,将滑下肩头的外衣拉起来,若无其事地坐好,过了会才问:“还有什么问题?”
破罐子破摔,她已经豁出去了。
她不信,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司珩青垂下眼睑,转过脸去,轻轻地说:“没,没有了。”
“那你出去,”郁秋说,“帮我把门关上。”
第24章 她根本完全招架不住他。……
24.
“听到了吗?他要把我关起来, 永远带着这破手钏,不准跟他撒谎,不准离开他视线, ”郁秋端起茶杯, 猛地喝了一口,喘过气来, “小七,他是不是有病?”
系统沉默了。
“我得冷静冷静。”
她这么想着, 心情还是平静不下来。
她重新翻出那本《沧澜宗主传》, 翻开第一页, 眼神停在第一行字上面。
“沧澜宗主, 姓司名青,字珩青, 珩青二字取自郁秋郁宗师之笔。”
之前看得太快,几乎一目十行,很多信息都被她略读了。
眼下她目光死死地停在那个“青”字上。
司、青。
郁秋回过神来:“他就是阿青, 对吗?”
系统说:“没错,他就是把你从梦中唤醒的阿青。”
郁秋一脸不可思议。
方才被沧澜宗主欺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怎么可能是阿青?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在梦里一遍遍温柔地唤着她名字的人?
郁秋大字躺在床上, 大脑放空。
过了一会, 她爬起来, 重新拿出那些信件, 一封封地拆开看:
“院内梅花开了, 你几时回来?”
“冬至快到了, 想吃你包的饺子。”
“你生辰将至,给你制了新衣,不知你后来有没有再长高。”
“院中菊花无人打理, 已枯死大片,你还不回来看我吗?”
“宛都桃花开了,我搬回去住了,埋了两坛酒,一坛留给你的。”
“院子里的几盆花总养不活,若你在就好了。”
“先前你说想临摹我的字,我便重新抄了《洗梅录》和《百草集》,留着下次带给你。”
“炼了件法器,可配你的佩剑,但我听闻,你如今用的那柄剑,不是我给你的那柄。”
“你再不来看我,我不认你了。”
“我走了,不等你了。”
哦,她之前理解错了,原来这些信都是师父写给徒弟的,督促他早点回家的信。
她就是个可怜、卑微的老母亲角色,日日提心吊胆担心在外流浪的徒弟。
什么制衣,什么临字,还问他长高了没,说的这么明显,她怎么就没想明白?!
司珩青?司珩青……
难不成……那日在凤凰台,他是来赴约的!
郁秋想起来了,那日他多次主动找她谈话,就是因为……她之前约了他来凤凰台见面、说有话要与他说!
可后来为什么不认她了?
她越想越不对,拿起玉简,试着联系阿青。
无人应答。
郁秋起身出门,一推开门,就看到沧澜宗主立在门口,一身白衣,神情落寞,守在门口像只看家狗。
她装作没看见他,从他面前过去,来到院中。
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
郁秋觉得,他们师徒二人好像都有病!
早些时候把误会说清楚不好吗?
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两人相见都很尴尬。
门外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明里暗里,不怀好意的,好奇的,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门派弟子在盯梢。
这些人都以为她修为尽失。
郁秋倒也不怕他们,她修为有是有的,用的不顺手罢了,纳戒里还有无数法器,光是一把火弩就能将仙宸洞府夷为平地。
想到这里,郁秋转了个弯,去了老三的库房。
火弩的弹药用完了,她得赶紧做一些出来。
一路上,沧澜宗主紧跟着她,守在她看得见的地方。
看到他守在外面,郁秋便安安心心待在库房,研究火弩的箭。一摸到那些稀奇古怪的零件,便觉得莫名地熟悉,有些东西她拿在手里就知道如何拼合。
这跟炼丹、熬药完全不是一回事,就好比江白一看到药材就知道它的用途和效用,而她一看到机械零件就能想象出这些东西在法器中所起的作用。
她想起来,她以前在王宫里的时候,就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工艺品。
父王给她做过一个非常精致的木马,转动起来后那木马便像活生生的马匹一样,扬着尾巴,在风中跃动。
所谓炼器,便是将制好的工艺品进行加工,为法器注入灵魂,让一件死物活过来,成为听话的傀儡。
一些本身实力并不强的修士,在得到称心如意的法器后,便如虎添翼,实力等级提升不少。
顾风华便是靠着炼器,跻身修真界顶流水平,其真实实力并不被众人看好。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心无杂念,一不留神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出门时发现一群人围在门口看她。
郁秋从一堆破铜烂铁中钻出来,拍了拍手,灰扬了起来,还有几根不知名的草屑落在她发梢上。
她好笑地问:“怎么了?七大门派掌门人都到了吗?”
“回禀郁宗师,”一名弟子说,“剑尊大人、妙法宫主在大殿等候,刀宗、玄音门掌门也刚刚才到,正在等南音寺和缥缈峰的消息。”
“哦,那就再等等吧,”郁秋笑着说,“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不要围在这里。”
众人纷纷笑了,一个个看上去都挺好说话的,道了“告辞”后分别散去。
仙魔一战对仙盟影响极大。直到如今,很多人还走不出战争的阴影,心魔滋生,戾气深重,相继又出现争夺灵泉、争夺卷轴的事情,就连顾风华也曾多次跟郁秋提及,他担心仙盟出现内战。
而郁秋的存在,就是这动荡的局势中的一枚变数。
往好了发展,便能以一己之力控制住当前局面,维持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往坏处发展,仅凭她一人,也能引起新一轮的大战,掀起腥风血雨。
夜晚,顾风华从宛都带了些人间烟火回来,满当当地摆在桌上。
郁秋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艰难说:“我不吃,我要辟谷。”
顾风华神情古怪地看了司珩青一眼。
郁秋说:“食用五谷杂粮于修行无益,我才不吃。”
“师尊若想修行,当务之急应该是拔除体内蛊毒,而非靠一时半会辟谷,”顾风华拉着凳子在郁秋旁边坐下来,笑着说,“师尊师尊,阿华不在的时候,大师兄欺负你了啊?”
郁秋面色不太自在,看了司珩青一眼。
耳边又浮现那句话——
我喜欢你,你欺负我,一直在欺负我。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吗?
她喜欢……司珩青?
郁秋取出酒壶,心不在焉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
她在院子里四处走动的时候,听到好多人在议论——
“那是沧澜宗主吗?他竟然如此孝心,郁宗师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你们没看到吗?那会郁宗师从床榻上起来,都是沧澜宗主伺候的,就连穿衣梳头,都是徒弟亲力亲为。”
“郁宗师好福气啊,我等可从未见过沧澜宗主这副样子,简直闻所未闻。”
不是这样子的。
沧澜宗主他……可坏、可凶了。
她根本完全招架不住他。
他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做做样子,让人以为他尊师重道罢了。
背地里是怎么欺负她的,郁秋都没脸说出去。
“我吃一点,”郁秋拿起酒壶,指了指沧澜宗主,“你陪我吃。”
司珩青扬眉看她,“你不辟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