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的事你没听说?”
面对宋陌竹的反问, 时以锦愣了一瞬:“我只知道市集最近格外热闹, 却未曾得知是何事?”
宋陌竹轻声说道:“最近市集上都传出了一位‘仙人’,凡是找他卜算的人, 必定能心想事成, 而且预言的每一件事都被应证了。”
时以锦闻言,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词就是“神棍”,说不定那些所谓的“客人”也都是找的托。
时以锦语气中既有好奇也有不信:“真有这么神?”
宋陌竹似乎和时以锦持有相同的态度:“去看了,就知道了。”
在几人闲谈的间隙, 马车停在了集市的街口,几人依次下了车。
集市两边种着的柳树,随着和煦的春风不停地摆动着。
街边的从石缝中钻出的各色小花, 也随着微风在摇曳。
走出一段距离,路过了不少的商铺,圆圆手中已经拿着糖画, 正吃得开心,就连时以锦手上都多了一串糖葫芦。
圆圆一路上有高然给她买的糖画,一直黏在高然身边,这才终于想起了时以锦,拉着时以锦的手:“姐姐,前面好多人。”
时以锦舔着糖葫芦的冰糖,也看到出现了一条长队,她抬头往前面望去:“这是有什么新开的酒楼或者饭庄,这么多人。”
宋陌竹在一旁解答道:“这是排那个所谓神仙的队伍。”
时以锦踮脚张望着最前方,似乎越过人群,看到一个用木杆和布搭成的简陋帐篷。
时以锦看着乌泱泱的人头,:“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是道教中人,算的是天干地支还是生辰八字?”
“听说不止你口中说的那些,还能看面相、手相,”高然在一旁插嘴补充,“对了,听说还能测字。”
时以锦听得糊里糊涂,不由将内心的腹诽也脱口而出:“这人范围这么广,真的能准吗?”
一旁路过的行人,似乎听到了时以锦的话,立刻冲到了时以锦面前,宋陌竹不经意上前一步,将时以锦护在了身后。
那人似乎并无恶意,对着时以锦一通唠叨:“姑娘,你不可这么说,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有那位是真的准,我家隔壁的大娘想知道媳妇肚子里是男是女,就来找这位仙人,还真被他说中了。”
时以锦内心不赞同,但看那人似乎很虔诚,面上敷衍:“是,是我失言了。”
“哎,你们要是来找仙人的,你们也快排队吧,我不跟你们说了,拿不上号就糟了。”那人说着就跑到了队伍的尽头站定,张望着队伍的前方。
时以锦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个预测,从一方面,“酸儿辣女”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说法,可以作为一个预言的佐证,另一方面,从概率上来说,猜中是男是女的概率是各一半。
对她而言,这个预言实在没有太大的可信度。
宋陌竹回过身看到时以锦低眉沉思的表情:“我们也过去,今日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时以锦看了看身旁的圆圆,弯下腰问她:“圆圆你想跟我们一起去凑热闹,还是让小秋和奶娘带你去饭馆坐一会儿?”
圆圆吸着用手掰下来糖画的碎片,没有丝毫的迟疑:“要和姐姐在一起。”
时以锦这才带着圆圆一起排到队伍中,她发现队伍中既有穿着粗布衣衫的人,也不乏穿着锦衣华服的人。
她也从周围的人闲谈中,听到了不少消息,这位仙人预言的事情都一一应验,还有不少人因着应验来送礼,却都被拒收了。
这人也立了不少规矩,大致也不让有钱人家找府上的小厮代排云云。
没过多久,圆圆就开始闹了起来,非要时以锦抱。
宋陌竹在一旁顺手接过了时以锦手上还没吃完的糖葫芦。
时以锦刚上手就抱不动了:“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不少?”
看出时以锦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宋陌竹硬着头皮,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帮你抱一会儿。”
宋陌竹话音一落,圆圆和高然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圆圆看了宋陌竹一眼,转头就将她的脸埋回了时以锦的脖颈:“我只要姐姐抱。”
高然想着白日在时以锦叫错圆圆名字的糗事,也开口:“圆圆,哥哥跟你关系好,哥哥抱你一会儿总行吧。”
圆圆这次连头都不回,依旧用闷闷的声音说:“就要姐姐抱。”
时以锦蹲下身,将圆圆放在地上,将圆圆从她肩膀上拉开,好声好气地说:“圆圆,姐姐抱不动你,你自己站会儿好不好?”
圆圆也一脸委屈,不停地变换着站姿:“姐姐,我站不动了。”
知道了圆圆的真实目的,时以锦这才让小秋和奶娘将小秋带到了附近的饭馆。
她问宋陌竹:“这么多人,这人何时才能每一个都接待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高然调侃地说,“既然是仙人,也是有仙格的,不可能每一个人的愿望,你说是吧?”
高然向宋陌竹递了个眼神,宋陌竹接过高然的话:“少听他胡说,听闻这人一日只接待一人,就是那个‘有缘之人’,而这人则是从所有人中抽数出来。”
宋陌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拿了一个木桶过来,木桶放着十来根的木签:“这几位公子和小姐,你们要取几个号?”
时以锦从木桶中拿了三根木签,想着他们三个人,这样被选中的概率总是大些。
她将另外两根木签递给了宋陌竹和高然,这才低头了眼手中的数字是“九十九”,另外两人分别是“二十七”和“七十四”。
看来这木签上的数字是随机出现,听周围一同排队的人,似乎也没有重复的数字。
时以锦看到那刚才来发数字的小厮,将人拦了下来:“我想请问一下,这木桶里一共是多少数字?”
“二百。”那小厮丢下答案,捧着空的木桶转身就走。
高然看时以锦似乎对这仙人,事无巨细都在询问:“时姑娘,你作何问的这么详细?”
宋陌竹却替时以锦回答:“她想看看这人是真的能未卜先知,还是冒充的。”
时以锦在一旁点点头,想着只有掌握所有的细节,这样才有可能知晓这人究竟设了何种骗局,引人入局。
高然把玩着手中的木签:“你说,我们今日能被选上吗?你看二百人里选一个,我看挺悬的。”
宋陌竹平淡开口:“是你说要来的。”
高然也不甘示弱:“你别说风凉话,这事继续闹下去,迟早要被分到你头上。”
宋陌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时以锦觉得高然说得也有些道理,而且今日宋陌竹愿意陪高然出来,估计也是存了一探究竟的打算,不然宋陌竹看起来也不是会愿意出来逛街的人。
时以锦一边四下打量着在队伍中的人,看着有没有可能周围有人在监听众人的谈话,再汇报给那位“仙人”。
她一边和两人闲聊着:“大家到这里好像都是有所求,若真被选上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我好像都没什么想问的。”
高然立刻兴奋了起来:“当然是问我的姻缘,我何时能成婚?”
时以锦觉得这个问题,也属于老生常谈,毕竟更多人好奇的也无非是仕途、姻缘之类的问题。
她转头看向宋陌竹,好奇宋陌竹这个看起来冷情冷欲的人答案:“宋大人,你呢?”
宋陌竹看着时以锦眼睛中倒映出他的身影,不自觉地撇开了眼,含糊地说了句:“跟他差不多。”
时以锦但觉无趣,想着这两人还真是“臭味相投”,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两人才能好友。
时以锦看了一圈,也没注意到有人在偷听,或者互相之间打探消息。
长时间的等待,时以锦手中的冰糖葫芦也只剩下一根木棍,使得时以锦也被周围紧张的氛围带的有一丝焦躁不安。
“大家,静一静。”
原本躁动的氛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刚才发木签的青衣小厮身上。
“今天的号码出来了——”那小厮喘了一口大气,“请九十九号去见先生。”
“其他各位请将木签放回木桶,明日再来。”
时以锦看着手里木签,揉了揉眼睛,她今日就是那位“有缘之人”。
高然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时以锦的肩:“时姑娘,你可以啊,你这运气够好的。”
宋陌竹看到高然手上的动作则黑了脸,不易察觉地隔开了两人:“既然今日抽到你了,不妨就去会一会这人。”
时以锦朝着宋陌竹点了点头,她今日也纯属误打误撞,不过有这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
那青衣小厮还在探头探脑,想要找寻九十九签的持有者。
时以锦将那签出示给小厮看,小厮立刻恭敬地对时以锦说:“这位姑娘,还请随我一同去见先生。”
第39章 未卜先知(二) 时以锦为了打消那小厮……
来到简陋的帐篷边, 那小厮却拦住了时以锦他们,不让他们进入。
“姑娘,这两位公子同你是什么关系?”那小厮停在了门口, “如不是亲人,还请姑娘一人进入。”
时以锦看看这两人, 想着上次得月楼的事情,谎话张口就来:“这两位是我的兄长, 特地陪我来的。“
那小厮打量着三人,大概觉得这三人的长相, 的确不像是亲兄妹。
时以锦为了打消那小厮的顾虑,直接上手勾上了宋陌竹的胳膊:“哥, 你会陪我进去的吧。”
宋陌竹感受到手臂上的触感, 先是一僵, 随即木木地点了点头。
两人互动落在高然眼中, 高然自然觉察了一丝不对劲,却还是维持着时以锦的设定:“妹妹啊, 你心里怎么只有大哥, 都没有我这个二哥。”
时以锦只好转头,扯了扯高然的衣袖,一脸讨好地笑道:“哥,你长年不在家中, 我当然同大哥亲近。”
这三人的互动倒不似作假,正当时以锦想要往里走的时候,那小厮还是伸手拦住了她:“最多一位陪姑娘进去, 我们家先生不接受两位以上的客人到访。”
时以锦悄悄无语了一下,这小厮若是早点说,她也就不用凭空多出两个哥哥, 多一个就可以了。
宋陌竹和高然交换了个眼神,毫无疑问,肯定是由与时以锦更为相熟的宋陌竹陪着进去。
宋陌竹朗声说道:“还请带我们进去。”
小厮这才掀开了门帘,让时以锦和宋陌竹进去。
时以锦一进门,发现入眼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桌,三把木椅。
木椅上坐着的人与时以锦想象中的相差甚远,时以锦原来在脑海中描绘的是一个一个捋着长长的花白胡须仙风道骨的老先生。
可面前这人,面白无须,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白衣上,目测年纪三十有几,给人颇有些疯癫之感,这人手撑在桌上,头支在手上,正在闭眼假寐。
那小厮在这人耳边说了几句,这人才缓缓睁开眼,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时以锦和宋陌竹的方向,又似乎在通过两人看向别处。
小厮说完,就退出了帐篷。
那人依旧盯着他们的方向在看,也没有让他们坐下的打算。
时以锦刚打算开口先发制人,却被身旁的宋陌竹握住了手,时以锦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宋陌竹牵她的手,再抬头,就看宋陌竹冲她摇了摇头。
她也没挣扎,她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假扮兄妹,忍住了想要开口的冲动。
又过了片刻,那人才悠悠开了口:“两位请坐吧。”
那人的声音,没有刚睡醒过后的那种低哑,反而格外清明,还带有一丝尖细。
时以锦和宋陌竹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开口,打算看看这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人换了个姿势,将背靠在了椅背上:“想来两位过来,也是久仰我的大名,我废话也不多说。我虽不知你们两位所求为何事,但这位姑娘,我看你不日就会有血光之灾。”
这人一开口的话就耸人听闻,时以锦先是一惊,却是不怒反笑:“这位先生,怎么看出来的?”
“这不用看就知道,你周身围绕着一股暗黑之气。”
时以锦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印堂发黑之类的话,更是笑了,还“暗黑之气”,干脆说她拥有魔法,或者马上就能变身算了。
宋陌竹听到这里,忧心忡忡地看了时以锦一眼。
这人没等到时以锦预料之中的气急败坏,也没追问有何破解之法,这才坐正了身子,诱惑着低语:“姑娘,你不想知道有何破解之法?”
“说吧,你想要多少银子?”
面对时以锦的出其不意,那人也笑了:“姑娘,我这人但行善事,不问钱财,姑娘休要这样侮辱我。”
时以锦见这人似是对钱财不以为意:“这位先生说我有血光之灾,我倒想问先生师从何处,又是何方人士?不怕如此泄露天机,会折损阳寿。”
这人却对时以锦的质疑不以为意:“姑娘就有所不知,我天生带阴阳眼,自通鬼神。这天上地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时以锦同此人说话,颇为心累,多少有些鸡同鸭讲。
时以锦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边上的宋陌竹:“哥,你不是有问题想问这位仙人,有机会还不快问,说他每天只回答一个问题,现在我们还没问呢。”
时以锦特地将“仙人”两个字加了重音,不满之情显而易见。
宋陌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人:“她身上的血光之灾要如何解?”
时以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陌竹的侧脸,难以捉摸宋陌竹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
那人的目光在时以锦在宋陌竹之间来回游离了几圈,才张了口:“令妹的血光之灾,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