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这画掉了,我把它捡了起来,并非有意偷看。”安王怕宸王误会他偷看,赶紧解释:“现在物归原主。”
五弟大腿还没抱上,可别先得罪上了。
“没事。”宸王接过安王递来的画,把画卷好。
“五弟,这画……乃弟妹墨宝?”静王称赞道:“不愧是明家后人,这幅画景美,意美,堪称难得的佳作。”
宸王看他一眼,点头:“嗯。”
随后拿着画离开。
“还真是弟妹的画。”安王望着五弟离去的背影,用手肘撞了撞静王的胳膊:“真可惜,刚才没有趁机多看两眼。”
在他印象里,很少看到五弟对诗词字画上心,所以除了五弟妹,还有谁的画,连印章都没用,就放在五弟住的院子里。
“是啊。”静王看了眼璋六宫大门方向:“真可惜。”
“什么可惜?”怀王走出来,见两个弟弟凑在一起说话,大声道:“你们两个别整日凑在一起瞎玩不动脑子,想想该怎么出宫。”
天天住这么小的院子,他浑身都不痛快了。
“大哥,宫里也挺好的。”安王心安理得道:“一应开销都从殿中省走,又不用花自个儿的。”
现在他们还在被父皇罚俸,搬出宫就要花自己的银子。
省点开销,给王妃打首饰不好吗?
“就为了省着点开销,你就甘愿这这里?”
“哪能是一点开销?”安王道:“王府上下多少口人?礼仪往来,各种宴请,器皿粮油,哪样不花钱?”
“现在这样多好,不用去六部点卯,不用操心王府花销,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做,还不用自己掏银子。”安王越说越觉得这日子挺美,忍不住感慨:“如果父皇能让我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
怀王知道自己二弟没什么上进心,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思进取。
皇家子弟里,怎么会有如此没出息的异端?
“算了,你还是洒谷粒钓麻雀吧。”怀王很后悔,后悔自己跟安王废话。
那点俸禄算什么,下面人的孝敬,还有握在手里的实权,哪样不比省俸禄强?
“多谢大哥提醒,开春了麻雀肯定多。”
没想到一句嘲讽的话,竟然被老二当了真,怀王差点被气得吐血。
“大哥,你别介意。”静王看着安王欢乐跑远的背影:“二哥他不懂,春天鸟雀容易觅食,并不会被谷粒吸引。”
怀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些弟弟,没一个正常的。
他转身就走,碰到从外面回来的云延泽,气哼一声,大步回了自己的小院。
“三哥,大哥怎么了?”云延泽似乎并没有把怀王无缘无故朝他发脾气放在心上,扭头笑看静王。
“方才五弟过来,取了一幅画。大哥跟我们说,要想办法搬出宫住,二哥不愿意,就闹了些不愉快。”
“画?”云延泽状似随意地问:“什么画?”
“一幅意境优美,山清水秀的好画。”静王语带惊叹:“只可惜我笔力有限,模仿不出其一半的风韵。”
“三哥的画技,一直都是我们兄弟间最好的,怎可妄自菲薄?”
“此画非五弟所作,乃五弟妹的墨宝。”静王面带遗憾之色:“只可惜明家的画,从不外传,不然我宁舍千金,也要求来一幅画。”
云延泽叹息:“可惜,弟弟无缘欣赏。”
“四弟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我的院子,我给你临摹出大概。”静王道:“我画技虽不如五弟妹,但可以临摹出她画风的一二。”
临摹……画风?
云延泽对静王淡淡一笑:“有劳三哥。”
“殿下,你拿了什么?”玖珠看到宸王拿着一卷东西出来,好奇地看了两眼。
“我闲得没事时,瞎画的两笔。”宸王把画卷交给杨一多:“桃花将开,我要练练手,才能与你一起去作画。”
玖珠叫住杨一多:“杨总管,把画拿来给我看看。”
杨一多弯腰把画呈给玖珠,直接省略了宸王的意见。
宸王紧张地看着被玖握在手里的画,玖珠看了他的画,会不会发现,以前他夸她画技的话,都是骗人的?
别的他都不怕,就怕明小猪难过。
画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小猪画得开心。
“殿下的画……还不错。”玖珠仔细端详着画:“就是过于写实,少了几分意境与意趣。”
玖珠见宸王不说话,以为他在难过,赶紧找补:“不过笔触特别好,比我画技还要好几分。”
宸王:“……”
看着明小猪脸上“虽然你画得比我差,但我为了哄你,肯定说你比我画得好”的表情,沉默地走到她身边,把画收起来,抬头温柔看她:“作画重在意境,我画得还不够好,以后你要多教我。”
“好。”玖珠拍了拍胸膛:“没问题。”
看着笑得如此开心满足的明小猪,宸王一手把她带进自己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男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
哄媳妇开心的事,不能叫低头,更不能叫撒谎,那叫……情趣。
孙采瑶换上新的春衣,想穿去给殿下看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殿下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你确定,明玖珠寄养的道观,就在此处?”
她脚下一顿。
“殿下,确实在此处。”
“谁在外面?”云延泽语气陡然拔高。
“殿下,是我。”孙采瑶掀起帘子走进屋,看了眼站在屋子里的太监:“殿下,这个太监看着有些眼生。”
“皇子妃娘娘,下奴在殿中省当值。”蓝衣太监行了一礼。
“哦。”孙采瑶把手里的茶点放下,似乎并不在乎这个太监:“殿下,尝尝新出的春季鲜花饼。”
“辛苦你了。”云延泽端起茶喝了一口,对她道:“你先去休息,我等会与你一起用膳。”
“好。”孙采瑶走出屋子,低头看了眼裙摆上的绣花,自嘲一笑。
殿下宁可去打听明玖珠幼时的住所,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今日的精心打扮,就像是一场笑话。
“皇子妃,尚衣局的人求见。”白芍走到她跟前,小声道:“您可要见?”
“见吧。”孙采瑶走在前面,掩饰心底的失落:“白芍,你在母妃身边伺候多年,可曾见过殿下与其他女子亲近过?”
白芍摇头:“并无。”
“殿下近几日对我颇为冷淡。”孙采瑶苦笑:“若是你知道他心仪何种女子,我便做主为他纳了回来,至少……能求得殿下欢颜。”
“皇子妃莫要这般想。”白芍劝道:“殿下并非好女色之人,您若是真为殿下纳妾,反而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
孙采瑶心中更加苦涩,见到尚衣局的人,听他说,自己定制的其他春衣要稍候才能制好时,皱了皱眉。
“先前你们可不是这么回我的。”
“请皇子妃恕罪,可是宸王殿下那边,为宸王妃定制了数套春衣,尚衣局那边,实在忙不过来。”
孙采瑶很想质问,宸王那边要衣服,难道就要延后她的吗?
可是当着尚衣局管事的面,她只是礼貌微笑:“既然是五弟为五弟妹定制衣服,那我这边晚几日也没关系。”
“多谢皇子妃!”
管事连连道谢。
孙采瑶低头看着裙摆,她换了新衣殿下也不会发现,而宸王却主动为明玖珠定制新衣。
“把这封信送到明玖珠寄养的道观。”云延泽把厚厚的信封递给蓝衣太监。
信封上,寄信人的名字是明玖珠。
第93章 桃花这画……骗子也好意思说是咱们……
玖珠每天扒拉在窗口等啊等, 终于等到了桃花盛开。
一大早,她就换上尚衣局送来的新衣,趴在床上用手戳宸王:“殿下, 殿下,天亮啦。”
宸王艰难地睁开眼睛, 看着只有一缕微弱晨曦爬进来的窗户, 把脸往被子上一趴。
“殿下, 起床啦。”玖珠眼巴巴地看他, 春暖桃花开,该去画画啦。
宸王指了指自己脸颊:“起不来,要某小猪亲亲才起床。”
玖珠扑到他身上, 在他脸上啾了一口:“现在能起床了哦。”
宸王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
什么起床气,什么赖床,与玖珠成亲以后, 他全都改得干干净净。
在屋内伺候的太监宫女看到这一幕, 全都笑着避过身,等着王爷与王妃收拾好。
宫里有片桃林, 但是宫里其他人不敢随意去此处,因为宫里流传着一个谣言, 说这片桃林是陛下特意为苏后栽种的。
宸王记得自己很小时,宫里就有这片桃林,也不知道这个谣言从何而来。
宫女太监把桌椅板凳笔墨纸砚在桃林布置好,宸王看了眼玖珠, 让宫女太监全都退下:“本王与王妃在此作画, 不喜他人打扰,你们都退远些。”
“是,殿下。”
“为什么读书人都嫌桃花轻浮艳丽?”玖珠伸手接住几片飘落的桃花瓣:“明明它们艳而不俗, 结的果子还香甜可口。”
“有人嫌莲寡淡,也有人嫌弃桂花香气魅人,自然也有人嫌弃桃花艳丽。”宸王调好墨色:“人与花相似,不喜欢者,便能挑出千万个错处。若是喜欢,即使是缺点,也能夸成优点。”
“花就好好开在那,它们何曾在乎过人对它们的评价。”宸王没有画桃花,而是画了一个少女,寥寥几笔,女子虽还无五官,但是他对这个少女的喜爱,已跃然纸上。
“世人总是高高在上,甚至虚构花鸟虫鱼幻化成人,对他们痴心相付。”宸王笑眯眯地抬头看玖珠,在少女手上画了一支桃花:“人也好,花也罢,若是不懂得真心换真心,高高在上得到的,只有……”
他在少女身边,画了一个自己,两人携手站在一起。
“只有虚无。”玖珠补上最后一句,她放下手里的笔,挤到他身边:“殿下,你画的是我们吗?”
“对,你和我。”宸王描出桃花,把笔递给她:“来,你来上色。”
玖珠接过笔,仔细端详着画,认真道:“殿下今日的画,格外好。”
“嗯?” 宸王笑问:“怎么说?”
“比较……生动。”玖珠小心描着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感觉特别好。”
宸王笑了笑,随即笑容愣住,他看着画上的自己与玖珠,顿时明白过来。
玖珠对画的好坏判定,或许跟很多人不一样。
她透过画,看到了作画人的情感。
画下玖珠时,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这样的美景,有她才算美景。她已在画上,自己又怎能不陪伴在身边,所以他把自己也加了上去。
以情入画。
往日她送自己的那几幅画,是不是也这样,把她心中最美的景,最好的祝福,画下来,送给了他。
在这个瞬间,宸王发现自己与世间任何俗人都没有差别。花草并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它们,然而他却高高在上的觉得,世间万千美丽花朵,都不如明小猪对他展眉一笑。
“不知王爷与王妃在此作画,老身打扰了。”
玖珠把笔放到一边,转头看向来人:“太妃娘娘。”
“桃花雨下描画,这片桃花林,反不如二人并肩之美。”赵太妃摸着怀里的猫,神情怀念地看着这片桃林:“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片桃花林了。”
“赵太妃知道这片桃林的由来?”宸王端了凳子,放到赵太妃身边,玖珠扶着她慢慢坐下。
“当然知道。”赵太妃笑了笑:“老身进宫前,祖上是酿酒人,酿得最好的就是桃花醉。因有几分容色,被先帝看中,就被带进了宫。为哄我欢颜,先帝便在此处种下了一片桃花。”
玖珠睁大眼:“这片桃林,竟是先帝为您栽种的?”
“是啊。”提到先帝,赵太妃语气有些冷淡:“不过后宫并不缺女子,先帝能为我种一片桃林,也能为其他女子种梨林,杏林,菊圃。”
在她的眼神里,玖珠没有看到半分快乐,也许就连进宫,也非她所愿。
“来。”赵太妃把猫交给宸王,轻轻握住玖珠的手:“我带你看一样好东西。”
“一、二……八。”赵太妃拉着玖珠在桃林里慢慢走,一直走到第八棵桃树下,颤颤巍巍地弯下腰,准备去挖下面的东西。
“太妃,你要挖什么,让我来。”玖珠连忙扶住她:“我力气大。”
“好。”赵太妃笑了笑。
宸王让宫人送来铁锹,把猫塞给玖珠:“别让土弄脏了你的鞋袜,我来。”
赵太妃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有无限慈爱。
很快,宸王从里面挖出两个坛子。
“酒?”宸王把坛子从土坑里抱出来,扭头看赵太妃:“此酒,是太妃所酿?”
太妃蹲下膝盖,用手拂去坛子上的泥土:“我十几岁进宫,这两坛酒是我十八岁时所酿。今年……我已经六十有余,再不把它们挖出来,我怕这两坛酒再无出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