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有宝珠——月下蝶影
时间:2021-05-12 10:58:30

  涉及其他妃嫔,他们身为晚辈, 不敢轻易下决定。
  “五弟。”安王虽是胆小怕事的性格,但是涉及自家母妃安危,他比平日多了几分勇气:“此事, 为兄想禀报给皇后娘娘。”
  皇后是后宫之主, 无论事情的走向如何,都不能越过皇后娘娘。
  他有些不明白, 从小他就文武平平,性格平庸, 既不跟兄弟们争权夺利,又不特立独行。做得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跟着几个兄弟,跑到受伤的四弟屋子里煮暖锅子。
  但当时出主意的是五弟, 吩咐宫人去准备的是大哥, 四弟就算要恨,最恨的人也不应该是他。
  至于他家母妃,父皇登基以后, 就给了她昭仪封号。过去这么多年,母妃的封号就没晋升过,属于平日父皇从她身边经过,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谁会费那么大的劲儿,来算计他们母子?
  图啥呀?
  总不能是为父皇省一笔养他们一家子的钱吧?
  突然,他面色一变,猛地看向宸王。
  难道是有人发现他抱大腿成功,对他心生恨意?
  又或者是,有人恨五弟,但此人拿五弟没办法,就拿他来出气?
  他单知道跟兄弟们争夺太子储位危机重重,没想到抱大腿也会有风险。
  “看来昭仪娘娘的这顿午膳,我们暂时是吃不上了。”宸王站起身,转身看向走回门口的吕昭仪:“昭仪娘娘,去母后那里坐坐吧。”
  吕昭仪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几个小辈就变了脸色,她忐忑问道:“发生了何事?”
  难道她偷偷吃臭豆腐、火烧、灰水糍、螺蛳粉等民间小吃,被宸王发现了?
  宫里有规矩,不能随意吃宫外的东西。但这种规矩,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宫里哪位妃嫔没有吃过宫外的东西?
  “母妃。”安王妃面色惨白:“韦昭仪送您的熏香,有问题。”
  当然,她没有提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事。
  吕昭仪微微一愣,随即对宸王与玖珠点头:“是该去皇后娘娘那里走一趟,嫔妾的事,要麻烦皇后娘娘了。”
  她看着殿内的四个年轻人,在心底叹息。
  皇家的子嗣,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希望显德末年的悲剧,不要在这几位皇子身上重演。
  韦昭仪坐在桌边用膳,静王妃站在桌边为她布菜,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等静王妃夹了几筷子菜后,韦昭仪示意她坐下:“我看你脸色不好,发生了什么事?”
  “回母妃,儿媳娘家人刚才传消息进来,儿媳的大伯被金吾卫带去了京兆府审问。”静王妃垂着头,态度恭敬极了:“无意打扰母妃用膳的兴致,请母妃宽恕。”
  “怎么回事?”
  “儿媳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宸王与安王的命令。”静王妃勉强一笑:“前两年宸王就与世家闹得不太愉快,可能又闹了什么矛盾。”
  “云渡卿下这种命令我不奇怪,安王凑什么热闹?”韦昭仪有些疑惑,安王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胆子?
  “近来安王一直有意讨好宸王,或许是……”静王妃小声道:“或许是向宸王投诚。”
  “他就那么笃定宸王能继承大统?”韦昭仪冷笑出声,随后道:“放心吧,京兆尹是个正直的人,就算是宸王的命令,只要杜青珂没犯事,照旧能平安回府。”
  静王妃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儿媳是担心……宸王会故意栽赃陷害。”
  韦昭仪似笑非笑地看了儿媳一眼,语气里带了些许嘲讽:“你以为云渡卿想要对付朝中某个官员,需要栽赃陷害?”
  “母妃……”
  “罢了,不用再说。”韦昭仪打断她的话:“宫里没有傻子,你那点小手段,不要摆在本宫面前。”
  静王妃面色白了下来。
  “娘娘。”一个太监匆匆进来:“皇后娘娘要见你。”
  韦昭仪眉头紧皱,现在是饭点,苏眉黛这个时候要见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了眼静王妃:“你会璋六宫好好待着,宫外的事少管。”
  说完,匆匆赶往明月宫。
  明月宫,是后宫里最特别的一座宫殿。
  帝王居住的寝宫名为太央,意味最高处的中心点,也有烈日正当空的意思。
  烈日明月门当户对,极为尊贵,其他宫殿算什么?
  夜里不起眼的星星?
  韦昭仪抬头看着明月宫的牌匾,这个牌匾是陛下登基后新换上去的,字也是陛下书写。从一开始,陛下处处都在向所有人昭示,苏眉黛与其他妃嫔的不同之处。
  “韦昭仪,请往这边走。”门口的宫女引她进了殿。
  然后……她就看到膳桌上围坐了一大堆人,吕昭仪坐在角落里,吃得一脸满足。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韦昭仪行了一个大礼。
  “来了?”苏后指着吕昭仪身边的空位:“坐下来一起吃点。”
  “回娘娘,嫔妾已经用过膳了。”韦昭仪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明玖珠的身上。
  察觉到韦昭仪的视线,玖珠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韦昭仪对她笑了笑。
  “看什么?”宸王把玖珠喜欢吃的菜,夹到她碗里。
  玖珠摇了摇头,趴在宸王肩膀上,小声道:“静王与韦昭仪看起来好像。”
  “要论羞辱人,明小猪你才是个中高手啊。”宸王笑:“宫里都说,五位皇子,唯有静王长得最为普通,你还说他跟韦昭仪长得像,这不是骂人吗?”
  “谁拿长相说事了?”玖珠轻轻戳他肩膀:“佛家有言,红颜枯骨,再好看的人,死后也只是一具骷髅。”
  “在道观长大的人,怎么还谈起佛理了?”宸王把汤端到她面前:“先把汤喝了。”
  在家里被母亲盯着喝汤,在宫里被殿下盯着喝汤,玖珠觉得自己就是汤壶。她端起汤大口喝完,放下碗继续小声说:“释道一家亲嘛,不过我说的不是长相,而是他们母子之间的那种感觉。”
  他们明明就在那里,可是却极容易让人忽视他们的存在。
  师父说过,世上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若是一个人,无论在任何场合被人忽视,只能说明此人在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把有问题的熏香给宫里其他妃嫔,因为这不符合她平日行事低调的准则。
  一顿午膳花去的时间并不少,尽管母妃并没有告诉韦昭仪,究竟是为了什么叫她来,但她就那么静静站着,姿态恭敬又谦卑,不见半点焦急。
  无论是已经被父皇赐死的郑氏,还是张嫔,她们单独来明月宫时,都是紧张的。
  玖珠仔细观察着韦昭仪,半晌后对宸王道:“我观她与佛有缘。”
  这么好的心性,不去念经可惜了。
  “你这个道家的叛徒,竟然在为佛家发扬光大操心。”宸王轻笑出声:“万一这是个假慈悲,岂不是坏了佛门的清誉?”
  “渡卿,玖珠,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苏后看到两人头都挨在了一块儿,叹了口气,这好歹是后宫审案现场,你们两个能不能严肃点?
  “回母后,我们在操心释道未来的发展。”宸王理直气壮地开口:“后宫里的事,儿臣与玖珠又插不上嘴,您不用在意我们。”
  苏后:“……”
  我倒是不想在意,可你们两个说悄悄话的样子,实在有些嚣张。
  “韦昭仪。”苏后看向韦昭仪:“你可知,你送给吕昭仪的熏香中有毒?”
  玖珠看到韦昭仪冷静自持的脸上,出现了诧异,那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惊疑,但这种表情,很快被她放大,仿佛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娘娘,嫔妾不知。”韦昭仪跪了下来:“嫔妾与吕昭仪无冤无仇,平时还时常往来,嫔妾怎么会有毒害吕昭仪之心?”
  说完,她焦急地看向吕昭仪,可是由于她向来笨嘴拙舌,半天也只说了几句“不是我”“请相信我”之类的话。
  “你先别急,先说说那香是怎么制来的?”苏后抿了一口消食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本宫不会冤枉任何一位无辜的人。”
  “娘娘,嫔妾被太后送到潜邸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制香女。”当着几位晚辈的面,说起自己的过往,她面色有些不好看。
  事实上,后宫里的几位妃嫔,除了被赐死的郑氏,其他人的身份都不太高。
  “送给吕昭仪姐姐的香,都是嫔妾亲手做的。”韦昭仪道:“可是送给吕姐姐的这种香,嫔妾自己也在用,怎么会用来毒害姐姐?”
  苏后手臂轻抬,宫女把韦昭仪宫里的香料端了上来,御医取了熏香仔细查验。
  “娘娘,诸位贵人,韦昭仪宫里的熏香,确实与吕昭仪宫里的熏香极为相似,但是其中一味花的原料,有些不同。”御医道:“被调换的这味花,味道极为相似,药效与另外一种花相克。”
  听到这,韦昭仪就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是谁在算计她?
  “韦昭仪,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苏后看着韦昭仪,倒不见多少怒容。
  就连被害人吕昭仪,看向韦昭仪的眼神,也没有多少愤恨。
  “娘娘,嫔妾实在不知,送给吕姐姐的香料,为什么会出问题。”韦昭仪磕了一个头,无可奈何,却只能老实选择认命。
  “母后。”玖珠开口:“儿媳以为,也许是韦昭仪娘娘制作香料时,被人调换了原料,或是不小心制错了。”
  一个擅长制香的人,是不可能弄错原料的。
  在座大多人都猜到,韦昭仪可能是被人算计了,但是没有证据的算计,往往只能认命。
  玖珠说这句话,只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是啊,娘娘。”吕昭仪反应过来,主动开口道:“韦妹妹与我相交多年,应该不会这样害我。”
  “既然吕昭仪与宸王妃为你求情,此事本宫就减你三分罪。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本宫也不能不罚。”苏后扭头问身边的香绢:“香绢,按照宫规,谋害后妃,当以什么罪论处?”
  “回娘娘,轻者格去品阶,搬出主殿,重则杖毙。”
  杖毙二字出口,安王与安王妃抖了抖,两人朝彼此靠了靠,像是无助的小可怜。
  “韦氏虽有错,但罪不至此。”苏后轻笑了一声。
  安王偷偷瞅了上首的苏后一眼,连“韦昭仪”都不叫了,看来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打算轻饶韦昭仪。
  “即日起,韦氏降为婕妤,以省自身。”苏后对韦氏温柔一笑:“你对本宫的惩罚,可还满意?”
  安王缩了缩脖子。
  把人从正二品昭仪降为从三品婕妤,还要问人满不满意,这是拿针朝人心口扎啊。
  “多谢皇后娘娘宽宏。”韦婕妤感激地看着苏后,朝她磕了一个头,仿佛真的捡了一个天大便宜。
  “此事已了,都退下吧。”苏后打了个哈欠:“本宫困了。”
  众人连忙告退。
  等殿内所有人都退下后,苏后嗤笑一声:“当初潜入我儿王府里,意图换掉熏香的探子,只怕就是韦氏手底下的人。”
  “娘娘心善,不过是降她品阶罢了。”香绢连忙接话:“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啊。”苏后懒洋洋挑眉:“不管是不是她,有些事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反正她是横行霸道的宠后,当宠后还需要讲什么道理?
  “可惜了。”玖珠走出明月宫,感慨了一声。
  “可惜什么?”宸王好奇。
  “可惜一个与佛有缘的好苗子,却还是个婕妤,出不了家。”玖珠摇头叹息:“大概,这就是命吧。”
  听到佛啊道的,吕昭仪就想起去年抄经书时的恐惧,连忙往旁边挪了挪,离玖珠远了些。
  安王跟安王妃惊恐地看着玖珠,皇后娘娘只是想给韦氏降品阶,宸王妃却想让人出家做尼姑。
  狠,还是明玖珠狠。
  宸王挑眉扫了夫妻二人一眼,两眼连忙把惊恐的眼神收了回去。
  “明小猪,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韦氏有一点点排斥?”宸王伸手一揽,搂着玖珠的腰,走到旁边:“来,说出来给你家王爷听听,我帮你出主意。”
  “可能因为我是道家养大的。”玖珠一脸高深莫测:“这是道家人面对与佛有缘之人的竞争意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宸王戳她脑门:“说人话。”
  “她不合我眼缘。”
  一个时辰后,刚刚被降品的韦婕妤,又收到一道新的懿旨,让她三日内迁宫。
  新宫殿没什么特别,就是离麒麟宫格外格外远。
  “苏眉黛果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削减韦氏的品级。她仗着有皇上宠爱,做事当真没有半点顾忌。”
  “主子,韦氏迁宫是件好事,她离吕昭仪远了。”
  “吕昭仪有什么用,那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以苏眉黛的性格,降下韦氏品阶已经达到目的,为何还特意让她迁宫?”
  “奴婢不知,但是调换香料的人,奴婢已经派人处理干净。”
  “可惜了,本来想借着这件事,让安王与静王反目成仇。没想到熏香的事,会这么快被发现,浪费本宫一颗好棋子。”
  “是啊,可惜了主子您的棋子。”
  听到伺候自己多年的宫女暴毙,韦婕妤梳头发的手停也未停,她冷笑一声,低声呢喃:“本宫好像抓住这只老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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