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江时遇当了内裤模特让她不舒服，也许是陈毅故意揭江时遇的短让她恼怒, 也许是陈毅从扒江时遇的污点中寻求快感，让她厌恶。
“你好像很喜欢揭别人的短？”童妍冷淡道。
陈毅笑了：“只是喜欢互黑罢了，江时遇, 你不会计较吧？”
没等江时遇回答，童妍已经牵他的手离开：“他不介意我介意, 这饭就吃到这里吧。”
两人一站起来, 包厢剩下三人都感到惊愕, 他们没想到童妍会突然发火。
走出包厢, 经过饭店走廊, 童妍往前走, 江时遇紧盯她的背影。
童妍有多霸道, 她不喜欢他拿女生的东西，不喜欢他跟女生走得近，不喜欢他特别的一面被其他女生看到, 记得纹身那天，有一个女生误闯入房间看到他只穿内裤，她都生气了好久。
“妍妍......”
她没听，继续往前走。
江时遇喉咙有些干涩，她走得太快，他又走得太慢，就这样，他们拉开很长的一段距离，似乎她离他又远了。
没走一会儿，发现他停下来了，童妍回头，两人之间隔着十米的距离。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那样。”她淡淡道。
江时遇：“嗯。”
“为什么？”
“......来钱快。”
童妍点头，然后笑了：“多久以前的事？”
“六年前。”
“哦，我们还没分手呢？”童妍慢慢走向他，目光凄厉：“我给你钱你不要，自己偷偷去当模特？比起接受我的钱，觉得当内裤模特更体面？”
江时遇皱眉，他受不了童妍现在的语气：“妍妍，别这样看我......”
“你真是......让我无法理解。”童妍嘲弄一笑：“算了，也没什么，你这师兄挺恶心的。”
她似乎有些失望，江时遇解释：“我想去美国看你，但我没钱，我听说你受伤了。”
他是从童爸爸那里知道她的情况，她遭遇暴徒枪杀路人，童爸爸当时也不太了解情况，只说她被击中腿部，他需要在两天内拿到足够多的钱，然后去美国找她。
只是这样而已。
童妍愣怔：“在......那时候拍的。”
“我只知道我想去见你，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他目光沉郁，情绪有些低落。
所以他等到了什么？等到她和他在废弃的修车厂里做了爱，她要他离开，要他回中国。
“对不起。”童妍道歉，跟她在一起，他很不容易。
两人情绪渐渐平复，童妍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直觉告诉她，是陈毅发来的信息。
打开微信，果然是陈毅发来的信息。
陈毅：【照片】
陈毅：【照片】
这是两张江时遇当模特时的照片，他穿白色衬衣，衬衣扣子全开，下来是黑色三角裤，脚下是一双白袜，他曲腿躺在床上，用一双冷冽的眸子看摄影师的镜头。
可能化了妆，他很帅，只有眼底像是笼罩了悲伤。
第二张照片他站在落地窗前，穿的是白色底裤，太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在他腹部上，无论是阳光，浅绿色窗帘，还是他的线条，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第二张没有露脸，但童妍知道是他，她看到了他的纹身。
江时遇是怎么样的人呢？
她追他时，想请他吃一顿饭都不愿意，他将界限划分得很清晰，想靠近他，并不容易，为了给妈妈治病，他一个人打好几份工，他做过服务生、当过家教、做跆拳道助教、帮人遛狗，而现在为了她，他脱下衣服做了模特，明明他的自尊心这么强......
把他的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童妍退出照片，给陈毅发了一条信息。
童妍：你在嫉妒他，因为他比你成功。
那边沉默了两秒。
没一会儿，他发来一段视频。
陈毅：【视频】
陈毅: 听说他是因为一个女人变成了这样，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受得了他为了一个女人快死了吗？
视频画面很黑，里面的人瘦得眼眶深陷，如同瘾君子，童妍一眼便能认出那是江时遇。
心抽疼了一下，童妍忽而害怕点开那个视频。
江时遇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刚要靠近，她制止了他：“你别过来。”
江时遇不动，眼底划过一丝不安。
她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点开那个视频。
视频画面有些晃，但能看清画面里的状况，她已经做好准备看到江时遇狼狈的一面，当真的看到了，心还是一阵阵地抽疼——
他卷曲身体躺在一片潮湿水泥地上，整个人骨瘦如柴，地上全是他的呕吐物，以及一个陶瓷杯的残骸，因为厌食胃痛而痛苦，他的表情变得扭曲，他在痛苦地低吟，脸颊和耳朵刮到陶瓷碎片，鲜血在潮湿的地面上流淌，最后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江时遇，需要帮忙吗？”录像的人说话了，但那不是关心的语气。
江时遇仿若未闻，他用手抓了一些从碗里翻倒的饭往嘴里塞，吞咽下去不到一会儿，他又吐出来了，呕吐物从他嘴角滑下，滑到他的耳朵，滑到潮湿的沾染鲜血的地面上。
“江时遇，快死了么？要叫救护车么？”
那人拍了拍江时遇的脸，用手机对着他扭曲的脸继续，过了很久，他站起来去洗手……
静静看着视频，童妍的心隐隐作痛。
所以呢？他拍了照片去美国看她，等待他的却是这种结局，他生病了，他吃不了东西，他在痛苦边沿受尽折磨......
她曾希望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温柔待他，但没有，视频里没有人温柔对他，甚至把这一切当成一个黑料。
抬眼，他不知道何时来到她身旁，正看着那段视频，他的表情有些茫然，有些惊愕，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我？”江时遇自言自语。
可能当时太难受，他没有留意别人偷拍他，也不知道有人跟他说话。
他那段时间不敢看镜子，不愿意和人接触，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以至于她要从他的世界消失。
很多年以后，江时遇回忆起这段往事，他告诉童妍，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视频里的人是上辈子的江时遇。
放下手机，童妍蹲坐在地上，脸埋在双膝之间。
“阿遇，你看......我好像害了很多人。”
把哀伤藏在心底，再站起来时，她又是骄傲的童妍。
走向那个包厢，她的步伐平稳和坚定，她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想把那个人撕碎......即便她心里很明白，让他受伤了人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打开包厢的大门，童妍目光很冷。
这个人不值得人尊重，他配不上江时遇叫他一声师兄。
正在三人疑惑抬头之时，童妍上前几步，抄起瓷盘便往那人脑袋砸去。
一边骂一边抄起盘子继续砸人，用花了钱款待他的饭菜和盘子，全部往他身上砸。
“啊——”在一阵阵哐当之中，旁边的两个人慌张地躲向别处。
陈毅被砸得脑袋一阵剧痛，等意识到到什么，便要奋起反击:“妈的，你疯了！”
他刚要扬起拳头，江时遇一只手挡住他的手臂，一只手遏制住他的脖子。
江时遇把他抵至墙上，神色可怖，声音嘶哑：“什么意思，师兄？”
第41章 江时遇说原谅
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那年, 夏日将至。
童妍说她喜欢夏天，跟江时遇许多美好回忆，几乎都在夏天。
那年, 童妍顺利毕业, 江时遇也考上母校物理系材料物理的研究生。
国外的大学，尤其是名牌大学通常宽进严出, 想要顺利毕业，就得努力拿学分, 努力去熬一次次的考核, 童妍很想回国和江时遇在一起, 所以不曾怠慢自己的学业, 在这段漫长的异地恋岁月里，他们互相思念, 互相慰藉，互相鼓励，才顺利走完人生的这一个重要阶段。
顺利毕业后, 童妍和全班同学选择在一个明媚天气里，一起穿学士服拍全班毕业照, 在当天忙忙碌碌之中, 她给自己拍一张穿学士服的自拍照, 然后发给江时遇, 说：我马上要回国了, 你开心吗？
江时遇当是也已经毕业, 此时在一家研究所里当助理, 同时学习和观摩别人做科研，收到童妍信息时，国内时间为深夜十一点,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那晚他兴奋了一整夜。
他回：还行吧，你哪一天回来？
等她回复归期，他去翻手机日历，计算他们相见的倒计时。
江时遇在的这家研究所也在郊外，来这里包吃包住，吃的永远是豆腐、猪肉和青菜，住的是八人一间的集体宿舍，这边离市区很远，周围没什么娱乐场所，附近的店铺门面时常关闭，街道上行人很少。
宿舍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江时遇的娱乐方式是回复童妍的信息，以及静下来看书，即便这日子很像吃斋念佛的和尚，他却没有感到无聊，相反，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这种期待源于学业，源于一个女孩。
童妍在国外结束忙碌的一天，江时遇这边是明媚的正午，她躺在床上给他打长途电话。
为了接童妍的电话，江时遇午饭都没吃，直接走出研究所，站在一条小溪旁，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正午的阳光让小溪水面闪闪发光。
“等我回去，我们是不是要过夫妻生活了？”她问。
江时遇看眼前潋滟的溪水，笑道：“别了吧，保持一点距离，你在我心里就永远是女神。”
“那我租两套房，你住一套，我住一套，我在你隔壁，我们是邻居。”
没人把这句话当真，两人都在笑。
如果真是这样，一套房会被闲置，一张床也会被闲置，半夜一定会有一个人爬上另一个人的床。
“阿遇。”
“嗯？”
“你想跟我结婚吗？”
江时遇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他没有说想，也没有说不想，只是因为现在的他还什么都没有。
“到底想不想？”她继续追问。
江时遇：“......想。”
“嗯，等我回家。”她说。
两个人都笑了，没有缘由，毫无道理，只是听着对方的声音就很开心。
半晌，她道：“阿遇，你闭上眼睛。”
江时遇不解：“为什么？”
“快点。”
“嗯，闭上了。”
“现在你身上穿新郎西装，我身上是洁白婚纱，我们牵手走在教堂的白毯上，教堂两旁是见证我们婚礼的家人和朋友。”
江时遇闭着眼睛，心道他周围只有一地乱石，和杂乱无章的枯草：“我看到耶稣了，他被定在十字架上。”
“嗯，我也看到了，你听到声音了？”
“听到了。”
他听到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就在他脚边。
“结婚进行曲在响，噔噔噔噔......”
江时遇忍着笑，假装庄重的，和他的女神在电话里完成了一场婚礼。
他觉得他们的爱情不像教堂一般庄重，更像眼前的小溪，清澈、美好、细水长流......
自从她说回来跟他结婚，他虽然不说，却一直在期待，可最后兜兜转转，和她完成的，也不过是小溪的这一场婚礼。
......
时间回溯到现在。
江时遇把满头是血的陈毅按在墙上，眼底血红。
他不知道陈毅何时录了这个视频，当时一定是疼得糊涂了，才没有了这段记忆，那段时间是他最黑暗的日子，他自己极不愿意回忆，甚至排斥那样的自己，陈毅却用以这样的方式，将一切带回到现实。
他的师兄是为什么呢？为了破坏他和童妍的幸福，为了在童妍面前诋毁他的形象，为了让童妍厌恶他，是这样吧？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们结婚了，为什么有人企图要破坏它呢？破坏他一直期盼的美梦。
“知道老师为什么不喜欢你么？师兄，你有野心却没能力，你思想狭隘却自命清高，这就是你。”
江时遇放开陈毅，陈毅像一滩软泥从墙上滑下来，刚才有过一次激烈搏斗，可他打不过江时遇。
和江时遇一样，陈毅的体格高大结实，只可惜平时不够自律，他鲜少运动和锻炼，在体能上输了江时遇一大截。
童妍说的没错，陈毅只是嫉妒江时遇。
江时遇比他晚来一年，却和他同时毕业，老师喜欢他，实验室的同学喜欢他，连女神何玲都喜欢他，即便他瘦得像一只猴子一样。
前几天从老师那里得知江时遇的近况，知道他发展很好，前途一片光明，于是叫上师弟肖阳来到德市，他想认证老师的话，当他来到德市看到江时遇的第一眼，以及他身旁站着一个比何玲还美艳的女人，他就知道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他这个师弟混得很好，比他好太多了......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收起你的红眼病，谁要你不是江时遇。”
居高临下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陈毅，江时遇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随后回头，凝视童妍的眼眸。
她是他走向成功的无穷动力，也是他走向灭亡的罪魁祸首，他把她的情书夹在《哈姆雷特》生存亦或者毁灭的那一夜书里，她永远不知道其真正的含义。
童妍同样注视他，她看到江时遇和陈毅搏斗，整颗心还在砰砰乱跳。
刚才陈毅在他脸上打了一拳，他嘴角还沾染血迹，她被那一拳吓得不轻。
“阿遇，我们走。”
童妍向他伸手，手指白皙纤细，江时遇靠近她，手牵到一起，就像是一个人。
许多年以前，童妍曾开玩笑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俩很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就像一个人。”
江时遇神回复：“哦，大概这就是夫妻‘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