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恪,本尊等你很久了。”
低沉的声音,意料之中还挺好听……果然是拿了大反派剧本的人!
这是宴月月第一次见到顾天枢,这人的外表就是各类虚构设定里魔尊标配的那种邪肆俊美的样子,半边脸上的面具就差在上面写上“我有故事”了。
“孩子们呢?”钟离恪对姓顾的所有的忍耐都给了顾愠一个人,面对顾天枢的时候依然没好气的,“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
“说得好像我发了邀请你就会来一样。”顾天枢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不愿与姓顾的打交道,却又养着顾辰的儿子。本尊只是好奇他是什么样的小崽子,就请他来做个客,再说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侄子,做叔叔的,想见侄子一面都不行吗?”
“我说不行你不是也见了?嗤,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把孩子们先放了,我再听听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破事。”
喂喂……
眼看钟离恪三言两句嘲讽又拉满了,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有些担心惹恼顾天枢他会对两个孩子不利。
然而顾天枢高冷的外表下似乎有着意外的好脾气,听到钟离恪这么说也只是笑意收敛了一下,认真地回道:“他在本尊府上做客,二位跟我来就能见到他了。”
说完他自顾转身往里走,宴月月下意识地看向钟离恪,后者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跟了上去。
魔尊亲自迎接就是够牌面,宴月月被钟离恪带着抵达魔域的时候,两边早已经站满了恭敬跪在一旁的魔族。
“恭迎魔尊!”魔族们齐刷刷地喊道。
这浮夸的喊话,确定不是在拍修真电视剧?
内心带着这样的吐槽,宴月月一时也忘记自己还被钟离恪揽着腰,目光四处搜寻起顾愠和小凤凰来。
“娘亲!”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殿中传来,宴月月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小凤凰一边喊着“娘亲”一边朝这边飞过来。
“夕夕!”宴月月随手把钟离恪的手从自己腰上扯下来,顺便把他往外推了推,径直走过去接住冲过来的小家伙,紧张地对它上下检查起来。
突然被嫌弃的钟离恪呆了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那对母女的注意,然而宴月月压根没注意到他,确定小凤凰完好后就立刻又紧张地追问“你哥呢”。
“咳……”
“别费劲了。”一旁的顾天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女人都是这样的,有了孩子以后就看不到男人了。”
这副过来人的语气终于成功地引来钟离恪的眼神,这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天枢,随后用一种认真的,十分睥睨的语气道:“那是你,我夫人心里当然还是我最重……”
“钟离恪!”宴月月抱着小凤凰忽然转过头来,怒道,“你不是说顾天枢不会对孩子怎么样的吗?为什么夕夕说哥哥被抢走了?”
刚吹完牛就被打脸的钟离恪面上一怔,立刻转头看向顾天枢:“你把他带去哪了?”
顾天枢也愣了一下不过还不待他说话,听到宴月月声音的顾愠就从内殿跑了出来。
“娘亲!”六七岁的男孩一边跑,怀里还抱着个东西,等他凑近了,宴月月才看清楚他怀里抱着个……婴儿。
小婴儿有着白嫩的皮肤,乌黑的发,还有一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血红双眸,但那双眼眸却写满纯真。
“这是……”宴月月惊讶地看向顾愠。
“这是我的弟弟。”小顾愠偏着头,认真地解释道,“是我的叔叔的儿子,所以是弟弟没错吧?”
澄澈的红眸里映出宴月月的模样,小家伙欢喜地“咯咯”笑了起来,甚至还努力伸出小爪子想要去触碰宴月月。
“娘亲!就是这个软趴趴的小东西抢走了哥哥!”小凤凰趴在宴月月肩头很不开心地告起了状,“哥哥自从有了弟弟都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哼!”
原来夕夕说的抢走是这个意思……
“夕夕,我没有不要你,是弟弟更小,需要照顾嘛!”小顾愠急忙安抚吃醋的小凤凰。
夕夕站在宴月月肩头不悦地转过头,只留了个屁股对着顾愠,顾愠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无奈来。
这份无奈也清晰地传给了怀里的小家伙,不过他显然无法对哥哥的愁死感同身受,甚至还“嘻嘻”笑了起来。
“果然传言没错,你夫人很受孩子喜欢,我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顾天枢站在一旁,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顾天枢,你什么意思?”钟离恪敏感地察觉到不妙,眼眸危险地眯起。
顾天枢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郑重酝酿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那个……你们介不介意再多养一个孩子?”
钟离恪:“……”
谢邀,不了。
第81章 “然后呢?你对我这个战利……
小婴儿虽然是顾天枢的儿子, 却不姓顾。
顾天枢虽然也讨厌姓顾,但他更讨厌申屠,就懒得给自己改名字了, 不过他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延续顾清芳的姓氏, 所以儿子随了母姓。
小家伙名字叫钟离昭,在血缘上来说, 算是钟离恪的远房外甥——他的外祖母钟离翎和钟离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都是当年最后一任罗刹王的女儿。
当年申屠朽成为魔尊之后, 在整个魔族内对罗刹一族进行了彻底的清洗, 所以很多罗刹都逃离出了魔域, 比如钟离羽。
然而魔域内还有不少罗刹并没有来得及逃开, 钟离翎便是其中之一,之所以能逃过一轮又一轮的清洗, 是因为她有一样极为独特的能力——造梦之术。
“造梦?”听到这里,宴月月忍不住疑惑道,“是让人做噩梦的能力?”
听起来是一种好像很厉害, 但花里花哨没什么杀伤力的能力……
钟离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难得认真地纠正道:“这个能力最可怕的地方在于, 她可以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篡改你的记忆, 哪怕你偶然想起来真实的记忆, 也会以为那只是梦中发生的事情, 这才是‘造梦’这个名字的由来。”
钟离翎的丈夫原本就是罗刹王族的拥护, 在那场罗刹族覆灭的战斗中早已牺牲。钟离翎独自一人, 就是用这种能力一次次骗走了申屠朽派来的手下, 艰难地生下了唯一的女儿钟离颜——也就是钟离昭的生母。
不过罗刹一族延续血脉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事,钟离翎也和当初的钟离羽一样,将自己大部分的灵力都传给了女儿, 后来渐渐衰竭,没能等到女儿长大就离世了。
钟离昭身为一个罗刹,生活在一个谈罗刹色变的魔域,虽然继承了母亲的能力,但她的造梦术尚未精准,时灵时不灵的,常常为了逃命把自己弄得很狼狈。
直到她遇到了顾天枢。
那时顾天枢奉申屠朽的命令去搜寻罗刹遗孤,钟离颜的造梦术又恰好失灵被顾天枢发现,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顾天枢明明识破了她的造梦术,却也假装自己中了,就这样放她走了。
后来又凑巧遇到几次,顾天枢无一例外都放走了她,钟离颜这才发现这位魔尊之子好似和他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同。
大概是笃定了顾天枢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她后来甚至会故意在他面前露出破绽,闲暇时候也喜欢跟在他身后给他添一些乱子,偶尔也会好心地帮他击退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魔族。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孤独寂寞的灵魂就这样相互吸引,最终在这绝望看不见天日的魔族里拥抱住了对方。
钟离昭的“昭”字,就是他们对未来最美好的期盼。
“原来你的名字还有这么美好的寓意。”宴月月低下头伸手握住了小家伙的手掌,眼看钟离昭纯洁无垢的眼眸里直愣愣地映出了自己的样子,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顾愠小时候,忍不住会心一笑。
自从钟离羽之后,宴月月这是第二次听到罗刹女子的爱情故事了。
不同于钟离恪父母那种跨越种族至死不渝的爱,顾天枢和钟离颜这样相互救赎相互治愈的故事也依然十分动人,同样能让人感觉到爱情的伟大与神奇。
“那后来呢?这孩子的母亲在哪?”她把手指塞进小孩紧握的小手里,一边抬头四顾找人,余光却瞥见顾天枢的脸色蓦地黯淡下来。
宴月月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顾天枢派人去天罗林,带走了几样药草,而钟离恪说那些药草是用来把人起死回生的……
难道钟离颜……已经不在了?
顾天枢没有说话,那沉重悲痛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什么,宴月月一时有些歉疚,正要开口道歉,一旁的钟离恪却先开口了。
“她那时刚生完孩子,为了对付申屠朽,强行催动造梦术,最后虽然捆住了申屠朽,她自己也被困了进去,直到现在还没醒。”
听到没死,宴月月顿时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姓钟离的女子能有个好结局,然后又听到钟离恪的声音。
“虽然看着没死,但造梦术本来就是她独一无二的能力,除了她以外无人可解,所以……”
所以她虽然活着,但也不过是一具躺在那里的植物人罢了。
比毫无思考的植物人更糟糕的是,她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噩梦里。
钟离羽如果只是单纯躺在那里,顾天枢也不会这么疯魔了,但她在睡梦中总是时不时地发出一些悲鸣,有时又大喊着救命。
顾天枢枉为魔尊却也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除了心疼之外别无他法,最后也不知听从了谁的建议,想要杀了钟离羽然后再用传说里的那个药把她复活。
听到这里的宴月月嘴角抽了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顾天枢。
你当你这是西幻文呢?复活术随便学?
“我看你是脑子……”
“脑子被顾清芳踢了吧?”
宴月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钟离恪。
这人仿佛没看到顾天枢又纠结又茫然的艰难表情,自顾痛快地骂了起来:“她还没死,你若是真当她死了也罢了,可你现在要做的是亲手断了她的生机……你确定你下得去手?”
他说到这里,顾天枢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宴月月悄悄地给了钟离恪一个眼神示意他收着点,他点点头一副理解了的样子。
然后道:“反正我绝对不会,哪怕我失去记忆忘记了月月,也绝对不会舍得对她下手。”
宴月月无语望苍天。
这是你秀求生欲的时候吗?
然而神奇的是,钟离恪说完这话以后,他的头顶忽然冒出了一个宴月月从来没看到过的表情包——或者说“砖家”的表情库里第一次出现了新的表情:一个黄豆小人举起了一个迎风招展的小旗子,上面竟然还是洋气的英文字母“flag”!
啊这……怎么忽然有点不详的感觉?
事实证明,钟离恪会骗人,顾愠偶尔也会撒一些小慌,但唯有砖家,是从不会欺骗宴月月的。
因为就在宴月月纠结这个“flag”到底是什么意思的下一刻,她怀里的孩子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
怎么说呢,同样的孩子的笑声,只是一两下轻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孩子天真可爱,但如果这孩子持续不断笑得这样天真可爱……那就不太天真也不太可爱了啊。
“不好!”
意识逐渐昏沉的时候,宴月月听到钟离恪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隐约听到顾天枢焦急地说“是造梦术,昭儿太小根本控制不住”,她这才恍然。
小家伙继承了母亲的能力,似乎比其母更胜一筹,但他自己还无法控制……也就是说,她现在要进入这孩子制造出来的虚假记忆里了?
这下宴月月也不得不暗叫糟糕了,但钟离昭的笑声实在太洗脑了,她只觉得头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浑身失去力气,彻底陷入黑暗。
——“喂,醒醒!”
宴月月是被一阵粗鲁的声音吵醒的,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所见正是魔域标准的一片荒芜,她晃了晃混乱的大脑,想起自己陷入昏暗前发生的事情……咦?她好像没失忆,也没有什么虚假的记忆?
难道是钟离昭年纪太小,造梦术还不灵?
就在她乐观地这样想着的时候,下一刻,她就忽然不受控制地被拉去前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锁链锁了起来……这锁链还挺眼熟,不就是钟离恪随身携带的那个法器?
“钟离恪,你在搞什……”她抬起头,不满地看向锁链另一头的人,然而刚接触到对方她就愣住了。
哪怕是第一次遇到钟离恪的时候,她也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这种表情。冰冷默然,看着她时毫无波动,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大概是听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那双冰冷的眼眸动了动,却也只是微微动了下手指,锁链带着她又往他跟前凑了凑,高座上的俊美少年微微低下头,略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本座还以为那帮家伙是看美貌选中了你,原来你更出众的是胆子。”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认真地打量着她的样子,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瓷器,语气却似乎有些玩味,“上一个敢直呼本座名字的人,你知道他坟头草多高了吗?”
好……好一个中二病!
宴月月瞪大眼,叹为观止地看着眼前这个全新的,也似乎完全不认识自己的钟离恪。
她努力攥紧拳头,不断在内心劝告自己“别生气别生气”才忍住不揍他,但到底还是不愿如他所愿,听到这话立刻“惊讶”道:“什么?你杀人还给修坟的?那麻烦给我坟头种一点绣球花,如果还有西瓜就更好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