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殿虽然没有“后宫嫔妃”,但殿里服侍的宫女还是有的。钟离恪不偏好女色,对男对女都一视同仁,宫女中便有些滋生出了野心想要勾引他,然后这些宫女无一例外下场都很惨,余下的宫女们这才老实了。
眼下见从来“不近女色”的罗刹王居然收下了正道联盟送来的“美人”,甚至还安排她住进了偏殿,这些宫人们自然又开始心思浮动了起来。
“听说王上把那风云阁的美人收下了。”一个宫女神秘兮兮地开口。
“不可能吧?罗刹王殿下最是厌恶女色,怎么可能会中这种美人计?”另一个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
“嘘——那女人就住在这里。”先头那宫女小心翼翼地往殿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又道,“你说会不会是王上终于开窍了,开始对女色有兴趣了?”
“有可能!”第三个宫女兴奋地开口,“我刚在外面看到告示,说咱们王上要选妃了,而且种族不限,雌雄不限!”
“那就是说,我们都有机会了?”第一个宫女显然很开心,“告示在哪?我们去看看怎么选的!”
好家伙,宴月月忍不住直呼好家伙!
神特么的选妃,还雌雄不限?!
宴月月站在门后握紧了拳,怒火高涨。
若是钟离恪现在在她面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一拳就上去了,但正因为此刻殿里只有自己,她才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钟离恪不认识她,更不爱她。
后知后觉地因为这个认知感到失落,宴月月握紧的拳头又松了下来。
选妃又怎么样,她好像也没资格对现在的钟离恪发火……算了,继续拿小本本记录下来,等醒了再找他算账。
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到底钟离恪不认识自己这个事还是有些打击到她了,宴月月一时也产生了一些想逃避的心思,便刻意避开了“选妃”相关的事情,打算先着手找一下钟离颜的下落再说。
然而她避开,有的人却看不得她置身事外。
罗刹王对自己的手下并不宽容,他的恶趣味以及一些新鲜的整人点子总是最先在手下身上试验,但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都被折腾出了受虐狂属性,竟然还都忠心得很。
当然,忠心归忠心,该报的私仇还是要报的。
眼下这个“选妃”的主意其实也是宴月月“熟悉”的一个人出的,正是天地无极宗前任御药堂堂主司曜前。
这人在《权御仙门》原著里就是一个神秘反派手下,宴月月起初都快忘记他这个设定了,直到看到司曜前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想起来这些关联来。
等等!
黑垣和司曜前如今都是钟离恪的手下,钟离恪是罗刹王……眼前这个在她看来有些荒谬的梦境,仿佛更加贴近原著剧情?
就像是这个世界在没有她的时候,按照原著剧情正常地轮转到了现在,而她这个穿越者直到现在才来到这个世界……
眼看宴月月一见到自己就开始发呆,司曜前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算盘,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属下司曜前,罗刹殿内务总管,不知您在这里住得如何?可有什么需要的?”
宴月月愣了下,收回游走的神智分神看了一眼司曜前。
内务总管……咋听起来像个太监职位?
司曜前为人精明,擅长察言观色,尽管不知道宴月月在想什么,但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太对劲,急忙又解释道:“整个罗刹殿的财政都归属下管。”
哦,会计主管。
“那……总管大人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司曜前又把他的算盘拎了出来,摆出一副颇为认真的架势道,“咱们罗刹殿还是第一次有女主子,属下不知道需要给您准备一些什么,所以特意来问问您有什么需要。”
喂喂……这语气真的很像太监啊!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摇头道:“我又不在这里常住,随便你吧。”
深知司曜前抠门的本性,宴月月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他多纠结,一边说一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既然这样,我就看着安排了。”司曜前果然很满意地收起了算盘,然后又凭空掏出一沓纸张来,“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宴月月下意识地接过那沓纸张,随口问道。
“魔域从来没办过这种事,属下就照着凡间的规矩来了。”司曜前一本正经地开口,“听说凡间的皇帝选妃子,第一关都是后宫已有的妃子来定的,所以……”
在他说话的同时,宴月月已经好奇地翻开了那沓纸——确切地说,是一本厚厚的画册,每一页都是一张画像,画像旁边还详细写上了画中人的年龄种族特长以及……性别?
还真就雌雄不限啊!
宴月月刚压下去的怒火因为这沓画像一下又燃烧了起来,她蓦地把那画册朝一旁的桌上一扔,双手环胸不悦地看着司曜前:“你什么意思?”
“您生气了?”司曜前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可这正房给夫君选妾室是凡间的规矩,,我以为您身为人类会更容易理解……”
“不理解,不接受!”宴月月抓狂地喊道,“再说我又不是他的正房!啊不对,狗才要做他的女人!”
她心中又酸又气,已经语无伦次了,说完这话才忽然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愣了下,抬起头,就见高冷的罗刹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门口,此刻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眼神似乎有些惊讶,又好像有些兴味,但……终归没有她最熟悉的温柔和欢喜。
是了,这个钟离恪已经不认识她了。
宴月月的怒火强行被按下了暂停,对上钟离恪这冷漠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心有点累了,甚至失去了求生欲,也懒得为自己刚才的发言道歉了,自顾沉默地转身回了内屋。
她这样的表情倒让殿内另外两人愣住了。
“胆大包天……”钟离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眼神不自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尽管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刚才她拒绝替他选妃的时候,他心里好像有那么一点……高兴?好像那一瞬间竟然觉得这女人挺在乎他的。
哪怕后来听到她说什么“狗才要做他的女人”,他也并不觉得恼怒,只莫名觉得……她生气的样子还挺招人喜欢的。
“殿下。”眼看罗刹王原地开始“发春”,司曜前锲而不舍地抱着那本画册凑上前去作死道,“她说的也有道理,凡间后宫里有资格替皇帝选妃的也只有皇后,要不然这些册子您先自己……”
钟离恪收回放在宴月月身上的视线,摆出一脸兴味的表情,朝司曜前伸出手接过册子,一页一页地翻起来,一边漫不经心地点评起来。
“真难为你那么短的时间凑了这么多歪瓜裂枣来……”他随手把册子扔回司曜前怀里,随意道,“本尊修的是无欲道,不需要什么妃子。不过你和黑垣也为本尊效力多年,劳苦功高,不如趁此机会给你们选几个?”
司曜前闻言动作一僵,立刻把册子收了起来,摆出一脸义正言辞的表情道:“属下想了一下,最近我们已经有了女主子了,罗刹殿还要修葺一番,需要用掉不少钱,选妃这种铺张浪费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不会,本尊有的是钱。”钟离恪似笑非笑地把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总管,冷冷道,“告示都发了,身为魔域之主,本尊总要信守承诺,否则怎么服众?”
司曜前:“……”
他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整钟离恪?
第84章 我诅咒他一辈子打光棍!……
就这样, 让罗刹王和他的属下都骑虎难下的“选妃”到底还是真的开始了。
不过因为宴月月拒绝去当“评委”,钟离恪手下重用的又没一个女的,司曜前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良好传统, 丝毫不觉得惭愧地把几个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给拖下了水。
比如黑垣和聂泽, 还有明明只是一把剑但总是喜欢四处乱跑凑热闹的斩云,以及当初死活要跟来魔域的钟离恪“爱徒”杜同和白澜月。
都是宴月月的“老熟人”。
于是当宴月月出于突然的好奇心, 想要去看看选妃进展得怎么样了,便偷偷潜入选妃大殿——司曜前临时把一个殿改成了这个名字, 然后她就看到了宛如科举现场一般的场面。
大殿内横竖均衡地摆了几十张桌子, 每章桌子上都坐了一个人……或者妖魔什么的, 总之还真就种族性别都不限, 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一个个都拿着笔对着一张试卷。
大殿正前方, 是一排正襟危坐的“监考官”,宴月月放眼望去,见那几个货全是她“认识”的, 心情一时间竟有些微妙。
这什么鬼啊?到底是选妃还是选状元?
尽管她内心这么吐槽着,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生活在魔域的“秀女”大部分都没有什么才学。
有的抓耳挠腮, 有的自暴自弃地拿着笔胡乱地画了起来, 有的干脆丢下笔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出于好奇, 真的仅仅是好奇, 宴月月很想知道这张试卷上到底在测试什么, 就偷偷捏了个法诀从那个睡着的“秀女”桌上把试卷偷了过来, 隐身在一旁展开, 待看清试卷的内容后,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这试卷的规格相当标准,前面是宴月月在天地无极宗时见过的一些测试, 不过都是顾愠那个级别才会考的一些基础内容,想来这个法子只是用来过滤一部分魔域的“文盲”。
惹宴月月笑出声的重点在于,试卷最后竟然是一个有点类似“命题作文”的东西。
【说点有趣的事情,不低于八百字,可虚构,只要有趣就好】
所以……这其实是个笑话征集比赛吗?
“是你!”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略有些恼怒的声音,宴月月转过头,只见“主考官”之一的黑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正满脸不悦地看着她。
“你这女人,若是想考试直接进来找我领试卷即可,偷别人的属于违规行为,我将视情况取消你的参选资格……”
“呸!谁稀罕这什么破资格!”宴月月气哼哼地打断黑垣的话,然后宛如被烫到一般把那试卷丢给他,转身麻溜地跑了。
被试卷糊了一脸的黑垣:“……”
“小黑你是不是傻,那位已经是咱们的女主子了,还用得着考试?”司曜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嬉笑道。
“怎么可能?殿下留下她不是为了看护那小崽子?”黑垣耿直地回答,随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疑惑道,“不过殿下那天好像说觉得她挺有趣的,难道……”
司曜前哥俩好一般地伸手拍了拍黑垣的肩膀,叹息道:“咱们殿下就这点爱好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试卷上出那种题?”
耿直老龙黑垣脱口而出道:“不是因为你无聊想找点乐子?”
司曜前:“……”
虽然但是……好兄弟你何必拆穿呢?
另一边,宴月月匆忙从“选妃测试”离开,又回到了偏殿钟离昭的地方。
小家伙似乎醒了有一会儿了,正自己躺在床上无聊地吹着泡泡。听到宴月月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开心地手脚并用朝宴月月爬了过来。
这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让宴月月一下就想起顾愠小时候,眼眶顿时一热。
自从收养了顾愠以后,她还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久,以往小家伙整日在身边时没有太多感觉,但在这个奇怪的梦境里,她只是风云阁的大师姐,和顾辰的儿子没有任何牵扯……甚至她都不知道这个梦境里的顾愠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心中的思念一下子就被引爆,她的情绪也低落了许多。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低落一般,钟离昭伸出小爪子摸了摸她的脸,歪着脑袋,天真懵懂的小脸上仿佛写满了问号,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小家伙,你在安慰我吗?”宴月月吸了吸鼻子,伸手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一边拍了拍他的小身子一边柔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念你的哥哥。你是个乖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恶意的,可现在这个局面,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无惧很多危险,然而真的到了这举目无亲的时候,她才恍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以及无知。
如果是钟离恪的话,一定可以很快找到方法的吧……
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宴月月可耻地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形成了对钟离恪的依赖。
大概是钟离恪从一开始就对她展现出了足够的友善,后来越来越好,直至最后的纵容,也逐渐将她养得娇气了起来。
哪怕那家伙偶尔也有些恶趣味,哪怕那家伙有时也会说出一些惹她生气的话,可终归,无论发生了什么,钟离恪总是和她站在一条线上的。
然而这个梦境世界,钟离恪不仅忘记了她,甚至表面上他们二人也是对立的,面对这个作为“敌人”的钟离恪,她除了一开始的气恼之外,现在逐渐开始感到后怕。
害怕自己在这个地方待久了,真的就接受了现在的现实,慢慢被篡改了记忆,而将自己和钟离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忘掉。
她抱着钟离昭,一边无意识地哄着他一边陷入自己的思绪,仿佛这样就可以躲避钟离恪在“选妃”的事,直到一阵细小的声音稳定有规律地传来。
“笃——笃笃——笃笃笃——”
听起来有点像敲门声,但那声音很小,而且这规律有点微妙,像极了某种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