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挺高兴:“也是,我们桑桑最大方了。”
平鹏:“你刚才说,还有什么?”
麦子顿了下,说:“害,我还是告诉你吧,你别告诉陆总,桑桑把之前陆总送的珠宝都拿到典当行当了。”
陆慎脸色微沉。
“不过桑桑搞了活当,两年内赎回来就行,我看她挺喜欢那个蓝宝石项链呢。”
陆慎脸色缓和几分,又听见麦子说:“你不知道,桑桑现在卡里就剩几万块了,全部身家都给陆总了……哎,桑桑喊我了,你可千万得想办法让陆总把钱拿着啊,我先挂了。”
手机屏幕黑了。
平鹏:“这……”
陆慎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倏地起身。
“去趟公馆。”
涑水公馆房子一小半都空了。
自从跟桑白分手后,他就没再来过。
他其实是自尊心很强的一个人,唯一一次不顾一切的喜欢也给了桑白,所以听到她说不爱他之后,他委实没有必要再继续作践自己。
陆慎坐在沙发上,回忆之前跟她在这座房子里的所有场景。
她刻意的讨好、偶尔的撒娇、故意的亲近……
他手指缓缓抚过灰色沙发床面——他曾在这里无数次拥有过她。
夕阳慢慢移动,眼前的一块亮斑也随着移动,到了陆慎眼前。
空气中悬浮着微小的颗粒。
陆慎再次想起她光脚穿过那道光线时的场景。
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里亮着光。
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柔软了下来。
他问:“平鹏,你觉得桑小姐心里有我吗?”
平鹏“啊”一声,觉得这是道送命题。
“他正思考该怎么回答合适,听见陆慎说:“我要听实话。”
平鹏想了会儿:“我看着桑小姐心里是有您的,这笔钱可几乎就是桑小姐的全部身家了。您想啊,您要是真破产了,别说全部身家,就是让我给您一百万,那我也不愿意是不是……”
陆慎扫他一眼。
平鹏很有求生欲地闭嘴了。
陆慎看见他就头疼:“去车里等我。”
平鹏立刻溜走了。
陆慎拿起手机,给林睿诚拨了个电话。
“问你个事儿。”
林睿诚昨晚泡夜店刚起床没多久,闻言说:“是不是后悔放桑桑走了?想让我跟你支个招儿把人追回来是不是?”
陆慎没搭理这茬,淡声问:“我问你,假如你破产了,有个姑娘……”
林睿诚对不吉利的事儿很敏感:“我呸,你才破产,劳资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陆慎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林睿诚瞬间打回来。
“别挂别挂,你接着说,我不打断你。”
好容易能听到陆慎的八卦,他开心得很。
陆慎忍住不耐烦,重新问:“假如你破产了,有个姑娘把她这些年赚的钱都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睿诚想了下:“多少钱?”
“一亿四千万吧。”
林睿诚夸张地尖叫一声:“那不少了啊。我说你工作傻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小子挺有福气啊,刚分手就有这么重情重义的姑娘往你怀里扑。谁啊?我们桑桑不能这么不长眼吧?”
“……”
陆慎这人冷又无趣,还不解风情,这么多年在感情上也就栽桑白这儿一回。
林睿诚想都不用想谁能让他打这电话,故意逗他。
陆慎难得没恼,像是很认真跟他探讨这个问题:“但她说过不爱我。”
林睿诚“噗嗤”一声笑了,“我说你是真不了解女人啊。这么着跟你说吧,话可以随便乱说,但行为做不了假,这钱总归是实实在在的吧?真一点儿不在意你全部身家都拿出来救你?我说你俩这打什么哑谜呢。”
陆慎没应声。
林睿诚顿了下,“你不会真破产了吧?”
陆慎冷笑一声:“放心,我就是真破产也不用你救。”
林睿诚吊儿郎当的:“谁要救你,我只想把我投资的钱拿回来。”
“……”
陆慎心思不在这上头,没跟他贫。
沉默几秒,他像是终于打定主意,问:“说说,你平时都怎么追女人。”
明明是求人,他这话莫名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但林睿诚不介意,他都快得意死了:“啧,还不是得向我请教?”
陆慎纠正:“是吸取失败经验。”
林睿诚没跟他计较,把这些年追人的经验倾囊相授:“我跟你说,其实核心就一点,死皮赖脸缠着她,女人就吃这套——”
陆慎很不屑:“我没你那么厚脸皮。”
“……”
林睿诚叭叭又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技巧,陆慎听着越来越不靠谱,把电话挂了。
他坐在沙发上向后一仰,窗外的天色暗下来。
屋里光线晦暗不明。
他脑海里回忆了无数次在那艘游艇上的细节——她那时眼里的不舍绝不是假的。
陆慎起身走出去,上了车,吩咐平鹏:“找个阿姨每周都来打扫别墅。”
“好的。”
“跟我回趟如苑。”
*
光标在曲面显示屏上闪烁。
PPT里正输入着一行字:Step3,引发关于破产的同情,在桑桑公寓留宿……
标题是:佯装破产挽回桑桑策划案——桑葚计划。
平鹏站在原地:“……”
还有代号。
二十分钟后,陆慎写完计划书,从头到尾扫了眼,满意地点点头。
平鹏瞄了眼:Step1,装破产,关键点如下……
“……”
陆慎翻出个登机箱,装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把手腕的表摘掉递给平鹏:“送你了,破产的人不配戴这么贵重的手表。”
平鹏星星眼:“好、好的。”
陆慎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平鹏凑过来:“没有啊。”
陆慎微眯了眼,视线落在他身上。
平鹏给他看得心慌:“怎、怎么了?”
陆慎指着他衬衫:“脱下来,咱俩换一下。”
这衬衫料子太好,太不像破产的样子。
平鹏:“?”
他的衬衫怎么了!也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
两人换装,重新看着镜子。
陆慎还是那副气质卓绝,清高矜贵的模样,压根跟穿什么没关系。
陆慎嫌弃地理了理身上褶皱的衬衫衣袖,蹙眉看着镜子,还是不大像。
平鹏絮絮叨叨:“要我说您这身材气质穿什么都不像破产的。”他开始出主意,“要不把您头发弄乱点儿,显得奔波劳累一点儿。”
陆慎冷声:“我是破产,不是乞丐。”
“……”
勉强收拾好后,陆慎拉着箱子,一脸郑重地走出门。
平鹏看得莫名想笑,当然他不敢笑。
陆慎关上门看了眼:“你回头弄个封条,把我名下的房产都查封了。”
“?”
平鹏:“这……不会犯法吗?”
陆慎淡淡:“不用搞那么认真,电视剧道具就行。让保安看着不许人进来。”
平鹏如释重负:“好的。”
陆慎:“联系我的银行客户经理,把我这张卡里的钱半小时内全部划到另一张卡里。”
“好的。”
陆慎拎着箱子下台阶。
平鹏立刻弯腰:“我来。”
陆慎一闪身:“不用,以后也暂时不用你了,给你放个假,等我东山再起吧。”
“……”
*
紫御华府,晚九点整。
桑白刚泡完澡,换上睡衣。
拍现代戏太舒服了,片场离家才四十分钟,还能回家睡。
她打了个哈欠,打开电视,随手按了个新闻频道。
“关于陆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的传言最近也是沸沸扬扬……”
桑白把电视关了。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陆慎怎么样了,收到钱也没任何消息。
不过也对,他那么骄傲的人,大约会觉得这是件非常抬不起头的事儿,肯定连提都不愿意提。
门铃突然响起。
桑白一个人住,警惕性很高,边走边问:“谁?”
门外的人没回应。
桑白从猫眼里看了眼。
陆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是我。”
楼道里暖黄色声控灯亮着,光线落在他脸上。
他似乎瘦了几分,下颌棱角越发锋利,身上的西服也不大合身,肩膀处松松垮垮,手里还拎着个黑色行李箱。
他怎么突然来了?
给她送之前的东西?不对啊,她东西平鹏应该都送过来了才对。
难道箱子里是钱,他是来还钱的?就算是还钱也没必要还现金吧?
犹豫片刻,桑白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吊带儿,回卧室换了身保守的睡衣,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她黑色头发披在肩上,还有点湿漉漉的,只鬓边有一缕是干的。
那双眼清澈又带着点媚。
熟悉的牡丹花香味儿也飘到了鼻尖底下。
陆慎想了无数句开场白,但在见到她的那刻突然全忘了。
停顿几秒,他稳住心神,淡声说:“我破产了。”
这事儿她已经知道了。
桑白点头:“所以?”
陆慎:“你得养我。”
桑白:“?”
陆慎从善如流拎着行李箱走进来:“我不也养了你那么久。”
桑白一时顿住。
他这话按道理来说是没错,这四年她吃住都是他的。
陆慎经过桑白面前,带起一阵风,往沙发一坐。
桑白咬牙把门关上,有点生气地说:“我不是已经把钱……”
陆慎打断她的话:“去给我倒杯水。”
“?”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
桑白心里的火苗腾地被点炸:“你已经穷到连水都喝不起了吗?”
陆慎捏了捏脖子,嗓子发出的声音有点哑:“差不多吧。”
“……”
桑白本来是发脾气,听他这么回一时反而愣住。
他眉宇间染着些许倦意,双手相交坐在那里,西装外套下摆还有点褶皱,这搁以前是根本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他脸上虽然还维持着那股傲气,却莫名带了点艰难和心酸。
桑白不太情愿地用透明玻璃杯接了杯水,往他面前茶几重重一搁。
陆慎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唇:“谢谢。”
以前给他倒了无数次水,也没听见他说一个谢字。
果然人破产了也知道人情世故了。
桑白双臂抱肩,看着他一口气把那杯水喝完,说:“我之前给你的几乎已经是全部家当了,最多还能从别人那儿借个几百万给你,但——”
“不用。”陆慎打断她的话。
空气里漂浮着苦艾的味道。
桑白莫名觉得烦躁。
大晚上的,前男友在她家里,怎么也不太合适。
桑白只想尽快把他打发走:“那你想怎么样?”
陆慎撩起眼皮看她。
极细的黑色磨砂镜框上闪着冷光。
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手却紧紧捏着行李箱,唇也紧抿着。
桑白催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
她倏地顿住。
因为刚才陆慎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腕,似乎是想看时间,但他手腕上分明已经空了。
连一直佩戴的积家腕表都不见了。
桑白声音软下来:“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一定尽量帮。”
陆慎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尽量深沉:“我想暂时在你这里借住一阵子……”
“不行!”桑白声调高了几度,“绝对不行!”
他住她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是追回她的手段。
桑白狐疑地看着他:“你是真的破产了吗?”
陆慎拧眉:“你什么意思?”
或许察觉到她态度,陆慎忽地一哂:“你觉得我在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
“……”
桑白看着他,没说话。
总不能说怀疑他在追她吧?
陆慎淡声:“我名下的资产都被查封了,你打给我的钱也在半小时内被银行划走还贷了。”
他划开手机屏幕,往茶几上一扔,“自己看。”
桑白走过去。
陆慎没看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倦怠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