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小乔木
时间:2021-05-14 09:38:23

  连司禾都特意嘱咐剧组上下,一定要好好对桑桑,随时注意她的心理状态。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拍摄刘燕第六次逃离大山的追赶戏时,刘燕被一行人追到悬崖边。
  男人拿着棍子,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倒是再跑啊!”
  桑白看了一眼面前的悬崖。
  她恐高早跟司禾说过,所以悬崖边特意拉了条钢丝,怕她离得太近。
  按照剧本,桑白本应该放弃逃亡,跪地求饶。
  也是在这一次,她被打断一条腿。
  然而,桑白却看着眼前的男人,连连倒退,越过那条极粗的钢丝,站到悬边。
  几个摄像头对准她面部的细微表情。
  这一瞬间,司禾在她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壮烈的决然:就这样吧,跳下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一辈子都逃不出去了。
  司禾拿着对讲机高喊:“咔!”
  桑白没反应。
  司禾几乎是狂奔过去,对站在她旁边的摄影师大喊:“拉住她!”
  几个摄影师一时并未察觉,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十几秒的时间,司禾终于狂奔过来,在桑白几乎要跳下去的时候,将她抱回怀里。
  “桑桑!”
  司禾大声喊她,甚至拍了拍她的脸。
  桑白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也一阵后怕。
  她勉强一笑,缓缓推开司禾:“没事……我刚才太认真了。”
  众人这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后知后觉地过来关心她。
  司禾吩咐休息半小时。
  桑白喝了几口水,才发现指尖都还在抖。
  刚才那个瞬间,她是真的坚持不住了,只要想到回去又要被暴打、被强.暴,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只差一点,她就跳下去了。
  还好司禾,察觉到她不对劲。
  司禾走过来,温柔道:“桑桑,我们谈谈。”
  “我没事的。”桑白微微笑起来,很客气地说,“司导你放心,我能调整好的,刚才就是有点被魇住了。”
  无论司禾怎么努力,桑白始终说没事——她不愿意把内心深处的东西剖开来给他看。
  司禾点一点头,转身把麦子叫到一边:“你有陆慎的手机号码吗?”
  麦子也被吓住了,说有,还立刻发微信问平鹏陆总有没有时间接电话。
  陆慎已经到了伦敦,这会儿正往酒店去,司禾的电话打进来。
  他已经听平鹏说司禾有事找他,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最近跟桑白联系也少,让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他接起来:“司导,久仰。”
  后视镜里,平鹏看到陆慎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了。
  挂掉电话,陆慎冷声道:“给我安排飞川南的包机,立刻。”
  平鹏:“但是跟威尔逊那边已经定好——”
  声音被陆慎打断。
  他几乎是生气到极点,脸色冷如冰霜:“听不懂人话?”
 
 
第50章 发火 & 想做
  50
  桑白醒来时, 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看窗外风景。
  山里风景好,一片雾蒙蒙, 像飘渺的云端。
  她有几分茫然, 直到麦子进来喊她吃早餐拍戏,才迟缓地应了声, 回神去接麦子手里的面包。
  麦子担心地说:“桑桑,要不跟司导请假休息一天吧。”
  桑白摇头, 不行, 她要一鼓作气, 稍微泄气一点, 再度入戏又是一种折磨。
  到了片场,发现司禾并未继续拍昨天的场景, 而是换了一场戏,可能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甚至桑白自己,在下午的拍摄场景结束后, 都第一次有了撑不住的感觉。
  司禾的“咔”已经喊了很久,桑白仍旧坐在地上, 半晌没动, 双眼失焦, 嘴唇半张, 似是全身都被抽干了似的。
  川南冬天的山里, 空气阴冷潮湿。
  她低头, 看着腿上深青色棉裤边角被磨破, 抽出一条极细的青线,飘飘荡荡地在空中翻飞。
  她伸出手,轻轻一拽, 线却没被拽掉,地上出现了一条斜长的影子。
  清瘦,挺拔。
  她仰头。
  陆慎穿着黑色的羊毛长大衣,笔直的西裤,向来一尘不染的鞋子边角沾了一点红泥。
  他低头,半跪在她面前,任由大衣衣摆拖在地上,将她搂进怀里:“几天不见,怎么瘦成这样。”
  桑白恍惚片刻,才慢半拍似的喊他,语调带几分不确定:“陆慎?”
  陆慎微闭了双眼,抱着她削瘦单薄的脊背,很轻地“嗯”一声,将她抱得更紧:“桑桑,我来晚了。”
  他低头,眼角微微发酸,终究是强忍住,将她拉起来。
  桑白目光虽在他身上,却是空洞的,又问司禾:“是不是还有一场戏?”
  司禾说今天她的场次都拍完了。
  桑白点一下头,紧接着就被陆慎抱进怀里,去住的小屋子方向。
  片场离住所着实有段距离,山间都是小路,崎岖不平,陆慎却抱着她走得很稳。
  桑白很乖顺地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传来的熟悉薄荷香,混着苦艾的味道,一种安心的感觉。
  陆慎心疼得要命。
  她本来就瘦,这下真就瘦得皮包骨头,抱在怀里硌得慌,一张小脸苍白得厉害。
  他就这么抱着她走了二十多分钟,把她放进砖瓦小屋的床上。
  陆慎捏一捏潮湿的被子,脸色可算得上是渗人。
  在飞机上他就问了麦子这里的相关情况,只是没想过会糟糕成这样。
  他把大衣脱下来,盖在桑白身上,又拿棉被盖住她,出去吩咐平鹏。
  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平鹏送来一床暖烘烘的棉被,还有刚叫人炖的热鸡汤。
  麦子连忙盛一碗鸡汤递过去。
  桑白只喝了一口,就摇头说:“太腻了,喝不下。”
  陆慎沉声:“给我。”
  他接过碗,先是耐心地把最上头一层油花全撇掉,然后亲自喂桑白:“乖,再喝一点,你看,油星都撇掉了。”
  桑白低头看一眼,试探性地张开嘴,又喝一口,却一阵恶心,立刻全吐了出来。
  她小声:“真的吃不下。”
  陆慎按捺住心里的火气,把碗搁在一旁:“那吃维生素?”
  桑白点点头,很顺利地把维生素喝掉,说有点困想睡觉。
  陆慎低头看一眼表,才下午6点。
  他点头:“困了就睡。”
  他给桑白掖好被角,起身冲个澡,躺床上陪她。
  她却只是闭了一会儿眼,很快又睁开,低声叹一口气,说:“我睡不着。”
  明明身体很困,但脑细胞却极度活跃,就是无法进入睡眠。
  已经连续好几天这样了。
  陆慎干脆拉她起来:“那出去走走。”
  运动一下,可能会好很多。
  但桑白咬唇:“外面好冷。”
  陆慎揉一揉她脑袋:“别怕,穿羽绒服,我陪你。”
  桑白还是被陆慎架着出去了。
  夜里气温低,小屋不远处有一片平整的竹林,陆慎就牵着她,围着竹林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桑白小腿都有点疼,两人才又回去。
  桑白冲一个澡,终于有了点睡意,在他怀里睡着。
  陆慎也终于松一口气,他一路旅途,直飞十几个小时过来,也疲倦到极点,很快也迷糊过去,却一直留神她的状态。
  不知多久,察觉到她胳膊动了一下,陆慎瞬间清醒。
  听见她很小声地说:“陆慎,我好像逃不出去了。”
  陆慎紧紧抱着她的腰:“桑桑,你别吓我。”
  她却是呓语似的,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睡到凌晨4点半,桑白又醒了。
  她一动,陆慎跟着醒过来,用手抚上她眼皮:“闭眼,再眯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桑白来说几乎是熬。
  终于不知道数到第几次一百的心跳声,到了起床时间。她只喝了一点水,吃了半块面包,赶去片场开工。
  等她出门,陆慎发了平生最大的一次火。
  平鹏跟着他这么久,他虽然冷,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向来有风度,现在竟然在麦子面前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我花钱雇你照顾她,你就照顾成这样!”
  他语调森然,“她什么样你看不见?上报都不知道?两个手机配给你是白配的?这活儿你不能干就立刻给我滚——”
  麦子哭惨了,抽抽噎噎连话也说不出。
  平鹏连话也不敢插,只拍一拍麦子的后背安抚。
  陆慎又把矛头对准他:“营养师和心理医生什么时候到?”
  平鹏说:“下午一定接到。”
  陆慎冷声:“五点之前接不到,你也不用干了。”
  平鹏连声说保证一定能到。
  这时陆慎手机里又打来个电话,是英国那头,询问他底价有没有可能再降低,还有一处楼盘是否要卖想跟他商量。
  陆慎冷笑一声:“底价我昨天在飞机上没交待过你?楼盘的抛售原则没告诉你?一件事情要讲几遍才听得懂?是你给我打工还是我给你打工?”
  他“啪”地一声挂断,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又吩咐平鹏把那部不常用的备用手机拿过来,挥手让他和麦子出去。
  破屋子里连沙发都没,只有几个竹椅子。
  陆慎挑一个坐下,抽了一支又一支地烟,直到营养师进来。
  平鹏说心理医生就在附近先住下,等桑白同意后随时可以开始心理辅导。
  营养师是带着食物材料来的,一进门就照着在飞机上开好的食谱开始做菜。
  陆慎让平鹏去隔壁不远的人家买来两只鸽子,亲自开火小火慢炖,等到晚上7点半,他又亲自去片场把桑白接回来。
  桑白进门后,突然第一次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
  小木桌上早摆好了四道菜一汤。
  清淡的虾、梅子燕麦酥、西芹百合和一条清蒸鱼。
  但她闻到的,是那道熟悉的鸽子汤的香味儿。
  味蕾瞬间被唤醒,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觉得饿了。
  陆慎打量她神色:“我亲手炖的鸽子汤,喝一点吗?”
  桑白跃跃欲试:“好啊。”
  熟悉的味道顺着食道滑落到胃中,连日来一直抗议的胃像是终于被安抚,终于没再跟她为难。
  喝完一碗汤,连带着,开胃的梅子、安神的百合也吃了一点。
  这已是极大的进步。
  陆慎内心终于松一口气,又带她出去散了一个多小时步。
  这天晚上,桑白终于很安稳地睡着了,足足睡了连续的八个小时,才被闹钟喊醒。
  连续几天后,桑□□神好了许多,也终于彻底分清现实和虚幻。
  这天早晨她醒来时,看到睡在身旁的陆慎,吓了一跳。
  陆慎睁开眼,看她。
  她眼神终于有了几分焦距,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像是刚回神。
  陆慎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来四天了,记得吗?”
  桑白回忆了一下,像是终于想起有这么回事,又问:“今天几号?你不是应该在国外吗?你提前回来了?”
  陆慎:“嗯,忙完提前回来看你。”
  桑白后知后觉地紧紧抱住他,语调似撒娇,又似委屈:“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我拍这个戏,苦死了。”
  陆慎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
  连日来,她连句像样的、完整的句子都没跟他说过。
  然而,他心里的火气,却也几乎同时蹿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桑白道:“我得去片场了,晚上回来再跟你聊。”
  她亲他一口,急急忙忙地去洗漱了。
  “……”
  不止司禾感受到桑白的变化,桑白自己也意识到了。
  这几天陆慎过来,她心里是明白的,但好像被魇住似的,好似只剩下一个躯壳,不愿意沟通,也不愿意交流,仿佛灵魂出窍似的飘在上空看着陆慎陪她,她似乎是参与了,又似乎没有。
  连续睡了几天安稳觉,直到今天早晨醒来,才彻底清醒。
  但很快,又投入到拍摄当中。
  再度有些精疲力尽。
  拍完后,忍不住第一时间赶回去——陆慎在等她。
  *
  陆慎卡好时间关了火,从厨房走出去。
  门开了。
  他的小姑娘,这些天来第一次,迫切地朝他奔过来,几乎是撞进他怀里。
  只好揉一揉她脑袋:“先吃饭?”
  陆慎发现,相比营养师做的菜,她倒是更爱吃他亲手做的,所以他干脆这几天亲自下厨。
  桑白胃口已经接近正常,每个菜都吃了一小半。
  吃完饭,陆慎收拾完碗筷,桑白恰好洗完澡出来。
  她吹干头发,穿着棉质睡衣钻进被子里,才意识到最近几天的床褥都是干燥的,屋子里也多添了一台取暖器,一定是陆慎专门吩咐人办的,难怪最近几天她睡得这么舒服。
  看见他进来,她第一时间伸出手,要他抱。
  陆慎却没抱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抬手捏住她下巴尖:“清醒了?”
  桑白咬唇,“嗯”一声。
  “那么,我们来谈一谈。”他淡声。
  凑近了,桑白才闻见他身上的烟草味——他又抽烟了。
  她乖巧道:“好。”
  陆慎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状态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