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盈在这事儿上时常表现出寻常女子没有的坦率,喜欢的时候直言喜欢,畅快的时候更是不加藏掖。每每看到谢小盈眼神迷离却还攀着他不肯撒手的样子,宗朔心口总是充盈着无法言说的鼓胀,那种成就感是前所未有的,比他自己得了快意更让人兴奋激动。
他心里软下去,便很温柔地凑近,在谢小盈额间轻轻亲了下,“好吧,那朕就晚上再来。”
两人又亲热了须臾,宗朔才喊人进来送水,二人先后沐洗过了,谢小盈亲自给宗朔选了一身衣裳,再一起用了早膳,随后把皇帝送走。
经过晨间运动,谢小盈精神抖擞,她问莲月,“咱们来不及去凰安宫问安了吧?”
莲月一笑,“娘子放心,今一早起来,常少监亲自选了个得力的内宦,去凰安宫替娘子向皇后殿下告假了。”
“行!”谢小盈伸个懒腰,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跟着大领导加班,就不用去小领导那里打卡了,省了一桩事,“那走吧,喊荷光兰星都来,咱们上去玩会牌。”
待到傍午,太阳刚有了一点西斜的迹象,宗朔就又回了清云馆。
谢小盈正打干瞪眼,隔着窗瞧见外头动静,便扣下了手里的牌,趴到窗棂上朝着宗朔挥了挥手,“陛下!”
宗朔循声仰头望过去,但见谢小盈一身黄纱裙子,斜倚窗格,红罗披帛从她肩头滑落,正被夏风拂起,摇摇摆动。谢小盈只梳了堕髻,长发垂在肩头,远远瞧不清眉眼,唯有朱唇轻动,以为他没听见,又唤了一声陛下。
他禁不住笑起来,嫔御迎驾,哪有这样敷衍的?不说出门来迎就算了,好歹要下个楼啊。
就谢小盈惯爱出洋相,隔着这么远,喊得这么招摇。倘若旁人知道了,少不了得骂她一句妖姬轻浮。
宗朔无奈摇摇头,径直进了屋,踏上二楼去。阁楼的窗扇开着,四面进风,要比楼下凉快许多。谢小盈用了冰,这楼上就更显得清爽许多。他都上了楼,谢小盈还赖在软榻上不肯动窝。宗朔本想趁机教训一二,但看到谢小盈手里攥着一把木牌,恋恋不舍的样子,宗朔转瞬便猜到,她这是抓了手好牌,舍不得放呢。
皇帝抬手免了其他宫人的礼,坐到一侧问:“给朕看一眼,为着什么好牌,都不下楼接驾了?”
谢小盈悄悄递牌过去,宗朔眼眉一抬,下意识道:“嚯——”
一个炸,一个对。
倒还真是好牌。
宗朔笑起来,“那你们打,朕看看你这把能赢多大。”
这一轮是荷光先出牌,她手里六张牌,先出了“456”,旁人都要不起,谢小盈不假思索地甩出了手里的三张四,霸气道:“炸!”
还没等谢小盈高兴几秒,荷光也把手里的三张牌甩了出来,“奴也有炸!赢啦!”
谢小盈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宗朔实在没忍住,拍案大笑,“你们这是怎么洗的牌,起手两副炸?真是了不起。”
谢小盈还算幸运,起码她出了牌,翻了两番也只需要给荷光八钱。余下的兰星、莲月,还有新充进来的婢子香云香浮,因从未出过牌,算是打了个春天,一共要翻三番,每人要给40钱。
宗朔看众人往外掏钱,笑得止不住,手指勾勾谢小盈的脸,寒碜她道:“亏你那样得意,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谢小盈气得推了牌桌,“不玩了不玩了。”
宗朔伸手把人抱住,“别啊,朕难得今日清闲,许久没同你们玩了,带朕一个,咱们来几局。”
宗朔确实太久没玩了,这一玩就上了瘾,连晚膳都是在二层摆的。吃完饭又打了一个多时辰的干瞪眼,最后是谢小盈输得受不了,扯着宗朔的袖子央求,“别玩了陛下,这东西没意思,纯耽搁功夫,有什么好玩的。”
“小抠门儿精。”宗朔这一晚上牌运确实极佳,赢得几乎都是他,几个婢子手里筹码都没了,他先是赏出去了一半,最后居然又赢回到了自己手里。
这样的好运势,如何能不让人精神大振。
宗朔龙颜大悦,不仅把赢了的钱都赏给了侍奉的宫婢,还扭头喊了常路,“清云馆的人侍奉的精心,都加一个月的月俸。”
众宫人跪地谢恩,谢小盈攀着宗朔,瞪着眼问:“那我呢?”
“谢美人嘛……”宗朔捏了捏她的下巴尖儿,女孩眼睛晶亮亮的,弄得宗朔一时不知她是想讨赏,还是纯粹来凑个趣儿。
半晌,宗朔垂下额头,抵在了谢小盈的额间,宫人见这情景,二话不说全从阁楼上退了下去。
宗朔伸手揽住了谢小盈的腰,柔声问:“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尽可以同朕说个大的。”
“哎?”谢小盈愣了愣,她险些忘了,六月十三,要过生日了。
女孩歪了下头,像是认真思索起来。
宗朔的手一边在谢小盈细软的腰间摩挲,一边缓和道:“朕早就吩咐过了,到时候给你摆个宴。你还可以请几个姐妹来捧场助兴,你看这宫里谁同你说得上话,就只管去邀。就是别闹到皇后那里去,不大合规矩。”
“我没什么玩得好的,就一个杨淑妃,陛下还看她不顺眼,不必这么大动干戈。”谢小盈十分有自知之明。
宗朔笑起来,“为着你生辰,倒也没什么。杨淑妃要是愿意给你做陪客,尽可以来,玉瑶宫的人,你若处得好也叫来就是了。”
“那陛下呢?陛下也来吗?”
“当然,朕为你设宴,朕怎能不来?”
谢小盈有些错愕,皇帝为了她,还乐意和杨淑妃一块见面了?
宗朔看谢小盈满脸藏不住事的样子,伸手捏她鼻尖,“这是什么怪样!朕不过与她一席用膳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哪回宫宴朕不叫杨淑妃列席了?这就是为你做个面子的事,你不必想那么多。”
“喔,原来如此。”谢小盈懵懵懂懂的,这是什么面子呢?显摆她过生日,能把皇帝请来吃饭吗?
宗朔看谢小盈想得偏了,不由得提醒她,“设宴的事不必你操心,朕令内侍省亲办了。你只管想想要什么赏,朕定允了你。”
“……妾……没什么想要的。”谢小盈实在想不出,抓着皇帝问,“寻常妃嫔过生辰,会找陛下要什么呢?”
宗朔一怔,寻常妃嫔过生辰……那当然和他没关系啊!
除了皇后做寿,宗朔会格外记着,一般会在凰安宫设宴,召魏国公府的亲眷入宫,一并为皇后庆贺。
至于其他嫔御,就是寻常赏赐点金银器物,这都有常路提前预备,他向来是不经心的。
但被谢小盈这样问,宗朔又忍不住想,如果这样的机会摆在其他女子面前,谁还会像谢小盈这般,说自己没什么想要呢?
宗朔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谢小盈的脸颊,爱怜地感叹:“你啊,总是这么无欲无求的,叫朕怎么疼爱你才好呢?”
谢小盈笑起来,主动抱住皇帝,“陛下最该知道怎么疼爱我了,光动嘴怎么好呢?当然要身体力行啊。”
每个月癸水刚结束,都是谢小盈放肆享受的阶段。
最安全的也只有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年富力强正当时的皇帝呢?
第56章 【营养液5k加更】 是不是福气谢小盈……
宗朔非要给谢小盈办生辰宴, 对谢小盈来说实在是一个难为人的事。虽然办宴的事不必她费心,可宗朔要她延请宾客,谢小盈彻底两眼一摸黑。
她在这宫里除了和杨淑妃算得上亲厚, 与其他人撑死了就是一个点头之交。
但只叫玉瑶宫的人, 这场面实在又显得有些难堪……且不说皇帝会不高兴,连谢小盈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 那还不如真像皇帝说得那样,她自己直接搬去玉瑶宫,彻底做杨淑妃的门徒得了。
谢小盈没办法,趁着晨省散了, 先去问了问韩国欧尼金婕妤。选金婕妤不为别的,只因一二月份那时候,即便在众人眼里她们两人算是平分秋色、针尖麦芒,金婕妤都没有对谢小盈表现过任何争宠的敌意。皇帝若去了清云馆, 金婕妤看见谢小盈, 就是微微一笑。皇帝如在金福宫传了金婕妤,两人再见面, 金婕妤还是那样风轻云淡的莞尔。
金婕妤从不对谢小盈表现出一丝半点的谦让,但也不与谢小盈别苗头。这段时日金婕妤失宠失得无声无息, 宗朔已经许久没传召她了。可晨省时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金婕妤仍旧眉目温和,对谢小盈并不显露出一星半点的嫉妒。这种平静的姿态, 让谢小盈觉得金婕妤是个安全的人物。起码比林婕妤这样上蹿下跳, 急于出招要显得踏实多了。
听说谢小盈要邀请她去生辰宴,金婕妤一贯营业假笑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异样,“……你邀请我?”
谢小盈也挺紧张, 她和金婕妤素无交情,贸然让人家来给自己庆生,实在显得居心叵测。
好在金婕妤只是短暂犹豫,很快就答应了,“难为谢美人记着我,我自然要去捧场。”
谢小盈松一口气,转而又硬着头皮去问了问住在飞霞宫的杜婕妤。
杜婕妤是昌南伯的妹妹,她父亲没得早,是嫡亲大哥袭了正四品的昌南伯爵位,可惜一直没有个正经职官。昌南伯府眼看着要凋敝下去,好在昌南伯争气,考上了功名,先是在弘文馆做了校书郎,后来进了中书省,提拔为中书舍人。
这个人是杨淑妃举荐给谢小盈的,那日她摇着团扇说:“杜婕妤是个聪明人,我们两个在闺阁里打过交道,正经人家的姑娘,诗书学得极好,是个有脑子的人。当年我们刚入宫的时候,林氏防她防得死紧,但她还是得了一阵子圣宠的。可惜最后被我拖累了,如今陛下再不肯搭理她。”
谢小盈奇怪地追问:“被你拖累的?这话怎么说?”
彼时大皇子宗琪就坐在外间地上和乳母在玩,杨淑妃朝着宗琪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道:“谁能想到第一个有孕的人是本宫?可把陛下气坏了,觉得我们世家女手段多,生了皇嗣就要威胁皇后的位置。你别看昌南伯府如今不景气,老伯爷当年也是赫赫功绩的将臣,如今西北边关的守将,都是老伯爷的扈拥。杜婕妤若也生子,难说我二人谁家里更招陛下忌惮。”
“……何至于呢。”谢小盈小声嘟哝。
杨淑妃斜睨谢小盈,无奈摇头,“你也忒没觉悟,我看陛下就是相中你的傻气了。本宫听家里说,陛下已发了旨,昌南伯不日就要调任扬州刺史。虽是外官,但扬州毕竟是你的家乡,你大可与杜婕妤走近一些。杜婕妤是个拎得清的人,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唯独你就是要防备着她一些,她于圣宠可不像你我二人这般无意。”
谢小盈摆手,“这个无所谓,反正除了她,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请的人了。”
杨淑妃附和地点头,“是,总而言之,你千万别去招惹尹昭容,尹昭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一贯姿态摆得高,很爱沽名钓誉,不是个野心小的。”
待到六月十三这日,天色未暗,谢小盈的生辰宴就已正式办起来了。
宗朔特地先去了清云馆,接上了谢小盈,两人共乘一辇赴宴,给足了谢小盈体面。
一开始宗朔是想在九霄天的摘星楼设宴,但摘星楼恢弘开阔,失之精巧,最后选在了垂绦湖以西的望仙台。
望仙台也是倚居高处,约莫有四层楼那么高。台阁高筑,山石依托,两侧引湖水潺潺,晚风吹拂,便有盛夏时节难得的清凉。台间置竹藤古席若干,受邀嫔御皆趺坐。
因知道这一日的主角是谢小盈,来赴宴的宫嫔们打扮都不算出挑,免得夺了谢小盈的风头。
筵席甫一开始,宗朔便对常路使了个眼色,常路击掌,很快,自高台下缓缓登上一群身着轻盈、容貌昳丽的舞姬。
几个陪客的妃嫔脸色都有些怪异,杜婕妤忍不住与身侧的金婕妤嘀咕:“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在谢美人的生辰宴上,把内教坊的歌舞姬给传来了?”
内教坊的歌舞姬那是比宫婢还不如的出身,但她们也与宫婢一样,既是奴,也是随时可供皇帝取用的女人,用处和嫔妃差不多,只是地位更卑贱罢了。舞姬献艺,那是随时都有可能被皇帝看中,当晚就留下的。谢美人做寿,请一群舞姬上来,颇有点抢风头的意思了。
哪知与皇帝同席而坐的谢小盈丝毫没有感到冒犯,她惊喜地支起身子,随着乐声奏起,谢小盈激动地问:“陛下,这是除夕那日那个舞?!”
宗朔少见谢小盈这般手舞足蹈的高兴,他拉着人坐好,压低声道:“你还真记得?朕原还怕你忘了,白让人准备这一回。”
“记得,当然记得啊!”
这回坐得近了,谢小盈还能看到那个领舞舞女的容貌。因天气暖和了,舞姬身上的布料更少了,她柳腰下垂,长腿吸蹬,回旋间长缦飞甩,裙袂飘飘。
谢小盈连和宗朔说话都顾不上,筷子也撂下不吃了,只盯着这女子一曲惊艳舞毕,她立刻捧场地鼓掌,“好!”
宗朔笑了,漫不经心地开口:“常路,赏。”
常路布了赏下去,众舞姬齐齐谢恩。眼看着她们要退下去,谢小盈还不满意,扭头问皇帝,“只跳一曲就走吗?”
宗朔一顿,眉梢扬起,“还想看?”
“想。”谢小盈诚实地笑,“今日妾做寿嘛,总要看个够才好啊。”
这等小事,宗朔哪可能不许,他立刻便留下那群舞姬,“还会跳什么?再来几个,今日要令谢美人满意才可以走。”
众舞姬面面相觑,凑到一起交头接耳两句,便又开始了表演。
谢小盈与皇帝坐在正中,感觉自己仿佛成了选秀节目的导师!群女献舞毕,就会跪下来等她发话。谢小盈忍不住就要点评两句,还挑其中表现的舞女,单独道:“我看你刚刚转了好几个圈?你还会什么?”
被点到的舞姬便赶紧献出拿手活,有的会杂技,有的能独舞,还有一个女孩宛若无骨,能做出各种柔韧动作,谢小盈看得目瞪口呆,直拍宗朔大腿,“陛下,陛下,这个厉害!!”
宗朔没想到谢小盈能这么起劲,他一时都不知做什么表情好了。附和得多吧,好像自己对那舞姬有什么意思,未免有些伤谢小盈的体面。若不附和吧,谢小盈看得这样激动,他表现得冷淡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