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也不可能在成亲前变出花样来。
他说完便出了房门,向茗芳苑走去,独留管家一人莫名其妙地站在房中,不知道他今日这是闹的哪出。
………………
楚毅是掐着点去的茗芳苑,进屋时秦昭午睡刚起,正倚在床边醒盹儿。
自从那日从淮庆县回来后,她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仿佛苏家那些糟心事都已成了过眼云烟,再不能往她心里去。
楚毅最是喜欢她这般慵懒模样,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在她面颊上又蹭又啄。
秦昭由着他闹了一会,最后嫌弃地将人推开:“别蹭我一脸口涎。”
楚毅得了令,不敢再造次,但也不舍得松手,就这么没长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嘟囔道:“小姐,我刚刚清点了一遍家产,发现……实在是穷得很,跟秦家没法比。你……会嫌弃我吗?”
“不过我以后会努力挣的,一定不会委屈了小姐。”
不等秦昭回答,他又赶忙说道。
秦昭睇了他一眼,像是听见什么笑话。
“你做家奴时我都不嫌弃你,现在嫌弃什么?”
楚毅一想,也是。那会儿他被卖到苏家,是苏家家奴,而且还是最寻常的做体力活的家奴,一个月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小姐也未曾嫌弃过他,何况现在呢?
他们小姐从小就不嫌贫爱富,她自己就是“富”。
楚毅松了口气,抱着秦昭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又去蹭她的脸,却听她说道:“家里不缺钱,也不用你去操心银子,你好好地做你的金吾将军就行,别动什么不该动的歪心思。”
她怕楚毅因为心里觉得自己和秦家的差距太大,做些不该做的,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贪墨些不该得的银子,到时候得不偿失,故而提前叮嘱一句。
楚毅却因这句话的头两个字而怔住了。
家里,小姐跟他说……家里。
他心里因这两个字掀起一阵涛浪,翻滚涌动着像要从胸口溢出来,克制不住地又凑过去想去吻她,哼哼着往她身上蹭。
秦昭伸手推开,道:“别闹,我有正事。”
楚毅哦了一声,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
片刻后,秋兰在门外通禀:“郡主,严管事来了。”
秦昭本就在等他,闻言起身去了外间。
严管事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给秦昭请了个安,道:“郡主,都办妥了。”
秦昭点头,问:“没出什么纰漏吧?”
“您放心,一切顺利,什么意外都没有。那苏家的守陵人本就怠惰,当天喝了几壶酒,睡得人事不省,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
秦昭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说道。
荷包里放着两把钥匙,正是她娘留给她的那两把。
自从拿到这两把钥匙,她就再没离过身,从淮庆县回来后便将它们放进了荷包里,随身带着,仿佛母亲陪在她身边。
她摩挲片刻,问道:“我娘现在葬在哪了?”
“秦家祖坟,”严灏回道,“老夫人亲自让人选的址,择的日子,就葬在离老太爷不远的地方。老夫人说她百年后睡在老太爷身边,离七小姐也不远,还能与她再聚一聚。”
秦昭点头,手始终放在荷包上,隔着荷包握着里面的钥匙。
“祖母安排的,定是好的。只可惜……我现在不便亲自前去祭拜。”
不然难免惹人生疑,知道是她让人从苏家祖坟里盗走了秦氏的遗骨。
严管事垂眸,道:“老夫人说她都安置好了,让您放心,不必急在这一时,说是七小姐若泉下有知,定也不希望您现在就过去。”
他说完便转移了话题,免得秦昭再为此伤神:“京城这边,是不是也该开始准备了?”
秦昭将手收了回来,嗯了一声,语气冷淡些许:“就按照之前定好的办,去吧。”
严管事应诺,躬身退出了正房。
数日后,京城传出流言,说是魏氏因对长乐郡主不满,便差人掘了苏常安原配夫人秦氏的坟,毁其尸骨。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魏氏知道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定是秦昭做的,却苦于找不到证据,甚至都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她“私吞秦氏嫁妆,以自己的儿子为质逼迫苏常安将苏锦瑶过继到秦家”的风声还没过,如今又出来个“盗掘秦氏坟墓,毁其尸骨”的流言。
再加上之前“指使下人勾.引楚毅”,“污蔑苏锦瑶谋害家仆”等等,她一时间像过街老鼠般成了人人喊打的毒妇,在京城的处境可谓水深火热。
第82章 离京 我来帮她问一问
魏氏受流言所扰, 被逼的躲在家里闭门不出。苏家门口整日被人丢些烂菜叶子臭鸡蛋,苏锦纹苏盛炘姐弟俩也受到牵连,声誉变得越来越差。
苏锦纹来京城一趟什么都没得到, 还坏了自己的名声, 只能含着满腔怒气一身狼狈地回了婆家。
魏氏被秦昭接二连三的手段弄得招架不住,知道自己再不可能翻身, 只好跟苏常安提出离开京城。
反正她现在手上有钱有铺子有庄子,就算离开了这里, 一样能过得很好, 还不用受这些流言蜚语的侵扰。
她本以为要说服苏常安是件难事, 没想到这次苏常安并未反对, 只是沉默了一阵便答应了。
苏常安的头发这些日子几乎全白了,整个人显得十分萎靡。
他心里十分清楚, 秦昭之所以让他们离开京城,是因为再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他虽将她过继出去了,但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还曾养育过她十几年。只要他一日不走,京城的人就会一日将秦昭和他联系在一起。
她那般厌恶苏家, 厌恶他这个父亲, 甚至连她娘的棺椁都要起出来另行安葬, 又怎么会愿意一直和苏家有牵扯。
只要他们不离京, 她就不会停止针对苏家。
苏常安在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仕途没了, 长女没了, 留下的只有令人痛苦不堪的纠葛。
所以当魏氏提出离开的时候,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或许在他心底,其实也早就想远离这个是非地。
整个苏家都被京城排挤的时候, 唯有苏锦颐因跟长乐郡主关系“和睦”,还算好些,没被针对的太厉害,但也很少有人再因为她跟秦昭的关系而追捧她了。
毕竟魏氏是她的亲生母亲,这层关系是断不了的。她娘跟长乐郡主闹得这样,长乐郡主眼见着跟她也“生分”起来,不像以前走的那么近,谁还会因为郡主而给她面子?
眼见着爹娘准备离开京城了,这日苏锦颐犹豫再三,还是去了茗芳苑,问秦昭之前说的可还算数?是不是只要她不招惹她,她也就不会刻意打压她,逼她离京?
秦昭正在花园里纳凉,夏末秋初暑气未消,衣衫仍旧单薄,被脚边不知好歹的白狐刮出了几缕丝线。
她抬脚将那越发粘人的白狐撩开,见它在地上打个滚又转了回来,索性不再理会,任由它扒拉自己的裙摆。
“你爹娘是必须离开京城的,”秦昭收回脚,对苏锦颐道,“至于你,我并不在意。”
苏锦颐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那……我丈夫的差事……还能继续做吗?”
魏氏一直说秦昭之前帮她都是为了挑拨他们一家人的关系,都是她的奸计,让她赶快带着丈夫离开,别再继续留在这,免得又被她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算计。
但苏锦颐一家人好不容易能来京城,实在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便来找秦昭求一个明白。
她知道苏家如今对秦昭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她犯不着再瞒她什么,若是真不想他们留下,直接让他们滚就是了。
但她说不在意,那就是真的不在意,可以让她留下。
秦昭吃着刚从冰鉴里取出的果子,道:“五城兵马司又不是我开的,岂能我说让谁来就让谁来,我说让谁走就让谁走?你丈夫既然已经进去了,能不能留下自然看他的本事,与我何干?”
这意思就是她不会插手,今后苏锦颐和她丈夫过得如何,能否留在京城,在五城兵马司中能混到什么地步,全看他们自己。
苏锦颐心中大喜,虽还存有一丝疑虑,但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她向秦昭道了谢,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不敢多做停留,忙起身告辞了。
她走后,拂柳一边给秦昭打扇一边念叨:“我听说,魏氏很不愿意三小姐留在京城,一直在劝她和她丈夫离开呢。她如今决定留下,岂不是跟魏氏对着干?就不怕魏氏生气吗?”
“如今是二小姐了。”秋兰提醒道,“不高兴又如何?娘家和夫家,二小姐总要选一个。她今后又不指着娘家过日子,自然是选夫家。”
“咱们郡主也是心善,竟真让她这么留下了,也算是给她丈夫谋了个好出路呢。”
秦昭逗着脚边的白狐,随口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出路,所谓出路……不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罢了。”
秋兰不解:“怎么不是出路?五城兵马司的差事难道不比她丈夫原本的那个差事好吗?”
秦昭笑了笑,没解释,擦了擦手,起身向凉亭外走去。
“我乏了,回吧。”
………………
苏锦颐最终留在了京城,苏常安和魏氏则在一天清晨带着苏盛炘一起离开了。
苏常安少年时来京,初见这座城镇的繁华,满腔抱负,以为自己能搏出一条前程,光宗耀祖。
可短短二十余载,起起落落,他终究是没能留住。
当初忐忑雀跃地来,如今颓唐落魄地走,一切恍如一场梦,他有时夜半醒来,都觉得不真切。
这日下了一场秋雨,他在一声炸雷中惊醒,翻身时陡然看到床边站着个人,吓得险些从床上滚下去。
“楚……楚将军?你怎么在这?”
苏常安拖着半瘫的身子,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难道……难道昭昭她……还想要我的命不成?”
他的声音惊恐中夹杂着几分难言的悲切,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哀痛来。
他和昭昭好歹父女一场!曾经也有过十几年父慈子孝的日子,她……她当真下得了手?
惊雷照亮了楚毅的脸,他冷漠地站在那里,对苏常安的言语无动于衷。
“放心,小姐对你们的狗命没兴趣。”
苏常安并未因他这句话而放松,也无暇顾及他言语中的不敬,颤声道:“那……那你是来做什么?”
他们离京都好几日了,他特地追赶上来,总不会是为了送他们一程?
楚毅眉眼锋利,在昏暗的房间中更显阴沉:“有件事,小姐一直没能查清,让我来帮她问一问。”
在他这句话说完的同时,苏常安就猜到他要问的是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果然,伴随着下一声惊雷,他听到楚毅沉声开口。
“小姐让我问你们,当年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83章 真相(1) 秦婉嫣之死(1)不喜可跳……
秦昭站在栈桥上, 看着满池开到尾声的荷花,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剥着一支绿色的莲蓬。剥出的莲子却并未收着,直接又扔回了湖里。
楚毅站在她身后, 几次欲言又止, 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手里的莲蓬剥完,身后也没有任何动静, 秦昭这才道:“说吧,我受得住。”
该经历的她都已经经历过了, 这八年前的伤口就算重新揭开, 也无非是再流一次血, 结一次痂而已。她已经受过一遍, 多痛也能扛得住。
楚毅上前半步,将她手中的莲蓬扔进湖里, 一边擦着她手上的污渍一边将自己前两日从苏常安夫妇口中知道的真相告诉了她。
十二年前,秦婉嫣卧病在床,药石无医。各种珍稀药材不要钱似的送进苏家, 也不过是吊着她一口气,让她能多撑些时日而已。
京城的名医请便了, 宜州秦家派来的大夫也都看过, 均是无法, 只说靠药材吊着, 约莫还有半年寿数, 让苏常安和苏锦瑶在这半年里好好陪陪她。
那之前秦氏已经病了很久, 苏常安与苏锦瑶虽心中痛苦, 却也多少有些准备。
只是没想到,原本的半年没到一个月,就戛然而止了。
那日唐家三小姐及笄, 邀苏锦瑶参加三小姐的及笄宴。苏锦瑶本想在家中陪伴母亲,不打算去,但秦婉嫣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等她走了,苏锦瑶又要守孝,很长时间都不能参加宴饮。
她不想女儿在春花正艳的年纪因为自己而关在家里,整日陪着她这个暮气沉沉的将死之人。也不想女儿长时间和那些京城贵女们断了联系,被排挤出去。
于是她硬撑着身子亲自下了床,给苏锦瑶装扮了一番,将她送出了门。
她含笑送她走,本想着过几个时辰就能再笑着迎女儿回来,听她在耳边说今日发生的趣事。
只是没想到,这一别,就再也没能相见。
就在苏锦瑶在唐家赴宴的时候,苏家角门混进来一个妇人。
那妇人穿着苏家下人的衣裳,在苏常安乳母方妈妈亲自带领下,一路避人耳目地进了正院。
自秦婉嫣病重后,苏常安怕下人来回走动影响她休养,就只留了最亲近的几个人在这里伺候。若是他不当值,就亲自守着,连下人也不用,所以正院的人越来越少,成了整个苏家最清净的地方。
这日府衙没什么事,他巳时就回家了,将已经守了秦婉嫣许久的薛妈妈替换了下来。
秦婉嫣现在昏睡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尤其吃过药之后,往往会睡得很沉。
苏常安守了她一会,见她睡的踏实,就去一旁的书桌前看书了。
哪想到刚看了没几页,方妈妈便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苏常安听后大惊,手里的书差点掉到地上:“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