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善光撇嘴小声道:“不要耽于女色这些话,你是最没资格教训我的。”说罢,他趁李淮还未出声,连忙起身要去看走廊中的情况。
刚一推开门,便见四五个护院凶神恶煞围着一个娇弱的小娘子,那娘子脸上还沾着泪珠,乍一看去好不可怜。
可那几个护院丝毫不怜香惜玉,看起来竟打算提着那小娘子的手臂往楼下拎。
尉迟善光这人最是爱打抱不平,此情此景怎能不出声,他站在厢房边上厉声喝道:“住手!”
领头的那个护院回头,见是上房的贵客,连忙说道:“惊扰郎君了,小人这就将闹事的人弄走。”
“你等就是如此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的?”尉迟善光走上前去,拨开那几个护院,正想伸手将半跪在地上的小娘子扶起来,却突然觉得这娘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元思蓁见眼前的正是昨日在含香阁查探女尸的郎君,立刻庆幸昨日没忘记施隐藏面容的术法。
但此时这人愿意出手相助,她也就不客气了,“多谢郎君相助,妾只是想来寻外子,他大病初愈,若在这儿玩得太过,又拖垮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
尉迟善光见这小娘子心中牵挂的还是夫君的身体,不由暗骂,也不知是哪个昏人,家有贤妻还要来此鬼混。
“娘子莫要吵闹,扰了含香阁的生意也不好,在下带你寻上一寻吧。”尉迟善光说道。
领头护院连忙插话:“郎君这可......”
“哪里不行?你含香阁又不是不能进女客,你便当我是带她入内的人。”尉迟善光语气强硬。
护院见他执意要帮这娘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转头吩咐人去寻管事妈妈来处理,他们几个也仍旧站在走廊上,以防这娘子又闹事。
元思蓁谢过尉迟善光,刚借着他手上的力气起身,却惊讶地看到尉迟善光身后的厢房打开,李淮正冷着脸坐在房中。
李淮方才也一直留意着走廊内的情况,谁知那来含香阁哭闹的小娘子,竟然是他的王妃元思蓁!
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一时心中都惊涛骇浪,面上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尉迟善光完全没有留意到元思蓁的异样,他心想要帮这女子还要给李淮知会一声才行,便转身又进了厢房,对他说道:“这娘子来寻他的混账夫君,我见她可怜,想着帮上一帮,淮兄在此等我片刻。”
元思蓁听他这么对李淮说话,心想,要完......
她拖着微软的膝盖,趴在厢房门边,歪着脑袋,讨好地对李淮一笑。
李淮冷冷地看着她,眼中看不出情绪。
“淮兄?”尉迟善光见李淮久不答话,以为他走神,又喊了一声。
李淮这才将视线移到他脸上,冷声说了句:“她夫君已经找到了。”
尉迟赏光不懂他意思,皱眉问道:“找到了?何处?你认识不成?”
“正是在下。”
“呵!”尉迟善光以为李淮逗他,撇撇嘴道,“你开什么......”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身后的小娘子娇滴滴地说了声:“夫君,我错了。”
尉迟善光连忙扭头,脸上满是惊讶,“你?这是你夫君?”
元思蓁点点头。
“你是晋王妃!?”尉迟善光忍不住大声喊道,复又觉得此事不能大声喧嚣,便连忙压下嗓门,问李淮道:“这是你王妃?”
李淮合上眼点了点头。
“啊!”尉迟善光连忙解释,“我方才骂的混账,不是你哈!你别误会!”
元思蓁也连忙凑到李淮跟前,满眼担忧地说道:“王爷先前撞了头,蓁蓁真的是怕这地方的人冲撞了王爷,才来找你的。”
李淮见自己还未出声,元思蓁就赶忙低头认错,眼眶上还挂着滴泪珠,心道她醋意倒是大得很,知他进了含香阁,竟然不顾王妃的身份也要进来寻他。
“嫂嫂误会了!”尉迟善光在一旁借机找补,“淮兄来此是与我商量正事呢,并未吃花酒!”
元思蓁点点头,拼命又挤出了些眼泪,委屈道:“蓁蓁心中有王爷,才会这么眼巴巴地过来,现在知道是我误会了,王爷莫要生气嘛。”
李淮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小脸,沉声道:“我并未生气,只是此处你确不该来,快些回去。”
元思蓁心中还牵挂着管事妈妈身上的人皮蛊,一时不知该再找何借口,谁知此时那管事妈妈恰好被护院喊来,花枝招展地走进厢房赔礼。
“两位郎君多有得罪!奴亲自带这娘子寻她夫君,就不扫郎君的兴致了!”管事妈妈知道这厢房中人的身份尊贵,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不敢多说些什么。
元思蓁见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这,不由松了一口气。仔细看她皮相,比之前还要好了许多,细腻光泽如二八少女一般。元思蓁再看她指甲,已由鲜红变成了淡红,想必不出今日,那蛊虫就要脱体而出了。
元思蓁灵机一动,凑到李淮耳边说道:“王爷你快看她的指甲,怎么跟宋御史的一样?”
李淮今日在国公府上听过凌霄描述这蛊毒,知道中蛊之人手指甲会有些异常。他听元思蓁这么说,便厉声要那管事妈妈把手指放到桌上。
管事妈妈不知李淮是何意,只按着他说的做,试探道:“郎君这是?”
李淮见她指甲上果真有些不自然的淡红,像丹蔻褪色一般,不由将扬州娘子、含香阁与蛊毒都联系在了一起。
第15章 车中藏妖 元思蓁凑到管事妈妈跟前……
元思蓁凑到管事妈妈跟前打量,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会不会真的跟宋御史一样,是蛊毒啊!”
尉迟善光一愣,他昨日在含香阁遇到的小白脸道士也说管事妈妈指甲上的是蛊毒,难道他并非招摇撞骗?
“我听凌霄道长说,要将指甲划开,手指泡在白醋中解蛊。”元思蓁继续说道。
李淮命人端来白醋,要影卫将管事妈妈的指甲开口,管事妈妈心中不解,连忙喊道:“贵人饶命啊!贵人饶命!奴这是犯了何事?”
尉迟善光想起昨日那道士也说了此种解蛊之法,便上前沉声道:“莫要慌乱,是解你体内蛊毒。”
“这......”管事妈妈也想起了昨日之事,心中大惊,“我这真的中蛊了不成?我会跟凤烟一样被剥皮而死吗?”
影卫动作利落地将她的指甲划了口子按进醋中,果然如宋世基当时一般,血虫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一瞬间整碗白醋都是蠕动的蛊虫。
“啊!!”管事妈妈本就紧张,一看这场景,竟吓得昏死了过去。
尉迟善光面色大变,他方才对什么蛊虫不蛊虫的还不甚相信,现下亲眼见了这场景,回想起昨日那被剥皮的凤烟娘子,不由皱起眉头,他与李淮对含香阁幕后势力已有了些头绪,这般看来背后之人所图甚大......
元思蓁见管事妈妈已无性命之忧,便又想去寻那只狐狸,她凑到神情冷峻的李淮边上,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看这含香阁可能不止这一个人中蛊,要不要彻查一下?”
李淮看了她一眼,良久才说道:“此事你不必挂心,含香阁后边的人,自会清理干净。”
元思蓁心想,这意思是他已经摸清楚含香阁的情况了?那刺客不是含香阁出来的吗?怎么完全不见他要报复的样子?这可不像李淮的作风啊......
元思蓁连忙悄声问道:“那刺客之事,王爷打算怎么处置?”
李淮挑眉,“只怕是意不在我。”
“哈?”元思蓁一愣,意不在他的意思是,那妖物要杀的不是李淮?她突然想起那小娘子是吴王府送来的,连忙又问:“那是吴......”
李淮微微点头,见她仍一脸疑惑,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含香阁背后是四弟的势力,这管事妈妈还有中蛊的娘子都与他有联系,而宋世基这些时日更是与他走的近......”
“宋世基不是你表姐夫吗?”元思蓁话一问出口,又觉像宋世基这样的人,两边讨巧也不是难以理解的。
李淮叹了口气,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他语气淡淡道:“况且,用这种方法行刺我,不是太明显了吗?吴王可做不出来。”
元思蓁大概听懂了李淮的意思,吴王李沐若用此种方法刺杀李淮,一查便知,反惹一身骚。可若目标原本就是李沐,这些小娘子、管事妈妈还有宋世基都是他的势力,要查幕后黑手确是无从下手。
“那会不会别人刻意构陷?毕竟那妖物也真的对你出手了呀,若意不在你,何必要出手呢?”元思蓁分析道。
“或许这边是蛊毒的作用吧?蛊毒让她不得不动手。”李淮垂眸。
元思蓁一想,确有这种可能,或许是狐狸披上人皮后,就必须要完成某件事才行。她长舒一口气,看着李淮说道:“还好及时发现宋世基中蛊,不然他真去行刺了,岂不是怀疑到你头上。”
李淮点点头,他心中拂过丝异样的感觉,无论元思蓁是人是妖,她确实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元思蓁见不能说动李淮彻查含香阁,她也再没有感受到狐妖的气息,不由有些泄气。她心想李淮真是个淡定的,知道黑手不是冲自己来,居然就这样甩手不愿管,她实在是做不到这般的。
尉迟善光一直留意着他俩,他此时才觉得自己实在是鲁莽,怎么方才就直接当着李淮的面骂他混账呢?不过李淮也是的,夫纲不振,不过来趟花楼,王妃居然敢直接闯进来找人,果然坊间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他眼角瞄到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好像又和好了一般,不由告诫自己,以后这些男女纠葛,他绝不插手,不然最后讨不到好的只有自己!
“咳咳。”尉迟善光假装咳了两声,见李淮看向自己,这才说道:“此处我来善后吧,淮兄不如与娘子先回?”
李淮点点头,他确是不应该在留在此处,无论是蛊虫一事还是娘子捉奸一事。
元思蓁低眉顺眼地跟着李淮从侧门出了含香阁,正准备上他的马车,却突然想起被她丢在含香阁门口的国公夫人。
“槽糕......”元思蓁心下一凉,现在去见国公夫人,她要怎么解释啊?
李淮见她神情犹豫,便问道:“何事?”
“嗯.....”元思蓁支支吾吾,“刚才我是跟国公夫人一起来的。”
李淮心中一惊,“你是拉着外祖母一同来捉奸不成?”
元思蓁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与国公夫人一同逛街,谁知......看到你的马车,我就冲进来了,估计国公夫人还在门口等着吧......”
李淮只觉自己太阳穴有些抽痛,他这要如何给外祖母解释......
“我...我去解释就好。”元思蓁见他表情不太好,又说道:“你从边上走吧。”
李淮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倒是真挚,顿了许久才说道:“算了,一起去接外祖母。”
元思蓁乖乖点头,小媳妇一般跟在李淮身后朝含香阁正门走去。
只见国公夫人一脸焦急地立在不远处的榕树下,身边还围着几个国公府和晋王府的下人。
国公夫人眼尖,立马就看到站在巷子边的李淮元思蓁二人,她不由怒火上涌,一甩长袖大步朝两人走来。
“李......”国公夫人本想直呼李淮的名字,但又顾忌他身份,不便在此处惹人口舌,便只厉声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的夫人......”元思蓁连忙解释,却被国公夫人挥袖打断。
“你不用替他掩饰!”国公夫人气得涨红了脸,“出了什么事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想不到你成亲后我疏于管教,你就这般放肆!”
李淮不语,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元思蓁却知道国公夫人骂得越重,李淮越会将账算在她头上,她赶忙又说道:“真不是夫人想的那样的!”
“元氏!”国公夫人冷声喊道。
每当国公夫人不爽她,就会喊她元氏,元思蓁此时却想她赶快把怒气撒到自己头上。
“苦了你了!”
元思蓁一愣,这怎么跟往常的国公夫人不一样......
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道:“要亲自进这种腌臜地寻人,出来还想着替他掩饰,想必是委屈极了!你傻不傻啊!”
“夫人你误会了......”元思蓁看着国公夫人一脸愧疚地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这国公夫人还挺明事理的,在这种事上知道宽慰她。
一直默不吭声的李淮这才出声道:“外祖母,此处人多眼杂,要教训孙儿,不如回府再说?”
“哼!”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丢脸,怎么进去寻欢作乐的时候不丢脸?”
“对对对,回府回府,回府再骂不迟的。”元思蓁掺着国公夫人就往国公府的马车上去,她给了李淮个眼神,示意他坐另一辆。
谁知李淮却也跟了过来,意思是三人要上同一辆马车。
元思蓁心道,这人是个愣的,不知道女人发火的时候要先让她冷静一下吗?还往刀口上冲。
她原本心思一直都在国公夫人与李淮身上,谁知就在她掀开马车的帘子时,突然闻到了她方才一直在寻觅的狐狸味。
元思蓁扭头朝车厢中一看,果然看到一只红毛两尾的狐狸攀在厢壁上。见元思蓁发现,这狐狸立刻朝她龇牙咧嘴,眼中闪动着幽暗的绿光。
“怎么了?”国公夫人见元思蓁不动,想探身上前看看。
谁知那狐狸突然朝马车外扑来,速度极快地就往国公夫人身上冲。
“啊!”国公夫人还没看清车厢中的景象,就见一龇牙咧嘴的红毛怪物扑来,不由吓得往后倒去。
元思蓁反应极快,她一手去抓那狐狸,她一手环住国公夫人,在半空中还转了个身,让国公夫人摔在了自己身上。只是那狐狸毛皮太滑,竟一下就从元思蓁手中挣脱,一瞬间就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