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连忙摆手,“用不着你上心,你管好自己的身子便可,对了,之前开的补药可有好好吃?”
元思蓁最怕国公夫人提到这事,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吃了之后确是觉得身子舒服了许多。”
“嗯,这便好。”国公夫人又说:“那我再去药铺拿些给你,免得之后求药的人多了,想买都买不到。”
“不...不用了!”元思蓁连忙摆手,她想起那难闻的味道就有些反胃,国公夫人还要她再吃,这怎么可能!定要想个法子了结此事!
元思蓁心思一转,起了个围魏救赵的念头。她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看了眼国公夫人,又匆忙躲开她的眼神。
国公夫人果然追问,“怎么了?但说无妨。”
元思蓁轻轻咬了咬嘴唇,眼角微红,似下定决心一般,凑到国公夫人面前,吞吞吐吐道:“我再吃......也是无用的......还得......王爷吃。”
“什么!”国公夫人心中大惊,立刻明白了元思蓁的意思,竟然是李淮的问题?
元思蓁赶忙示意国公夫人将声音压低,“夫人千万莫要声张,也莫要在王爷面前提起此事,他一个大男人,我怕......”
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面色惆怅地说道:“我懂......我懂。”
“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心,许是近来王爷劳累了些,力不从心。”元思蓁又补了一句,决定不能一下把李淮踩死了,免得刺激到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元思蓁,“这倒是委屈你了。”
“夫人哪里的话,我不委屈的。”元思蓁伸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心想这下国公夫人不会再逼着她吃药了吧。
“想不到....想不到......”国公夫人摇头轻叹,正要再安慰元思蓁几句,就见李淮一身绯红朝服,身姿笔挺地走了进来。
李淮见到外祖母,连忙行了个礼,“祖母今日来看孙儿?”
国公夫人看着眼前一表人才英气十足的李淮,心中更是惆怅,她从头到脚扫了遍李淮,淡淡叹了口气。
“祖母怎么了?”李淮见她如此,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脏污,低头去看却见朝服一尘不染,不由看向一旁眼圈微红的元思蓁。
元思蓁心中一慌,怎么才刚说完,他就回来了,国公夫人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没什么,想必是累着了。”元思蓁扯着笑答道。
“那祖母不如在我这用膳,好好歇歇。”李淮不晓其中隐情,只觉得国公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忧愁。
不知为何,国公夫人看着他这幅恭恭敬敬样子就来气,又想起他都这样了还要去花楼的事,厉声说道:“吃什么吃,老身要回府!”
元思蓁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安抚,“夫人莫气,我这就要人备好马车送夫人回府。”
国公夫人此时再看元思蓁,怎么看怎么顺眼,这孙媳妇人长得好看讨喜,还无时无刻不在维护李淮,这些日子当真是委屈她了。
她抓起李淮的手放在元思蓁手上,看着李淮语重心长地说:“元氏贤惠,待你情真意切,你要好生珍惜!”
说罢,她又瞪了眼不成器的外孙,拿起自己的拐杖,大步朝门外走去,还摆了摆衣袖,示意两人别送。
李淮看着国公夫人远去的身影,总觉得她的态度十分奇怪,眼中不仅有惆怅,似乎还有些失望......
“出了何事?”李淮扭头问元思蓁。
元思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无辜地说:“没什么啊,可能是今日在洪福寺发生的事吓到国公夫人了吧。”
她与李淮的手还握在一起,与沉静的脸色不同,他的手掌温热厚实,倒是驱走了些初春的凉意。
李淮狐疑地端详着她的脸,突然看见她耳前的发丝下有一条不甚明显的红丝。他放开握着元思蓁的手,拨开她的发丝,皱眉问道:“哪里伤到的?”
元思蓁一愣,这才想起昨晚那老狐狸自爆妖丹,飞起的石子划到了脸上,只是这伤口极小,她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被李淮察觉。
“许是冰渣子划到的。”元思蓁眼珠一转,赶忙想了个借口搪塞,“今日有个小孩调皮,硬要砸冰面,冰渣子飞起来划到我脸上了,说起来这冰渣罪过可大了,吴王侧妃踩在上面滑了一跤呢!”
第21章 寺外相遇 元思蓁解释完后,李淮的……
元思蓁解释完后,李淮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像是绒毛拂过一般,忍不住想伸手擦擦。
良久,李淮才出声道,“记得上个药。”
元思蓁点点头,继续与李淮说起洪福寺的事,“我看安氏摔倒后,流了好多血,怕是保不住孩子。”
李淮想起在与吴王作别时他的反应,想必正是因为此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
“许是没留意到地上的冰渣吧,她周围都是扶着她的下人,应该不会被人撞到。”元思蓁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仔细说与李淮听。
李淮见元思蓁神情淡定,丝毫未见寻常女子遇到这般场景的害怕,忍不住问:“可有吓到?”
元思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对,立刻凑到他边上,低着头叹了口气,“怎么没吓到,只是我心里总想着要留神,怕有些蝇营狗苟,毕竟吴王府的事跟王爷也息息相关,我也是一门心思地想帮王爷分忧。”
她这话说得真切,语气还带了些忧虑。李淮低头看着她差点靠在自己胸膛的脑袋,一瞬间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小女人,至于她怎么敢深夜独自一人出行,想必是有什么隐情......
这天晚上,李淮如往常一般闭目入睡,但他并未睡着,想等到深夜,看今夜元思蓁会不会再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元思蓁在床边看了眼似乎已熟睡的李淮,心想他今日怎么睡得这般早,待她在床上躺好,恰巧看到纱帐上挂着的镇妖符与求子符,不由眉头一皱。
这镇妖符上的花纹比昨日淡了一些,只有抵御邪物后才会有这般变化,难道今日有什么妖邪进了王府,触发了镇妖符?
她闭目汇神感受周围的气息,良久才堪堪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怨气,若不是她本就对妖邪极其敏感,寻常道士定会忽略。
让元思蓁惊讶的是,这怨气与她今日在洪福寺里感受到的十分相似,她不由看向挂在镇妖符边上的求子符,伸手将它解了下来查看。
她摸了摸求子符,里头硬邦邦的,不似寻常符中的黄纸,想必是竹片或是石片之类的东西。
元思蓁本想拆开它看看,可放在嘴边咬了半天也没将线头咬开,只好先将求子符收在手中,打算等待会给李淮贴上安睡符后,顺手寻个剪刀开了它看看。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元思蓁便像昨日一般,摸出藏在枕头底下的符纸,小心翼翼地贴在李淮额头上,又凑到他脸边上轻轻吹了口气,见他毫无反应后,才放心起身穿衣。
李淮微睁着的眼角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元思蓁将昨夜的黄纸摸出来要贴在他的额头上。他猜测这黄纸定是个能让他沉睡的东西,也不知他此时假寐,黄纸还有没有用。
好在黄纸贴上额头后,李淮并未觉得困意来袭或是不能动弹,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又警惕地打量起元思蓁的一举一动。
只见元思蓁在屏风后换了套平日里未曾见过的圆领胡服,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又弯下腰在凑到窗前,借着月光不知道在剪什么东西。
李淮眯起眼睛,想尽量看清她手中的物件,却只能堪堪看出个大概的形状,倒像是个护身符之类的。他立刻抬眼一看,果然不见纱帐上挂的求子符。
元思蓁大半夜为何要剪这个求子符?
还未等李淮想明白,就见元思蓁将求子符塞进了衣袖中,转身开门出了卧房。
李淮立刻坐起,将额头上的符纸揭下,匆匆套了个外衣跟了出去。
他一路跟着元思蓁拐到了王府后院,却突然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墙角。李淮心中惊疑,元思蓁还是□□出去的不成?可若是□□,怎么会不惊动影卫?
李淮走到墙边细看,只见靠着墙的松木上有个小槽,围墙上的瓦片也有几块比别的干净,这般看来,元思蓁□□出府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爷,可有吩咐?”李淮身后响起影卫的声音。
他扭头看了一眼此时才出现的孟游,语气冷肃道,“你差事怎么当的。”
“这...”孟游一愣,今夜他一直醒着精神,并未见此处有何异常,“还请王爷责罚。”
李淮见他这反应,心中更是疑惑,难道元思蓁本事这般了得,连影卫也未能察觉?或是,她有什么障目的手段。
“你随我来。”李淮沉声命令影卫道,转身从后门出了王府,绕到元思蓁□□而出的地方。
街上空无一人,孟游在地上查探了许久,也未见到新添的脚印。李淮背着一只手思索了片刻,想起元思蓁方才在剪的求子符,决定要去洪福寺看看。
“可是有贼人进了王府?”孟游紧张地问道,额头上也渗出了些冷汗。
他虽不明李淮为何要去洪福寺,但方才李淮的反应和命令,像是在追踪什么人一般,若真是有贼人从他眼皮底下溜了进去,李淮定会严惩他失职。
“今晚之事你莫要声张,一会儿见到什么,也要烂在肚子里。”李淮冷声说完,便疾步走向洪福寺的方向。
元思蓁今夜本是打算再去那城郊的树林,将挂在树上的人皮烧了埋起来,还他们一个安宁,可她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却总觉得有什么在跟着自己。
她忍不住朝身后张望了几次,都没见有什么异常之处,心道怕是自己多心,障眼法哪有那么容易识破。
她出城的路原是不会路过洪福寺,可想起求子符中的怨气,还是决定绕过去瞧瞧。
洪福寺门前种着几颗年岁久远的大榕树,夜色下倒像是从地底伸出来的巨爪,牢牢抓在洪福寺的高墙上。
元思蓁本想顺着榕树的根枝翻进去,就在她刚踩上榕树之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婴儿的轻啼。
“嘻。”
元思蓁连忙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洪福寺的墙角,有个红红紫紫的东西在地上匍匐。
那东西背着元思蓁,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想必方才跟在她身后的就是这邪物。
眼看它一点儿一点儿爬进转角就要消失,元思蓁当机立断祭出莲花灯追了上去,刚要吹出灯火,没想到一转弯却看到立在巷子深处的李淮。
第22章 假意坦诚 元思蓁心中大惊,此时此……
元思蓁心中大惊,此时此地见到李淮比见到那邪物还要吓人,她堪堪停住追赶的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身黑衣脸沉得吓人的李淮,许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李......王爷?”
李淮黝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他微微侧头打量了元思蓁的装扮,目光落在她手中拿着的莲花灯上,冷着声说:“王妃秉烛夜游,好兴致。”
“额......”元思蓁实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李淮,面对他又有些紧张,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在此,慌乱说道:“我......来洪福寺......祈福!”
“祈福?”李淮故作惊讶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巷子,“确实人少。”
“住持说,时辰选的好,佛祖更能听到祈愿,这不,夜深人静的.......”元思蓁看着李淮越来越黑的脸色,狡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眨着眼看着李淮不敢再出声。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李淮才从袖中拿出那张黄符说道:“王妃好本事,不仅能搞来道家符纸,还会飞檐走壁,王府高墙都是小菜一碟。”
元思蓁看着他手中的证物,便知李淮跟了她一路,怕是昨夜就惹了她怀疑。她此时来不及懊恼,必须马上想到法子解释,否则这些日子的努力功亏一篑。
就在她额头渗出一滴冷汗之时,那个婴孩模样的邪物竟然出现在了李淮脚边,还颤巍巍地伸手要抓上他的腿。
元思蓁哪还有心思想着解释,她连忙纵身一跃,直直扑到李淮跟前,顾不上李淮错愕的表情,伸手环抱着他往边上一推,再借力朝那邪物踢去。
她凑近才看清,那婴孩般的邪物竟是一团凝成实体的浓重怨气,或可称之为怨灵。那怨灵缩成一团,被元思蓁踢到了墙角,周身怨气撞在墙上向四周散去,飘飘袅袅又要缠上李淮的脚跟。
元思蓁心中一狠,眼疾手快地举起莲花灯朝灯芯一吹,一簇紫火便烧向怨灵。
“你......”李淮眼中满是惊疑,还没将话问出口,就觉自己的腿边一热,竟是蹿起了火苗,那火苗一瞬即逝,烧在他腿上却没有灼烫之感。
莲花灯中的紫火能烧妖邪破魔障,致阳致纯,烧在凡人身上,虽不伤肉身却有损神魂,元思蓁顾及李淮,花苗控得不大,没想到却未将怨灵烧灭。
残存的怨灵已然感觉到元思蓁不好惹,立刻化作怨气消散在了巷中。
元思蓁长舒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只手还搂着李淮,她不敢去看他表情,弯下身子拍了拍他被烧过的衣摆,直到实在顶不住头顶冷肃的目光,才慢慢抬头,眼角渗出几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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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子时的晋王府只有几个看门的下人还醒着,而原本应该躺在卧房的王爷与王妃竟坐在后院的石亭中,在漆黑的夜色里相顾无言。
良久,元思蓁终是忍不住开口,“蓁蓁方才说的都是真话,王爷若是气我隐瞒,就......就休了我便是。”说罢,她还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李淮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子,思索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倒也解释了为何他会将她当做狐妖一事,想必也是因为这收妖法器的缘故。
只是李淮心绪纷乱,他失忆后本就理不清与王妃的关系,想不到现下还发现王妃一直隐瞒自己道士的身份,若他未失忆,会不会就这般原谅了她?
元思蓁以为李淮对自己的解释无动于衷,又挤出了几滴眼泪,眼中满是不舍,她顺着石凳半跪在地上,整个身子趴在李淮膝上,颤了颤肩膀,可怜巴巴地说道:“可蓁蓁舍不得王爷,蓁蓁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告诉王爷这个事情,但心里还是怕王爷嫌弃我是个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