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茫茫——叶沉霄
时间:2021-05-17 10:31:21

  她明明记得刚才还是温凉的,就抱个作业发下去的功夫,这水怎么就变热了,保温杯也没有加热的功能啊。
  转过头,却刚好对上路茫的目光,一刹那仿佛明白了什么。
  路茫率先别开脸。
  “是你给我接的水吗?”
  他没说话。
  “谢谢。”
  他轻哼了一声,很小声,也没回应。
  迎芝喝了一小口水,暖意缓缓流经四肢百骸,暖和了一点。她拿着沉甸甸的保温杯,路茫是这样的,在一些很小的地方对她也很好。
  这样的关心迎芝小时候从魏清柔身上得到过,不过魏清柔的关心伴随着身边每一寸的管束。路茫的不是,他是敞亮明朗的。
  *
  周六的时候,迎芝参加了物理竞赛预赛,预赛的考区之一是一中,迎芝刚好抽到在本校考试。
  题比考试的要难许多,但迎芝也做了出来,这些题对于她来说,不在于能不能解出来,而是在于解出来的时间是多久。
  考完后走出教室,迎面而来的空气寒冷而干燥,校园里的银杏树上挂着几片黄,看上去孤独零落。即使是如此寒冷的天气,校门口依然等着有许多家长。
  她听见细碎的平常至极的谈话,无外乎是家长对孩子的关心,只是那些关心没有伴随着厚重的期望,显得轻松而愉悦。
  外面围了一圈人,但没有人等她。
  沙沙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同时还有一阵板栗的清香,迎芝侧过脸,便看见学校旁卖糖炒板栗的大叔翻炒着板栗,旁边已经站了许多人。她准备也去买一点。
  刚走了两步,便有人买了板栗转过身来,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迎芝呆住了。
  有点傻地伫立在寒风中,挡风用的口罩还放在口袋里都没来得几拿出来,直到那个人走到她面前,把板栗递在她面前。
  “吃点东西。”
  “你,你怎么在这?”失去的声音终于找回来。
  路茫看着她这副略有些呆傻的样子,嘴角微勾,说:“等你啊。”
  “等我?”
  “是啊。”路茫说,“别人家的小孩都有人接,我总不能让我家的小孩孤零零的。”
  扑通,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迎芝偷偷瞟了路茫一眼,怕他听见了响声,声音实在太大了。
  他手心放着一颗剥好的板栗,还冒着热气,送到她面前。
  迎芝试探性的,慢慢地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心,那颗板栗和他的手一样,都很暖。
  板栗软糯又甜,她嘴角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什么都听不见似的,跟着他走。
  原来她也是有人接的小孩。
  路茫带她去了一家火锅店,一进门,热气就扑面而来。
  迎芝看着他点了滋补的锅底和一些菜。
  “你要吃什么?”
  埋在心底的小叛逆蠢蠢欲动:“我们可以点鸳鸯锅吗?”
  平时家里的饭菜多清淡,魏清柔说这样对身体好一些,学校里的饭菜自然不可能太辣,但其实她挺喜欢吃辣的,
  路茫笑了一声:“行啊。”
  他改了菜单,然后看她:“还真没看出来啊,你喜欢吃辣。”
  迎芝有一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假装研究着菜单。
  点了餐她就乖乖地坐在那,也不玩手机,眼睛看着桌面。
  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的毛衣,毛绒绒的,一张脸也分外温暖可爱。
  路茫的手机就放在一旁,也没去看它,他在看她,久了迎芝也察觉到了,但她就是有当鸵鸟的本领,低着头动都不动。
  路茫笑了一声:“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啊?”
  乖乖地接过板栗,乖乖地跟他来火锅店,乖乖地任他看,要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有些时候叛逆得让他头疼,反正就是他做什么,她就非对着干,偏偏表情还是无辜的,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路茫每次都咬牙切齿的忍下了,要搁两个月之前,他还真不知道他脾气能这么好。
  迎芝听到他的话了,但她没答,只是脸微微红。
  锅底和菜品上来之后,两人都特专一地只往红汤里放菜品,清汤锅里飘着原本就有的番茄葱段,独自沸腾,无人问津。
  火锅真是一样好东西,就算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起吃,也能有热热闹闹的氛围。
  迎芝中场休息的时候,一边喝水一边问他:“你既然不喜欢吃清汤为什么一开始要点清汤呀?”
  路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以为你不能吃辣。”
  烧开的锅底升起水汽,她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雾,朦朦胧胧,只是唇如朱砂,齿白如贝。
  路茫觉得就像春雨之后枝头的桃花,娇俏犹带露水。
  她说:“能吃一点。”然后眯着眼,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点点的距离。
  可爱得不行。
  路茫手撑着脑袋,他觉得好像有点晕。
  怎么回事啊,火锅也会醉人?
 
 
第36章 迎芝,你别哭,我错了
  物理竞赛预赛的成绩在一周后下来, 满分一百分,迎芝拿了九十六分,进入了复赛。
  复赛在两周后举行, 一中进入复赛的学生有十多名, 高一年级只有迎芝一人, 物理老师特别高兴,上课在班上宣布了这个好消息之后,下课就把迎芝叫去了办公室。
  说的事情也很简单,学校对物理竞赛很重视,学生免费在学校参加培训, 每天晚上迟40分钟放学。
  迎芝答应了。
  回到教室,路茫冲她道喜:“恭喜你啊,同桌。”
  他唇微翘起,眉眼间含着极淡的笑意。
  她说:“谢谢。”
  那天的事情后来也没人提起了,迎芝也没问过他,怎么知道那天是预赛时间, 怎么知道她在一中考试。有些事情, 不需要知道答案,也该清楚答案。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路茫问她:“你还不走?”
  迎芝说:“张老师让我留下来补课。”
  路茫把书包又甩在桌上:“那要不要我等你?”
  她摇头, 拒绝得很利落:“不用了。”
  “你还真是, 过河拆桥。”他看上去不像生气,最后四个字故意拖得很长。
  补课地点在办公室,有老师辅导效果更好一点。
  但结束后,张老师看看手机,然后摸摸自己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却说:“迎芝啊, 你明天去高三一班教室里补课,那都是进入了复赛的学生,这些竞赛题我做起来都废头发,到时候有不会的就问同学,别怕啊,刚才我和其他复赛学生的物理老师都商量好了。”
  迎芝嗯了一声:“谢谢老师。”
  走出办公室,高一教学楼已经一片安静,除了这一间办公室发出的灯光,其余一片黑暗,像一只巨大的兽张开大口,看上去挺吓人。
  外面安着声控灯,脚落在地板上发出声响,灯就亮了,明亮驱散了一点害怕。
  迎芝一鼓作气跑到了校门口,看见门卫大叔守在那,才安心许多。
  学校门口,还有几个小贩,不过买东西的人只有寥寥几个,现在十点十分。
  一路上还有零星的几个行人和飞驰而过的车辆,迎芝朝家的方向走着,眼神落在左侧,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地上一个影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心里打了个突,忽然走快了,那道影子也快了起来,她转弯,影子也跟着。
  迎芝毛骨悚然,手紧握成拳,背后都冒出细细的冷汗,路上人少了,还有车。她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不好的想法,自己都快被吓得腿软。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巷子外,人会更少,她心怦怦跳,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瞟向那个影子,又十分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去看,一边是克制不住一边是胆颤心惊。
  快到巷子时,她突然飞快地跑了起来。
  身后立马传来同样脚踏在地上的声响。
  她差点要控制不住叫起来,身后忽然传来熟悉至极的声音:“迎芝,你跑什么啊?”
  迎芝一下脚软了,手撑在墙壁上才没有倒下。
  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她前面,背着光而站,低下头看她:“你跑什么啊?”
  她心里还又惊又怕,所有的负面情绪顿时间倾泻而出,冲他吼了出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只是因为恐惧还没缓过神,那吼声显得弱声弱气的,一点没有气势,她大口地呼吸着,手指蜷缩,身体仿佛还残留着害怕的情绪。
  路茫也有点不高兴:“还不是你不让我等你。”
  “老子还不是担心你,你还骂我。”
  迎芝手收回,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门口朝前走着。
  路茫不甘心,又走到她前面,拦住她,低下头,却不小心瞥到她微红的眼尾,她很快别开脸,没让他看。
  但他已经慌了。
  “喂,你怎么回事啊?”
  “你哭什么啊。”
  “我明天不跟你了行吗?”
  “我真的就只是担心你,你看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多危险。”
  “我又没什么坏心眼。”
  “唉,迎芝,你别哭,我错了。”
  “我没哭。”迎芝开口,一出声才发觉嗓子有些哑,“我只是有点害怕。”
  可能不止是有点,是很是非常。
  路茫抓了抓头发,有些不知所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要怕的话,以后我就送你回家行吗?”
  她摇头。
  “那你要我怎么做,你说啊。”
  “我妈会看见。”
  他就忽然笑了一下:“那我就远远跟着你行吗,就算你妈看见了也肯定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要回家了。”
  “你回吧,我跟着你,别怕了。”
  她慢慢走着,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敲碎了这一路的寂静,她便不再怕了。
  到达楼下门口时,迎芝站立了几秒,然后回过头。
  一眼看见了路茫,他站在一棵树下,离她十几米远,正冲她笑。
  心猛然一跳,她转过身,飞快地跑上了楼。
  咚咚咚,是脚步声也是她的心跳声。
  接下来的两周,路茫便都是这样。每天晚上迎芝补习完走出教室便能看见他,也没有很多的话,他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像另类的跟踪。
  谁也没有多说话,仿佛约定俗成一般。
  复赛地点是在陵安市的一所大学,得知考区的那天,路茫对她说:“这周末我带你去理工大学踩踩点?”
  迎芝有点犹豫,老师是有告诉过她,可以提前去理工大学里看看,适应环境,考试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紧张。她准备自己去的,在学习这方面,她从来没马虎过。
  但就在沉默的当口,路茫已经替她做了决定:“这周六我来你家接你。”
  迎芝立刻摇头:“不行。”
  “那,”他语气微顿,貌似退了一步,“早上九点校门口见。”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点了点头。
  抬眸,看见路茫嘴角稍纵即逝的笑,像是得逞之后的狡猾。
  迎芝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时间转眼到了周六,早上九点地铁上的人不多,还能找到位置,只是换乘到最拥堵的二号线之后,人一下多了起来。
  是挤进地铁的,在人潮中,迎芝显得格外弱小,她穿上鞋也只有一米六的个子,又比较瘦,混在人群中就很难前进了。
  路茫和她完全不同,他好似比地铁中绝大部分人都高了个头,凭着个子就轻松地挤进去了。
  迎芝还在艰难地找一个比较好站立的地方,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同时把她往一个方向拉。
  她错愕地抬起头,便看见路茫站在车厢边上的三角处,旁边站在乌泱泱的人,他是最醒目的一抹亮色。
  有人拉着果然会好走一些,迎芝挤到他身边,便被他轻轻一拉,两人换了个位置,她站在三角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路茫站在她面前,一手撑在她肩旁,仿佛一堵墙把周围拥挤的人群和她隔开。
  眼睛能看到的是他黑色的外套,鼻嗅到的是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周围熙熙攘攘,她独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迎芝眨了眨眼,路茫便猝不及防地朝她这边扑来,鼻尖轻碰到他外套,他便很快站起身。
  “别人挤的。”他说。
  迎芝耳朵有点热,把视线移开,轻轻地“哦”了一声:“那你要不要站在我旁边,靠着墙壁会好一点。”
  路茫眉梢微挑:“不用,不挤我就该挤到你了。”
  她手不自觉地虚握住,手心有点润,别开脸:“我,没关系的。”
  “是吗?”他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让开,只是那只手依然牢牢地撑在她左肩旁,分明还隔着二十多厘米的距离,却让她手足无措。
  她也挤过早高峰的地铁,戴着口罩,人和人之间都挨得很紧密,社交距离几乎没有,却从来一次没有像现在这样。
  怎么会呢,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她试着努力把视线放在应该放的位置,不是一味的逃避,只是才触及到他的眼,又缩了回来。
  迎芝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反正……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路线图,理工大学站点下显示出一个小小的⑩
  反正也只有十分钟了。
  “理工大学站,到了……”语音播报响起,迎芝的手腕又被人握住。
  路茫嘴角微弯:“别被人挤进去了。”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魔鬼线路,上车和下车的人都不少,她走在路茫身后,他开辟出一条道她只用跟着就好。
  出了地铁,路茫还没放开她的手,迎芝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待他看她时,她说:“你放开呀。”
  路茫看着她绯红的耳尖,笑了:“迎芝,你是觉得不好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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