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温梁桃挽住她胳膊,“肯定不会!”
“快到了,芝芝,你回去吧。”
迎芝走到楼梯处时,转过头,看见温梁桃拿着手机在和谁打电话,脸上的笑容明媚。
迎芝想,只要温梁桃开心,不会耽误学习就好。
其实她也挺开心的,她没得到的东西,她的好朋友得到了。
她抬起手,抚了下围巾上微翘起的绒毛。
另一边,路茫还在家努力地学织围巾。真有毒,他看着已经学了好几天,但只歪歪扭扭地织出了一截的围巾,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叮铃~”门铃响了。
路茫心烦意乱,又听见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把围巾放在一边,有点火大地去开门。
“路哥,你窝在家干什么啊,这几天游戏也不打了,我和叶宿快被锤爆了!”
叶宿迅速补上:“不要把我带上,被锤爆的只有你一个人!”然后转向路茫,耸耸肩,“没法,我一个人带不动这坑货。”
陈非鸣跟看不见路茫不好看的脸色一般,从路茫身侧挤进去,熟门熟路地走过玄关,听到什么声音,目光一下定在了正在播放着视频的ipad上。
“哟,在听什——”
“别乱碰我东西!”说那迟那时快,路茫以风一般的速度从陈非鸣面前拿过iPad,迅速关上。
顿时,一片安静。
陈非鸣愣了下,然后笑了,十分猥琐:“在看什么啊,哪位‘老师’的片子?”老师两个字被咬得特别重,意味深长得很。
路茫无语斜了他一眼,口中蹦出两个字:“傻逼。”
陈非鸣看向叶宿,告状:“他骂我。”
叶宿怜爱地拍拍他的肩:“乖儿子,你爸爸他心情不好,体谅一下。”
陈非鸣:……
陈非鸣只能憋屈地靠在沙发上,拿起遥控打开电视,看了两眼,又觉得无聊:“路哥我们出去玩呗。”
他随手按在了沙发靠枕上,身体也随着斜了下去,却觉得有点咯手,把靠枕拿起一看——
两根毛线针!!!!
陈非鸣的瞳孔慢慢慢慢地变大——
忽然,那两根毛线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眼前飞过,伴随着一抹粉色一闪而过。
抬头,正对上路茫怒瞪的双眼。
同时怒吼的声音响起:“你他妈乱翻什么!”
小可怜陈非鸣弱兮兮地解释:“我就是想躺一下……”
路茫宛如一只愤怒的公牛,拿着沙发上那东西,气冲冲地冲到了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房间门狠狠扇上。
陈非鸣抬眼看向叶宿:“叶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宿控制不住地大笑,“陈非鸣你可真是个人才!”
陈非鸣觉得自己好无辜,他真的只是想躺一下,路茫家里的沙发软,他每次来了就想躺一下,这次不过是发现了两根毛线针罢了
等等!毛线针!
刚才诧异到失语却又中途被路茫暴怒的情绪打断的思绪渐渐涌上头脑
陈非鸣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靠,他发现了什么!
路茫!!看起来总牛逼哄哄的!!还说织毛衣娘的人!!
今天居然在织毛衣!!!!!
陈非鸣笑了,比叶宿笑得更夸张,一下躺在沙发上笑到打滚,笑到捶沙发,一边笑一边擦着眼泪,声音含糊:“靠,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疼……”
然后挣扎着站起来,手扶着墙壁,一边走一边笑,疯狂敲着房间门。
“路哥你出来啊,你有本事织毛衣没本事开门吗?”
“你出来啊!”
“砰!”房间门开了,路茫脸黑的像包青天。
陈非鸣一时不察,身体顺势向前扑去,酿跄了几步,稳住了,眼尾都笑得有些红:“路哥,给我看看你织的毛衣呗。”
路茫额上的青筋跳了几下,看着跟喝醉一样的陈非鸣,终究没忍住
弯腰,扛起,把人给扔出了门
“砰”一声,门关上,空气中跳动着几粒尘埃。
耳畔还传来压抑的笑声,路茫颇为克制地看向叶宿。
叶宿一个激灵,闭了嘴,只是脸还有些红,看来今天的事让两个人都快乐了,只是不快乐的只有路茫一个人。
叶宿立马说:“我懂了,我现在就走!”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闪身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室内仿佛恢复了安静,只是仔细听还能从外面传来陈非鸣笑到锤墙的声音。
路茫唇微动,傻逼二字忍不住。
快乐是他们的。
门外,陈非鸣擦擦眼泪,问:“你知道那毛衣是路哥织给谁的?”
叶宿斜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靠!”陈非鸣说,“路哥这次玩真的啊?你和他一个班,他最近有没有新的对象?”
叶宿:“你觉得呢?”
“靠靠靠!真的栽了?”
“你觉得呢?”
“叶宿你他妈的复读机吧。”
叶宿威胁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看出来路哥居然还有当痴情种的潜质。”
痴情种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了,很努力才能克制住想出去把陈非鸣揍一顿的想法,为了克制,他走进房间,把那半截围巾拿在手上,打开iPad,看着视频教学。
拿着围巾,又戳了两下。
陈非鸣眼睛有毛病吧,这明明是围巾,哪里像毛衣!
*
天气渐冷,也挡不住同学们想学习那颗火热的心。
高一下期开始分班,高一上期的期末考试成绩便尤为重要,大家都打起了精神,准备考个好成绩,连织围巾的女生都不再织了。
物理老师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迎芝获得了省二等奖。
老师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说竞赛题怎么怎么难了,学校高三有两名竞赛生获得了一等奖,不过那是高三的,而且打定主意走竞赛这条路了,其中一人更是进入了省队,将去参加全国决赛。
不过总体说来就一个意思,迎芝很厉害。
“啪”下面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掌声,一秒后,同学们纷纷醒悟过来,卖力鼓着掌。
物理老师抬抬眼镜,看向第一个鼓掌的同学,语气十分和蔼:“路茫要好好向你同桌学习啊。”
路茫转过头,看了一眼迎芝,眼中似带着笑:“老师,我正在学。”
然后微微倾过身,压低声音:“同桌,你也要帮一帮我啊。”
迎芝脸微热,没看他:“你好好上课吧。”
获奖证书老师没给她,说是等周会时,校长会在主席台为他们颁奖,只是物理老师太开心,打听到消息就立刻来告诉他们了。
下午的时候,迎芝收到了温梁桃发来的短信:芝芝,我今天就不来一中啦,你自己回家可以吗
这几次回去,温梁桃都略提过她的感情,她总是很开心。与此同时,温梁桃的学习激情也在上扬,据温梁桃自己说,是不想让自己和那人差得太远。
原来迎芝跟温梁桃说过不用送她回家了,温梁桃不干,现在温梁桃可能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了,迎芝最近抿出个浅浅的笑,回复道:我可以。
然后又调皮地加了一句:桃桃,玩得开心哦!
温梁桃没来的第一天,路茫在下晚自习后走在她身边:“我送你回家啊,小学霸。”
迎芝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路茫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走一起了,他总能看见温梁桃来接她,也不自讨没趣,但现在还没出教学楼呢。
“桃桃会送我回去。”迎芝决定说个小谎,只是没怎么说过,有点紧张,说完后嘴巴就闭得紧紧,怕被人看出来。
路茫嘴角微弯,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只是可有可无地说:“这样啊。”
迎芝埋头走得飞快,路茫慢条斯理地跟着,到校门口时,他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语气正儿八经的:“咦,温梁桃呢?她不是要送你回去吗?”
第40章 她怎么能这么坏
迎芝的脸红了。
路茫还贴心地问:“是不是她来晚了?要不要我陪你等等?”
说着, 还真就拉着她书包,站在原地,说:“你也等等。”
迎芝知道这是等不来的, 她也没想到骗人这么容易, 她站了一会, 风吹得有些冷,小声地说:“桃桃跟我说了,今天不来,我忘了。”
路茫看着她圆圆的头顶,眼中似有明灭的笑意, 他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这样啊,那我可以送你回去了?”
迎芝这下就不好拒绝了,谎话都说两次了。
这是和温梁桃一起回家截然不同的感受,迎芝保持着沉默走着,路茫罕见地也没怎么说话。
快到时,他停下, 说:“我就送你到这了。”
迎芝点点头, 朝前走,书包又被人拉住。
“你着什么急呢,我话还没说完。”
迎芝抬起头看他, 目光疑惑。却见路茫顿了两秒, 又轻咳了一声才开口:“明天我送你样东西,就当作省二等奖的奖品。”
然后又飞快加了一句:“你不准不收!”
态度语气都十分坚决,仿佛可预见她会拒绝。
迎芝委婉地说:“学校会发奖品的。”
路茫下巴微抬:“那不一样,学校的,不能和我的,相提并论。”
又威胁地看着她:“你到底要不要?”势有她今天不答应, 他就不走的威胁架势。
迎芝只能点头。
他这才高兴了,大发慈悲:“你回去吧。”
迎芝转过身,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带了莫名的温柔似的:
“晚安,迎芝。”
她手握紧书包带,快速地走了几步,很小声地回应:“晚安。”
在家里看书的时候,迎芝发了一会呆。路茫说的奖品,会是什么,千万不要是那种很贵的,她还不起。
“嘎吱”门开了。
“芝芝,竞赛成绩出来没有?”魏清柔把门轻掩上,问她。
这几天,魏清柔回来都会问迎芝关于竞赛成绩的事。
虽然证书还没给她,但今天已经知道了成绩,迎芝点了下头:“出来了。”
地上黑色的影子头也低着,看起来沉默固执,只是片刻后抬起,语气很轻:“妈妈,我得了省二等奖。”
灯光下,迎芝静静地看着魏清柔,目光中似乎有着几许几不可察的期待。
魏清柔把钥匙放在一旁,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声。
“怎么才得了二等奖呢?”
迎芝脸上有丝错愕,两秒后,她低下头,声音很小,费力辩解:“这次的题很难。”
“题难也不是借口,水涨船高的道理妈妈也知道。”魏清柔走在她身边,刚才的语气有些冲,此时便放柔了,和蔼地问她,“芝芝,是不是才上高中不习惯?”
迎芝摇摇头,她原本放在桌上的手悄悄拿了下去,无措地揪住衣服下摆。
“是不是和老师同学不熟悉?还是高中课程太难了,要不要妈妈给你报个班补习一下?”
迎芝低着头没说话,背脊弯了下去,地上的影子也形成了一种抗拒的姿势。
魏清柔还在轻声细语地说着:“芝芝,我们这种家庭除了读书没有第二条路。你知道你爸爸还在的时候对你多好吗,他希望他女儿能完成他的心愿,你爸爸他最喜欢你了,那边的人都重男轻女,但你爸爸说,他这辈子就要你这一个孩子。”
“芝芝,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在哪读书我们就搬到哪里,为了你妈妈什么都能做,你要努力一点知道吗?”
……
“你怎么不说话了?”
迎芝手死死地攥住衣角,手心已是惨白一片,喉咙堵塞,声音都是逼出来的。
短短的一个“嗯”说出来仿佛已经花了所有的力气。
听到声音,魏清柔满意了:“好了,这次妈妈也不说你了,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下次别拿二等奖了,你原来几乎都是拿一等奖的啊,读书可不能越来越往下走。”
“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点夜宵。”
“不用了。”她声音很小,头也低垂着。
“你这孩子,妈妈说你两句,你还跟妈妈生气了吗?”
她摇头,很艰难地摇头。
“芝芝,妈妈是为你好,你长大就懂了……”
迎芝头低着,眼睛酸涩得快要模糊,耳朵里却还听得见魏清柔的声音。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但嘴巴被堵住,身体被捆绑,她说不出一句话,就连躲避的动作都很难做到。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全国性的竞赛,题很难。
老师说她很棒,同学们也真心实意地鼓了掌,路茫说要送她一样奖品。
所有的夸赞却抵不过刚才妈妈的一句话,原来她做得并不好,可她明明很努力很努力了。
从小到大,从始至终,从未间断。
时间静默着,过了多久呢?迎芝想,或许有人告诉她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她也会相信,可能还会高兴。
当晚光怪陆离地梦境再次侵袭,迎芝在梦境中被困于茫茫然的海中,水碧绿到深蓝,她努力挣扎逃脱,却碍于水的阻力,无能反抗。
醒来时天蒙蒙亮,零星的几枚看不清的星,远处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整个世界看上去灰败陈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