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撩人——向阳葵
时间:2021-05-17 10:35:58

  这回他是真晕了!
  这张躺椅其实与陆翀高大的身形不匹配,他躺直了,一双大脚是悬在外面,暴露在苏缨眼下的。
  他赤脚在外面走了一圈,脚底除了有些脏外,还硌了几块细碎的小石子,隐隐约约像是破了皮。
  腰腹缠绕的白色棉布一点点加深颜色,是醒目的血色。
  他说是要在这里养伤,但养着养着,他的伤怎的还更严重了!
  苏缨皱着眉,耳边陆翀的呼吸声更是越来越粗重。
  苏缨看他满面红潮,虚弱无力,好像被人欺负了的模样,呆了呆,不合时宜地想,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苏缨悄悄地想着,身体也忙活起来,她跑出去,重新打了井水,浸湿了巾子,轻轻地搭到陆翀的额头。
  冰凉的湿巾子让陆翀眉目舒展。
  苏缨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笨拙地模仿着记忆里秋嬷嬷的手法,等巾子被陆翀烘热,就迅速地换上另一条。
  又时不时的叫他一声,让他别真的昏死过去。
  几番折腾,苏缨坐在蒲团上,手肘支在他身侧,撑着下巴,一边观察他的情况,一边回想自己被他拎小鸡崽子似的拎起来的样子。
  苏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她拎起来呢?没讨到好,反而让自己的伤势加重了。
  难道是脑子烧糊涂了?
  不应该啊!
  难不成以为她要跳井?
  苏缨抿抿唇,应该……不会吧!
  但他惊慌惊恐的表情,让她觉得,这可能就是答案。
  陆翀意识迷糊,烧得神志不清,耳边恍惚地听到一道柔和又焦急的声音。
  “你还好吗?”
  “喂!你别睡呀!”
  “你伤口疼了吗?”
  ……
  这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到令他心烦,但又莫名地让他安心。
  不过她一句一个“你”,一句一个“喂”,陆翀想她这是在和谁说话?是他吗?
  他是谁?
  他是陆翀?还是周玄焱?
  是十一年前家破人亡的襄王世子陆翀?还是如今军中颇有盛名的军师周玄焱?
  陆翀脑海中闪过火海中父母毅然赴死的身影,血海中襄王府、晋国公府上百人的尸骨,为他舍去一切的弟弟……
  过往种种,仿佛一座座大山压在他心口。
  陆翀摆在身侧的手忽然攥紧,苏缨刚给他换了凉巾,吓了一跳,垂眸看他骨节分明的手背慢慢凸起青筋,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了,。
  忙伸手裹住他的手:“你,你怎么了?”
  昏昏沉沉的意识中,陆翀忽然陷入了一团棉花中,他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
  陆翀陡然升起胜负欲,用力往上使劲,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结果也只是睁开了眼睛。
  陆翀哑声说:“没死呢,别叫了,还有我有名字,陆……”
  陆翀顿了一下:“周玄焱。”
  听她小嘴儿叭叭在耳边说话,就算到了阎王面前,也得被她喊回来!
  “哦!”苏缨松了一口气,没理他暴躁的口气,探手摸摸他的额头,眼眸一亮,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烫了人了!
  苏缨只觉得心中成就感爆棚:“你好像退烧了!”
  看她兴奋的笑容,陆翀有些不自在,这会儿窗外天空已经蒙蒙亮,她就这样守了她一夜?
  苏缨没有领悟他复杂的眼神,坐回自己的凳子,他说他叫周玄焱,苏缨有些紧张,生疏又含羞地说道:“我叫苏缨,濯缨的缨。”
  苏缨在很认真,很慎重的和他解释自己的名字。
  陆翀别开眼,喉咙滚了滚,真是……
  陆翀决定,等他离开时,给她一大笔银子,让她换个好点的宅子,再找几个仆人伺候她,省的过得这么辛苦。
  也算报答她的照顾了!
  陆翀干涩的薄唇微动,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
  说完谢谢,他自己的脸倒是先热起来了。
  陆翀转头,避开苏樱炽热的目光。
  苏缨笑眯眯地摇摇头。
  没关系呀!他说要给钱的!既然要收他的钱,她也要尽心呢!
  想到这儿,苏缨也很认真地说:“还有昨晚我没有要跳井的意思,但还是要谢谢你!”
  艹!艹!艹!
  别说了!
  陆翀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么丢脸的事情,就别说了!
  陆翀羞耻得觉得他还是昏过去为好。
  不过,跳不跳井,她还有的说呢,毕竟她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陆翀心里顿时底气十足,要不是她不按常理出牌,他怎么会误会。
  他刚准备把旧事拿出来数落她,不小心扫了眼窗外的大树,大树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收起来了。
  天际刚泛起霞光,繁茂的树枝隐隐看出一团浓郁的翠绿,即将溢满生机。
  陆翀轻轻地哼了一声,:“知道了!”
  “等过会儿天亮了,我就下山,你要吃什么吗?”苏缨贴心地问道。
  “你看着办吧!随便买点。”陆翀无所谓地说道。
  “你也给自己买点吃的,穿的!”陆翀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自信地说道,“那玉佩估摸能当不少银子,少说也有几百两吧!”
  -
  高高的柜台上,当铺伙计朗声唱道:“杂玉有瑕裂纹佩饰一个——,四十两——”
  苏缨:……
  〔銥誮〕
  雁衡山下只有一家药铺。
  苏缨抱着包裹走进去,看见药柜前的大夫,弯弯眼睛:“叶姐姐!”
  叶清转身一瞧,没想到是苏缨,连忙关好药柜,迎过去:“你怎么下山了?”
  这家药铺是叶清夫妇在打理,平时病人不多,前来看病的都是附近的商户农户,山上的寺人和苏缨了。
  “我下山置办一些东西。”苏缨说道。
  “最近身体可好?”叶清拉她坐下,摸着她的脸询问。
  苏缨红着脸,点点头:“我都好,姐姐呢?”
  叶清眼睛里闪过羞涩,忽然凑过苏缨耳边嘀咕了几句。
  “哇!”苏缨眼睛都亮了,低头看叶清的肚子“恭喜姐姐!”
  叶清手掌抚摸小腹,脸上带着心满意足,将为人母的幸福笑容。
  “不说他了!他还小呢!等他出来,再带着他陪你玩!对了,你等等,我给你拿些吃食,是路上吃还是回去后再吃,都随你。”叶清起身说道。
  苏缨赶紧扶住她,深怕她碰到了:“不用了,不用麻烦了,叶姐姐!”
  叶清捏着她的手,微微使力攥了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你吃着玩的。
  你啊!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渴了喝水,饿了进食,热了减衣,冷了添衣……”
  苏缨轻轻地应了一声,心里软软的。
  叶清轻叹,也不再多言:“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身体不舒服或者心里难过了,就来找我,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也别怕麻烦,我就喜欢照顾人!”
  说着,叶清让药铺里的伙计拿些新鲜的瓜果给她。
  “谢谢叶姐姐。”苏缨手里多了一篮瓜果,她微微吃力地提着,说起最重要的事情。
  “叶姐姐,你帮我开点给治疗刀伤的药吧!”
  “你受伤了?”叶清一惊,拉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
  苏缨忙否认:“不是我,是,是,是我捡到了一条受伤的狗!像是被刀砍了。”
  苏缨心中紧张,咽了咽口水,再肯定地点点头。
  这是心虚的表现,但叶清忙着找她受伤的地方,没注意到她的神色。
  “这好办,”不是她,叶清就放心了,走到药柜前,拿桑皮纸包了一包药粉,叮嘱她,“一日两次涂抹在伤口处。”
  苏缨捏着药粉,小脸红扑扑的,清澈的小鹿眼有些闪躲,似乎在为自己撒谎感到羞愧:“好像有些不够。”
  “哟!难不成是条狼狗?”
  叶清知道山上经常有人放夹子捕猎动物,她以为苏缨捡了条被捕猎夹伤到的小狗,这一小包药粉的量涂抹七天估计就能伤愈了。
  但她要是捡的狼狗,那捕狼狗的用的夹子就大了,也更锋利,这点的确是不够。
  “嗯!是一条好大的狗!”苏缨很认真地说。
 
 
第5章 五枝春   下蛊吗
  我被苏缨缨蛊到了!
  ——《陆翀自我攻略手册》
  -
  回程路上,艳阳高挂,苏缨脸蛋晒得通红,一低头汗珠沿着面颊往下流淌,领口濡湿,汗哒哒地黏在脖子上。
  秋嬷嬷做的绣鞋,鞋底软,苏缨小脚被石块硌得生疼,她只抿着唇,两条手臂各挽着一只大篮子,埋头吭哧吭哧地往山上走。
  陆翀搬了躺椅出屋,盘腿坐在小屋前檐下,腹部饥鸣不断,他放下手中的蒲扇,拉开衣襟低头闻了闻,唇角微抽,全是对自己的嫌弃。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蒲扇,手腕扇得起劲,望着大门,苏缨缨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当了他的玉佩,自己跑路了吧?
  陆翀哼笑一声,挥着蒲扇,视线绕着空荡荡的小院转了一圈,脸色慢慢僵硬:……
  他虽在病中,但耳力依旧灵敏,忽然从躺椅上起身,套上鞋子往外走,大力间扯到伤口,也没管。
  他用力拉开大门,眉梢高挑:“苏缨缨你怎么这么慢?”
  陆翀下颚微抬,漂亮的俊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他很不高兴,目光落到门头,就是不看苏缨。
  苏缨才没力气哄他,气还没喘匀,弱哼哼的发出一声:“嗯?”
  陆翀漫不经心地低头,瞧见苏缨的模样,愣住了。
  苏缨昨晚刚洗过头,出门前还蓬松柔软的黑发软趴趴,湿哒哒地塌在她的小脑袋上,饱满的,圆圆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湿漉漉的眼睛懵懵地看着他,眸光发散,没法定神。
  看上去,有些可怜。
  陆翀睫毛颤了颤,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坚硬的心尖像是被一根软软的触角碰了碰。
  陆翀伸手把她挂在胳膊上的篮子掳下来,单手拎着,另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拉她进门:“傻站门口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挡在门口,她才没能进来,苏缨在心里悄悄地说。
  还有,他干嘛拉着她,她认得自己的家啊!苏缨抬眸看他高大宽阔的肩头,觉得他突然间有些怪异。
  陆翀走到廊下,觉得她过分的安静,转头,却见她正低头看他的手,而他的手还牵着她的手腕,耳朵有些烫,他在干嘛?
  陆翀若无其事地松开她的手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坐在躺椅上,伸手翻翻篮子,手指微顿,像是才想起来苏缨还站在他身旁。
  轻咳一声,冷酷地说:“啧!你怎么脏兮兮的,快去洗把脸。”
  心里嘀咕,别晒傻了!
  苏缨当了真,手背碰碰自己发烫的面颊,羞赧地笑了笑,傻乎乎地说:“可能不小心碰到树枝了!”
  陆翀指指不远处的水井,面上似乎有些嫌弃,也不再看她,只专心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嘴里还嘀咕着:“都买什么了……”
  苏缨微微提着裙摆,转身踩着台阶往井口走。
  陆翀余光扫过她的背影,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篮子里的东西也不敢兴趣,手臂撑在身后,微微往后仰着,看她。
  她穿着棉麻制的齐腰襦裙蹲在井边,宽袖被她用襻膊圈起,露出细长的手臂,在日光下她的手臂宛若温润无暇的白玉,纤纤素手捧着一汪清凉的井水打湿她的面颊。
  苏缨脸蛋热烘烘的,被沁凉的井水轻抚,不禁打了个颤,小口呼出一口气,好舒服!
  小姑娘这模样,鲜活又可爱,陆翀凤目复杂,想不通她怎么会想自杀呢?
  苏缨也不知道脸上哪里有脏东西,指尖带着水摸摸额头,摸摸鼻尖,摸摸面颊,最后再到下巴。
  陆翀舔了一下唇,唇角不知怎的,慢慢地翘起。
  苏缨侧对着陆翀,陆翀看着晶莹滴透的水珠,顺着她左手手腕上的编绳慢慢下滑,再从手肘落入她脚下的泥地。
  陆翀心一沉,竟有一瞬间感到了可惜。
  “我脸上还脏吗?”苏缨铺满水珠的小脸猝不及防地转过来,饱满的小脸像是发光一样,嫩生生的,莹白又耀眼。
  陆翀没有丝毫防备,将她的小脸尽收眼底,小麦色的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见他不说话,苏缨以为他看不见,起身向他走来,黑亮清澈地眼眸专注地看着他。
  陆翀突然间,紧不敢与她对视,慌乱中,吼了一声:“你,你别过来。”
  苏缨满头雾水,停下脚步,手背拂过下巴,将挂在那儿的水滴撩开,不明所以地问:“周玄焱,你怎么啦?”
  听到这个名字,陆翀也不知道怎么了,心中忍不住的烦躁,且有一个念头。
  他中的不是刀伤,中的是蛊吧!
  陆翀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没事,头忽然发晕。”
  躺椅被苏缨拉回屋内。
  陆翀慵懒的,半靠着躺椅,看着坐在圆桌前的苏缨给他展示她今天的收获。
  “这是当铺的票据,你收好。”苏缨把票据展开递给他。
  陆翀伸手接来,随口问:“当了多少钱?”
  苏缨脑海中闪过他得意洋洋,炫耀他玉佩值钱的模样,拆包裹的动作微微一顿,小声说“嗯……四十两!”
  “四十两?”陆翀瞬间坐直,瞪着她。
  “嗯!你看票据啊!”苏缨指指他手里的票据。
  陆翀飞快地扫过票据,看着上头书写的四十两和印章,手掌一拍,票据被他实实地拍在掌下,那当铺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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