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缨想,如果他长着毛的话,此刻定是炸开的!
“你别动怒,小心扯到伤口。”苏缨安抚道,“你先听我说呀!”
“苏缨缨,你知道那玉佩有多值钱吗?”陆翀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苏缨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我叫苏缨!”苏缨眨巴眨巴眼睛提醒道。
“对!苏缨缨,你给我好好解释。”陆翀冷哼。
苏缨:“……”
拿他没办法,苏缨只能先解释起当铺的规矩。
为了防止当铺在保存物件时发生意外,当铺会故意贬低典当物的价值,但去当铺典当物件地人都是急需用钱的,再怎么不满,也能只吃下这个哑巴亏,依着当铺的规矩行事。
谁让她们穷呢!
两双眼睛互相瞪着,陆翀想不到自己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陆翀摇摇头,他落魄了!
“所以,你要早点将玉佩赎回来,要不然你就真的亏了!”
苏缨好心提醒。
不需要她再补刀了,陆翀面色讪讪,不想再提玉佩地事,指指篮子:“都买了什么?”
“给你买的两套成衣,还有一双鞋子,还有治疗你伤口的药粉,是七天的量。”苏缨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陆翀指指另一只篮子:“那里头是什么?”
苏缨掀开篮子上的粗布给陆翀看:“这是药铺的姐姐给我的瓜果和一根……大骨头。”
这是一根比苏缨小臂还要粗的大骨头,是叶清送给苏缨,让她带给她家狗啃的。
“这个给你炖汤补身体!”苏缨咽了咽喉咙,真切地看着陆翀。
陆翀慢悠悠地哼了哼,面上没有表情,不过他耳朵却有些热了。
陆翀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嗯。”
不过,陆翀看了一圈,都是买给他的东西,疑惑惑地问道:“那你自己呢?”
“我什么都不缺。”苏缨乖乖地摇摇头,把她用绣帕包起来的银子递给他,“还剩下二十三两。”
陆翀诧异,剑眉皱起:“你食肆的钱也没给?”
苏缨扣扣手,没说话。
陆翀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你难道要把自己饿死?”
苏缨埋着脑袋不吭声,许久才说:“你只剩下这点银子了,要是……”
陆翀抬手打断她的话,哼了一声:“放心!”
放心什么?
苏缨不解。
“这个月还有几天?”陆翀躺回去,问道。
“还有三天。”苏缨掰着手指数了数。
陆翀点点头,三天够了。
没到三天,当天晚上就有人找来了。
陆翀听着里头浅浅的呼吸声,慢慢掀开身上的薄毯,起身出了屋。
“主子。”院中两个黑衣人格外突兀,见到陆翀,神色激动。
“安静,别说话。”陆翀蹙眉,低呵。
“军中现在情况如何?”陆翀问道。
“蔡运回去后,宣称你重伤失踪,营里如今是人心惶惶,除了咱们的人和顾将军的旧部,都提议让蔡运暂时顶替您大将军的位置。”黑衣人低声道。
西北军地处边疆,各方势力庞杂,前任大将军顾铮回京后,一直是蔡运统管大军,蔡运也视大将军之位为囊中之物,但半月前,京中突然下旨封陆翀为大将军。
前些年陆翀化名周玄焱,作为顾铮的军师为大军出谋划策,深得军心,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更是得到众人的拥护。
有人拥护,自然也有人仇恨。
“嗯,你找个尸首带回去,就说我死了。”陆翀打了个哈欠,随口道。
“是!”黑衣人领命,“不过万一这消息传入京城……”
“无妨,京里很快就没功夫管这些了。”陆翀摆摆手,让他们回去。
两个黑衣人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又被陆翀喊住。
陆翀摸摸鼻子:“你们走,把钱留下。”
第6章 六枝春 一起睡呀
苏缨缨是什么意思?她在邀请我吗?我该怎么办?
——《陆翀自我攻略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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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翀的这两个暗卫忠心耿耿,对他言听计从,但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主子竟然会开口问他们要钱。
两人着实楞了一下。
陆翀淡淡抬眸,不耐地看他们一眼。
两人瞬间开始动作,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钱袋子,他们常年在外奔走,身上自然都带了不少用来打点的银两,零零散散累加起来也有大几十两银子了。
陆翀满意了,摆摆手,头也不回得潇洒离开。
两个暗卫抖抖被陆翀搜刮得干干净净的钱袋子,表情一言难尽。
陆翀进屋,悄声阖上门,刚转身,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道声音:“周玄焱,你去哪里啦?”
苏缨刚来醒来,声音迷迷糊糊的,还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娇态。
陆翀身形一顿,不知道她醒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思量着,迈开平稳的步伐往里走。
苏缨从床上坐起来,手指头抓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再揉揉眼睛,困顿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她直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越过他的躺椅,站在布帘前。
朦朦胧胧的光线下,他的身影投在布帘上,十分优越,头骨漂亮,脖颈修长,宽肩窄腰,苏缨没见过其他男人的腿,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腿才算好看,但眼前这双笔挺有力的长腿很符合她的审美。
他身上穿着她买的衣裳,虽然用的是他自己的钱,但苏缨也是用了心挑选的,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布袍,但穿在他身上却仿佛是绫罗绸缎,苏缨想,他这样的身材便是披个麻袋也好看吧!
“你是不是热得睡不着觉啊?”苏缨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思,本着主人的身份,关心地问道。
陆翀视线瞄了她一下,有些心虚,轻轻的:“嗯。”
他收回将要撩开布帘的手,慢慢地退了回去,“支呀”一声,他躺回了属于他的躺椅,躺平之后,把薄毯拉好,舒一口气。
陆翀正要闭眼,就听耳侧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布帘缝隙中,探出一双小手,小手握着蒲扇摇一摇:“周玄焱,给你!”
苏缨声音软软的,乖得不得了,陆翀目光在手上停了一下,背过去,双手环在胸前,埋头低声说:“不用。”
“没事儿,给你,你快拿呀!”苏缨两只脚跺了一下,呼呼呼地摇着扇子,“周玄焱,快啊!”
陆翀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用力掀了薄毯,翻身坐起身,声音闷闷的,又有些暴躁:“你不热?”
苏缨摇摇头:“嗯!”
陆翀盯着她干净的手指看了看,长臂一伸就摸到了扇子,接过扇子,竹制的扇柄残留着苏缨手心的温度,他摇一下,似乎闻到了一丝淡香。
黑夜中,陆翀小麦色的肌肤慢慢变红发烫,陆翀肯定他的烧已经退了,他掩饰般地催促:“你快去睡吧!”
“就睡了,就睡了。”苏缨缩回小手,轻轻地笑了笑。
又响起她哒哒哒的小跑声。
苏缨掖好帐子,闭上眼睛,柔声说:“周玄焱,晚安。”
听到这个名字,陆翀心中滋味难言,有些愧疚,又有些心虚,低声说:“苏缨缨,晚安。”
回应他的苏缨浅浅的呼吸声,而不是苏缨小声辩驳她的名字是苏缨不是苏缨缨。
陆翀唇角扯了扯,坐在躺椅上,呼哧呼哧地摇动团扇,不知是热的,还是伤口作痛,他酝酿了半天,竟没有半点儿睡意。
一直到了下半夜,陆翀才有些困了,幽幽暗暗的凤目眨了一下,他打了个哈欠,扒拉扒拉自己的头发,傻傻地想,这一晚上,他在干嘛?
瞟瞟里头的床,只听到苏缨安静的气息声,陆翀觉得他可能是病了!
陆翀也不知是在和谁赌气,动静故意弄大地躺了回去,一个用力,伤口疼痛加剧,他闭了闭眼睛,暗骂一声。
他暗示自己,他该睡觉了,刚要入梦,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从搜刮来的银子里,估量着拿了一些,站在布帘前,犹豫了片刻,轻咳一声,掀开一条缝,入了里。
他站在床前,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在想他的心跳声会把苏缨缨吵醒了?
忍不住用手捂住胸口,但无济于事。
陆翀只希望苏缨缨睡熟了,手指触碰到蚊帐,尽管知道自己没想做什么坏心思,还是止不住的心虚。
陆翀刚刚撩开一条细缝,又慌张地缩回了手臂,踌躇了半天,咬咬牙,终于拉开了半片蚊帐。
黑乎乎的夜晚,陆翀手心冒着虚汗,第一次到姑娘的床前,他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
定了定神,陆翀凤目瞪大,鼓起勇气,低头看床铺。
床头蚊帐后便是一扇窗户,月光散下,苏缨的甜甜的睡颜被陆翀尽收眼底。
可可爱爱。
这个词猛然出现在陆翀脑海中。
陆翀像被烫到了眼睛,慌乱地移开目光,飞快地伸手,将紧紧攥在掌心的银子放到苏缨枕头边。
手背不小心碰到苏缨的发丝,陆翀跳脚似的飞快地收回手,着急忙慌地放下蚊帐,踩着错乱的脚步回到躺椅。
陆翀闭上眼睛,薄唇一张一合:睡了,睡了,睡了!这回真的睡了。
薄毯挡住他半张脸,露出的耳朵尖尖红得吓人。
没过多久,屋内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摔落声,躺在床上的苏缨跟着晃了晃。
陆翀生活上不会委屈自己,但也不讲究排场,混在军营中,吃穿用度都能将就,条件艰难的时候也有,前些年吃过不少苦,但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睡一张如此小的床榻。
小到放不下他的脚,小到他翻个身,就掉到了地上。
住在山上,又是雨水多的夏季,睡觉时也不能睡得太死,更何况秋嬷嬷走后,苏缨一个人住更要小心,因此屋内一有动静,她便醒了,开口,鼻音略重:“怎么了?”
陆翀黑着脸,手臂摆在躺椅上,慢慢抬起来,撑住额头摁揉,不禁怀疑人生。
听到她的声音,另一只手摆了摆,咬牙切齿地说:“没事!”
说完,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艹!
他好不容易才睡着。
苏缨听着声音不对劲,放不下心,还是起身走了出来。
陆翀自觉丢脸,不可能等人来扶,在她过来前,已经从地上起来了。
苏缨掀开布帘正好看到他在捡毯子,稍稍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缨怕他扯到伤口,忙弯腰帮他捡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上灰尘,又抖了抖,拍了拍。
黑暗中虽然瞧不见陆翀的脸色,但苏缨猜测他现在肯定是不高兴的,小心翼翼把毯子放到他身旁,摸黑点上了烛台,陆翀坐在躺椅上,整个人看上去都……
暴躁又烦闷,很不好。
苏缨说:“对不起啊!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了!”
陆翀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与她又什么干系?
“苏缨缨,你道什么歉?这是你的错吗?”
苏缨怔了一下,红扑扑的小脸发愣。
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她的错吗?
苏缨只是习惯性地道歉,习惯性地放低姿态,她抿着唇,清澈的眼睛写满无措。
这样茫然的她,看起来更像一只迷途的小鹿,陆翀别开眼,垂眸,又看到她不安地拧在一起的小手,忽然有些烦躁:“我没事儿,你快去睡吧!”
陆翀嘟哝,昨晚她就守了他一夜。
苏缨点点头,想了想,犹豫地说道:“要不然,你去里面睡,我睡这儿。”
说完,她越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别想,不可能!”陆翀伸手,修长的食指在她眼下摇了摇,语气坚定。
让她一个小姑娘睡在躺椅上算什么!
陆翀表情很正经。
“没关系啊!你受伤了,缩在这张小躺椅……”苏缨话还没有说话,就对上了陆翀冷硬的凤目,仿佛她再说一句,他就打人了。
苏缨噤声:“那,那我走了。”
陆翀冷哼一声。
苏缨坐到床上,烛台忘了灭,她看到了枕边的银子,她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出现在这儿,只可能是他放的。
苏缨拿到手上,粗粗估量,应当不止二十两了。
被她捧在手心里地银子顿时有些烫人。
这床,苏缨睡得更不踏实了!
苏缨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样,三步两步走到外面,拉起陆翀的手:“不行,不行,还是你睡在床上。”
陆翀没有防备,被她拉起来。
这姑娘怎么这么犟!
陆翀肯定是不会同意的,站定了,不管苏缨怎么拉,他都巍然不动。
苏缨白嫩细腻的额头急出一层细汗,他怎么这样啊!
拿了他的这么多银子,再让他睡在小躺椅上,她会良心不安的。
两人推推搡搡的争执着,陆翀看她握住自己臂膀的手,眉梢一挑:“我不管,反正我不睡!”
“不行,你要睡!”苏缨急得不行,“我个头矮,睡在躺椅上正正好!我也不会掉在地上”
“别想,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我!”陆翀摇摇头。
苏缨拉不动他,又说不过他,用了好大的力气,身体有些虚脱,脑袋一闷,口不择言:“那,那,那我们一起睡?都睡床上?”
她话音刚落,屋内陡然一静,静谧到吓人,只听到苏缨急促的喘息声。
陆翀心跳漏了半拍,瞳孔触电似的蓦地放大,看着苏缨,傻了。
苏缨慢慢地松开握住他手臂的手指,举起手,咽了咽喉咙,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又纯净,倒映着陆翀的身影,仿佛刚刚说错话的人是陆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