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看管着苏缨的行李,将一些装着她日常用品的箱子卸下来送到军帐。
珠珠还小,玩性大,军营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稀奇的,她便跟着秋明办事,到处转一转。
这会儿珠珠反常的,一脸好奇地观察着苏缨。
苏缨以为自己没梳头,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害羞地腾出一只手,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走向妆台,问:“怎么啦?”
“叔叔们说姨姨很厉害!”珠珠说。
珠珠口中的叔叔是军营里的将士。
苏缨坐在妆匣前,把小狼狗放在膝上,抚摸他毛发的手指微顿,发懵:“什么?”
珍娘过来帮她梳头,轻声为珠珠解释。
苏缨这才弄懂了为什么那些将士们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原来军营里这些日子都在流传她是陆翀的救命恩人。
还编造了一套故事,说她曾经在陆翀遇刺命悬一线之时,救了他。
每天爬山路,给他找大夫看病治疗伤势,帮其掩饰他的身份。
治病期间,更是无微不至地照料他,关心他。
甚至传言陆翀亲口说,若没有苏缨就没有今天的他。
去年西北大营兵变,主将陆翀失踪之事,无人不知,这一串连,众人这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陆翀又如何才能在被奸人所害之时得救。
原来都是因为一个叫苏缨的姑娘。
这些流言给苏缨塑造了一个善良贤亮,舍身忘死,大公无私的形象。
一时间苏缨在军营里名声大噪,历经沙场的将士们大都是有情有义,恩怨分明的人。
陆翀深受他们推崇,又是天下之主,自然而然他们也十分感激尊敬苏缨。
苏缨看着铜镜里自己,她正是一副听傻了的表情。
苏缨手指撑着额头,深吸一口气,真是太离奇了。
她不用想就知道能为她搞出这么大阵仗的人也只能是陆翀了。
难怪她问他,为什么那些将士们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他一脸神秘。
还说这是惊喜。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啊!
这些传言真是太离谱了,她当不得这么多赞美。
苏缨回想初见,她根本没有做什么啊!
珠珠手臂画了一个大圈:“他们说姨姨是仙女!”
“说的对!”军帐门口一道声音传来。
陆翀阔步走来,赞同的点点头。
苏缨的脸“蹭”的一下,熟透了。
她无措地摸摸珍娘编好的辫子,心里乱糟糟的。
陆翀接过乳母送出来的小奈奈,抱着她一起往苏缨跟前走去。
珍娘她们悄悄退下。
“为什么啊?”苏缨小声问。
“因为有用。”陆翀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苏缨眨巴眨巴眼睛。
陆翀微微俯身,语气坚定:“苏缨缨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娶你的吧!”
苏缨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知道陆翀有这心思,但从未听他主动说起过。
“嘶!”陆翀不太满意她的回答,“苏缨缨你怎么这样啊!”
他抱着小奈奈,控诉地看着苏缨,仿佛苏缨是个抛夫弃女的坏人。
苏缨被他看得莫名的心虚,分明她也什么都没有做呢!
不过还是连忙摆摆手,轻声解释说:“知道的。”
陆翀这才勉勉强强地接受,他说:“这些传言,都是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有些事情,我没有做啊!”苏缨傻傻地说。
珍娘告诉她的那些话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她感觉再传下去,可能会出现她是菩萨下凡的离谱故事了!
苏缨是个实诚的姑娘,听到那些传的神乎其乎的流言,羞耻到脸红,心里感到慌慌的。
“那也差不了多少!”陆翀理直气壮地说。
她是没救他给他买药?还是没有照顾他?
哪里有虚言,不过夸张了一些,再说后来那些故事也不都全是他编的,是那些口口相传的人自己添加描述的。
陆翀反正是很满意这个现象的。
他家缨缨本来就是着世上最好的姑娘,他恨不得宣告所有人,这些传说才到哪儿?
“是吧?”陆翀低头垂眸问小奈奈。
靠在他怀里的小奈奈一直在认真听他们说话,好像十分认同陆翀的话,附和的“啊”了一声。
第52章 二十一束光 回京
我和苏缨缨又一起看了夕阳, 并解锁了新姿势!
苏缨的脸蛋从来没有这般红过,我的眼中只有她,没有夕阳。
希望往后的岁岁年年, 我们每天都可以一起看夕阳。
苏缨缨骂我做梦。
——《陆翀自我攻略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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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奈奈奶声奶气的声音伴随着陆翀得意的笑声打乱了苏缨的思绪。
苏缨心中无奈, 手指轻轻戳戳小奈奈软乎乎的脸蛋。
“你凑什么热闹呀?”
小奈奈只甜甜地冲她笑。
苏缨心里都快化了。
陆翀好听的声音传入苏缨的耳朵:“放心吧!一切有我。”
苏缨抬眸,看到他黑漆漆的凤目, 看到他扬扬眉稍,抿唇笑了一声:“嗯。”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苏缨只能说服自己习惯。
在军营的这几日,陆翀带着苏缨骑马射箭, 狩猎打马球,玩遍了整个大营。
骏马飞驰,狂风迎面吹来,只在耳边留下呼啸的风声。
陆翀甩开了侍卫, 驾马飞驰在辽阔的草原上。
苏缨坐在陆翀身前, 微伏着身体,兴奋的小脸泛着红润的光泽, 额角鬓边汗湿。
顶着风,发丝飞舞, 她努力睁大眼睛,眼眸灿烂明亮。
陆翀忽然攥紧缰绳,骏马嘶吼, 高举前蹄, 苏缨控制不住往后撞进陆翀的胸膛。
陆翀搂紧她的腰肢,将她固定在自己怀中。
苏缨呼了一声,转头仰起小脸看陆翀。
陆翀俯身亲亲她红扑扑,发烫的面颊, 身下剽悍的骏马慢悠悠地走在草地上,疾风好像突然都变得温柔。
陆翀的吻从她面颊移到她的唇角。
苏缨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环抱她细腰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抬起,袖管顺着她纤细的手臂滑落,白皙的肌肤在烈阳下闪着温润的光芒。
苏缨手掌压着他的后颈,偏头将整个唇瓣送过去。
陆翀心头微震,亲吻变得猛烈,铺天盖地的朝苏缨压来。
苏缨仰得脖子疼,忍不住往前躲。
陆翀低低地笑了一声,坚实的手臂圈着她的腰,托起她,让她在马背上转了半圈。
苏缨慌张地扶着她的手臂,看着突然与她面对面的陆翀,眼睛瞪得圆圆的。
陆翀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狠又稳地吻住她的唇。
空荡荡的草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情人间的亲昵呢喃都被风吹散。
偶尔拉开距离,便听到陆翀问:“今天的夕阳好看吗?”
苏缨被他吻得晕乎乎,哪里还能分得出心思欣赏夕阳。
“今天的夕阳比去年我们一起看的那一场更红……”陆翀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蛊惑的磁性,一点一点地描述给她听,
苏缨耳边却像消声了一样,慢慢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从空旷的草原回到营地时,已经是月上梢头,繁星满天的时候。
一个个如同小山包的帐篷摇曳着烛光,营地不似白日那般热闹,只时不时有巡夜的将士走过,经过帐篷时听到交谈声和哄笑声。
帐篷的隔音实在是不好。
这是苏缨得到了讯息。
马蹄哒哒作响,昼夜温差大,苏缨缩在陆翀怀里,胡思乱想,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儿后悔:“你怎么这样啊!”
陆翀单手驭马,另一只手裹着她冰冷的小手。
“缨缨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陆翀说。
苏缨默默地抿上嘴巴,不说话了。
陆翀下颚抵着她的脑袋,垂眸看她忽闪的睫毛,舔唇笑了一声。
回到帐中。
小奈奈正睡在他们的卧榻上,盖着带有阿爹阿娘气味的薄被子,睫毛湿漉漉的,脸蛋上的泪珠子才被擦干。
睡梦中,小嘴巴还委屈巴巴地扁着。
“小奈奈哭了好久呢!”珠珠天真地看着苏缨,小声说,“睡了、睡了、嗯……”
珠珠求助珍娘。
珍娘接着珠珠的话说道:“刚刚入睡,她前脚睡着,您后脚就回来了。。”
苏缨情不自禁地红了脸,瞅瞅正在看小奈奈的陆翀,才发现他高束的乌发上还沾了一根草。
苏缨忙垫脚,伸手飞快的把那根夹在他发丝里的短短的草拿下来,在手心里攥了攥,羞赧地塞给了陆翀。
陆翀回头,剑眉一挑,若无其事地松手丢掉杂草,逮住她的手。
恰好侍女过来说:“陛下,水备好了。”
陆翀便拉着苏缨去了后面的小帐篷:“我也帮缨缨检查一下,看看缨缨的身上是不是还沾了草。”
苏缨涨红了脸:“周玄焱!”
苏缨慢慢的习惯适应他的身份,平日里也都叫他陆翀。
陆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叫自己周玄焱了。
陆翀弯唇:“嗯!”
他看着苏缨,眼神里充斥着暧昧。
“那缨缨再帮我找一找?”
苏缨:……
扭头,不理他。
*
大概是为了弥补小奈奈不曾等到他们就睡着了,他们便没有把小奈奈送到她的摇床上。
小奈奈睡在他们中间,小胳膊举在自己脑袋旁边,两只肉呼呼的小手一只抵着陆翀,一只抵着苏缨。
苏缨亲亲她的手背,满足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没睡着。
总感觉少了一些什么。
苏缨悄悄睁开眼睛,黑暗中,却能准确的对上陆翀精神的眼眸。
显然他也不习惯,手掌没有握着苏圆圆,他睡不着。
一番窸窸窣窣的折腾,小奈奈被陆翀放到了卧榻最里侧,苏缨嵌在陆翀怀中。
苏缨欲盖弥彰的轻声说:“这样不会压到小奈奈。”
陆翀唇角翘起来。
一切恢复平静,但没过多久,又被惊醒,帐外送来急报。
陆翀披着衣裳,阔步朝帐门走去。
苏缨睡眼惺忪地坐在塌边,揉揉眼睛,歪头看着映在屏风上的身影。
卫伊气息急促,脸色严肃,恭敬地呈上信封:“主子,京中急报,是国公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陆翀沉着脸,接过来,撕开信封,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只有寥寥四个字:速回,婚宴。
陆翀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呼吸两下,气乐了。
信纸给他用力团成球,抛到卫伊手中。
卫伊飞快地拆开纸球,展平皱巴巴的信纸,看到上面的字,唇角抽搐了两下,低头不敢看陆翀的脸色。
半夜收到急报,卫伊原以为京师出事儿了,结果只是国公爷和主子逗趣儿。
陆翀忍不住暗骂一声,暴躁地揉了两把头发,转身回去。
卫伊小心翼翼地拉好帐帘,悄无声息地退下。
看到陆翀脸色臭得要命,苏缨心脏不由得提起来:“怎、怎么了?”
“有人小心眼,没事儿找事。”陆翀哼声,指腹将她眼角的水珠抹去。
苏缨困极了,一个哈切接着哈切地打。
闻言,苏缨细眉皱起,不解。
陆翀熄灭烛台,躺回卧榻,重新把苏缨抱入怀中。
苏缨知道晋国公周津延是陆翀的表弟,在小奈奈没有出生前,他是陆翀在这世上唯一的有血缘关系的人,两人关系极好,说是嫡亲兄弟也不为过。
陆翀低声说:“他催我们回去参加他的婚宴。”
他离京半年之久,都是周津延帮他处理政事,上回陆翀写信向他炫耀小奈奈出生的事情导致周津延至今没理他。
一直到这晚才急报催他回京。
苏缨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还特地写信炫耀。
陆翀磨磨牙,咬住她的耳朵尖尖:“我幼稚?”
苏缨“哎呀”“哎呀”地闪躲,陆翀笑着黏过去。
笑闹间,身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苏缨和陆翀同时转头看过去,小奈奈醒了。
两人瞬间安分下来。
第二日,军队班师回朝,到达京城,已入初冬。
第53章 二十二束光 新家
苏缨缨, 欢迎来到我们的新家。
——《陆翀自我攻略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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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翳翳,冰雪纷纷,北京城裹上一层银装, 入冬之后, 除非必要,百姓们更愿意窝在家里猫冬, 因此路上行人稀少。
一辆骡车悠悠地停在永城侯府侧门,永城侯府正经的老爷们不在家,守门的小厮正坐在门房里偷懒打瞌睡。
忽然听见动静,小厮皱眉, 不情不愿地冒着风雪迎上去。
到了车前小厮又换了一副嘴脸:“六姑爷今天还出门呐?”
苏邵宣被自己的随从搀扶着下了马车,许是本来心情就不佳,又许是挨了冻,脸色发青, 听见小厮的称呼后更加难堪。
没搭理他, 甩了飘逸的宽袖,阔步进门往后院去了。
随从对着小厮讨好地笑了笑, 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哥哥辛苦!”给完赏钱,随从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
京师寸土寸金, 勋贵云集,永城侯府这些年并未再出能臣功将,住的还是祖上留下的宅子, 又没有分家, 所有人多房间少。
但苏邵宣拖家带口来京投奔岳父许三老爷之后,还是分了个一进的小院子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