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织没回头,却依然能想象到许归故现在的神情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咬了咬牙, 只觉得心脏跳动的愈来愈没有规律,仿佛下一秒就要脱轨一般。是快乐的,就像是夏天在冰凉的海水里游泳一般的沉溺,是哪怕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海啸、依然如此的沉溺。
从校门到田径场的确没有多远,加上应织着急,生怕许归故会迟到,所以两条小细腿迈得飞快。
许归故看似懒散地跟在她背后,明明看上去就没怎么费力走,但就是没有被甩下来。
到田径场门口的时候,正好广播里在播报:“请参加男子三千米的同学迅速到检录处检录……”
应织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去看身后的许归故:“许哥哥,你快去吧……”
“应织。”
背后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简洁利落,但是怎么听都透着浓浓的严肃和沉重。
应织:“……”
她抖了抖。
应星辞又扬声叫她:“应织!”
应织咽了咽喉咙,准备慢吞吞地转过身时,却看到许归故朝她扬着眼尾笑了笑,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没等应织反应过来,许归故已经悠悠哉地绕过小姑娘,朝着黑着一张脸的应星辞走了过去。
到了应星辞跟前,许归故缓缓抬起了手,态度出奇友好地跟应星辞说:“喝奶茶吗?”
……剧情转得太快,应星辞都没反应过来。
许归故竟然还冲他笑了笑:“刚在门口买奶茶看到了你妹妹,她说来找你,我就带她过来了。”
……这个解释完美到挑不出一点毛病,再加上今天的许归故实在是太友善了,友善到让应星辞都有些适应不良了。
他犹豫了三秒。
许归故还把奶茶朝应星辞面前递了递:“三分甜的,正好等会儿跑完步补点糖分。”
应星辞的心情大概就是……
今天的许归故是被人夺舍了吗?他们俩向来老死不相往来,虽然许归故见到他并不会多加冷嘲热讽,但铁定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现在竟然还请他喝奶茶?还冲他笑?还让他补充糖分?
“……许归故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问出口后的应星辞:“……”
许归故:“……”
应织:“……”
应星辞:“……该跑步了。”
说完,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应织,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边跑他边骂自己,码得,刚才那都是什么鬼问题啊?!
呕——!
许归故先是一阵恶寒地抖了抖,继而再也抑制不住地笑崩了,边笑边勾着眼尾转头看应织:“快进去吧,该比赛了。”
——当然,应星辞“许归故今天怎么突然对我变友善了一些”的疑惑,只持续到了比赛开始的时候。
并不是说这个问题有了答案,而是……
在裁判说“准备”两个字的时候,应星辞看到隔了一个跑道的许归故淡淡地抬起了眸看向了自己,而后慢慢慢慢地……
露出了一个写满了挑衅的笑容。
旁边有不少时刻注意着这边经管院两大帅哥的女生,这会儿看清许归故的表情,好几个女生都压着声音叫了出来。
没别的,实在是太A了。
许归故向来是懒散的、倦怠的,有时候甚至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一般。但刚才的那个抬眸和笑容,毫不夸张地说——
攻气十足。
太帅了,帅得让人想为他摇旗呐喊的地步。
当然,直面许归故这个笑容的应星辞……
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他就知道!
刚才的许归故那就是装的,现在这个狗比许归故才是真的!许归故之前就总是用这么挑衅的目光看自己,的确不讲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可拜托……
许归故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好吗!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的时候,裁判吹了一声口哨。
许归故又呵笑了一声,收回目光,率先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前跑了过去。
应星辞:“……”
他紧握着拳头,也跟着快步跑了出去。
三千米已经属于长跑了,要绕场八周半。
参赛的选手们都很懂得要合理体力分配,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跑的速度都不算太快,保持跟上大部队就行。
——除了许归故跟应星辞。
选手们跟周围的观战群众们都无比震惊地发现,他们两个人从比赛一开始就保持了冲刺的速度,仿佛跑的不是三千米长跑而是百米短跑一般。
应星辞的几个室友都惊呆了。
跑过李滦身边的时候,李滦还朝他喊:“辞哥慢点儿!后面还长着呢,保存体力啊!”
应星辞没听,还跑得更快了一些。
许归故跑在第一位,始终领先应星辞两个身子。
应星辞快,他也就跟着加快;应星辞稍微放慢一点,他竟然也就稍微放慢一点。
一开始应星辞还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几次三番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
靠,许归故这狗比就是在针对自己!什么递奶茶,全特么都是假的!
连一旁的几个裁判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压低声音问:“这两个选手体育生吗?也就体育生敢从一开始就这么跑吧?”
“哪儿啊,经管院大二的。”一个知情裁判笑了笑,“他们俩在学校还挺有名气的,但是据说从入学就很不合,这会儿估计也是打算靠比赛争个高下吧。”
“这不是胡闹吗?”另外一个体育老师一脸不赞同,“这不是体育生哪能这么跑?别说跑动跑不动了,要是硬撑着跑到最后肯定会伤了身体的。”
站在跑道旁紧张不安围观的应织也默默地握紧了拳头,眼看着许归故要经过自己这里了,她立马做好准备组织语言,想让许归故量力而行。
没等她开口,一直抬头看着前方全力奔跑的许归故,突然转过头瞥了她一眼,而后轻轻勾唇笑了笑。
是很轻松很愉悦的笑容。
似乎是看穿了应织的想法,许归故的笑容满是安抚的意味。
应织愣了愣,许归故已经快速跑远了。
果然,许归故从不骗她。在接下来的这几圈里,许归故都保持着快并且稳的速度,额头上出了薄薄一层汗,但是呼吸却依旧没有很粗重。
应星辞就跟在他后面,他们两个人已经超过后面的选手一整圈了。
再然后是两整圈。
跑到最后半圈的时候,整个场子都沸腾了,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在为他们加油:“许归故冲啊!”
“应星辞超过许归故!冲冲冲!”
——仿佛二十岁就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再次路过应织旁边的时候,她如梦方醒,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呐喊:“许哥哥加油!拿到第一!”
许归故稍稍意外地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继而勾着眼尾笑了开来。
一群人的呐喊围观中,本该已经筋疲力竭的许归故竟然又默默地提了速,在大家惊愕的目光中迈开长腿大步向前奔去,直直地冲向了终点。
裁判做好了准备。
应星辞咬牙看了眼旁边的应织,也跟着提了速。
惊心动魄的最后几十米。
应织看着阳光下奔跑的许归故的背影,他摆动着双手,跑步的姿势很舒服好看,长腿迈开还能看到鼓起的肌肉。
裁判吹了哨。
许归故带着笑冲线的那一秒,应织又想起来。
就在许归故经过她身旁、她告诉许归故“许哥哥加油!拿到第一!”时,许归故偏着头朝她笑了笑,说了一个字。
他说。
“好。”
许归故拿了第一。
许归故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
许归故拧开水大口灌下去。
许归故……
回过头,朝她笑了笑。
应织慌里慌张地别过头,在许归故看不到的角度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
可她又舍不得错过万丈光芒下的绝色少年,所以应织又转过头,眼里全都是他,每分每秒、所有模样的他。
每年景大的男子三千米都是重头戏,今年的更是如此。
颁奖的时候,应织就仰着头在下面看着许归故。
“恭喜许归故成为本届景城大学校运会男子三千米长跑的冠军!”主持人拿了奖杯、奖品和证书给他,还把话筒伸到了许归故面前,“来,请我们的冠军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许归故向来是不怎么发表获奖感言的。
但今天,他竟然真的思索了三秒,看了眼旁边臭着一张脸的应星辞:“能和应同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很是开心,也谢谢应星辞同学的谦让,我才能拿了第一。”
——这话看似谦逊,但只有应星辞听懂了许归故话中暗含的意思。
“谦让什么啊谦让,你就是不如我。”
应星辞:“……”
没等他脸色变得更臭,许归故已经转过了头,看向了不远处。
他压了压声线,向来显得轻飘的语调郑重了起来。
他说:“还有。”
“等你在景大。”
第27章 喜欢上亲哥死对头怎么办 你能不能不要……
运动会结束后的晚饭, 应织本来打算回家吃的,毕竟她已经在外面待了一天了,还给自己定了一些晚饭后的学习计划的。
但是应星辞他们班运动会表现很好, 还有许归故、应星辞这两个在男子三千米中拿了第一第二、得到了大积分的人,最后算起来, 他们班竟然是整个经管院运动会积分第一。
这理所当然是要开庆功宴的。
应星辞被几个男生围着, 一群人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等会儿吃完饭要不要去网吧开个黑。
应织偷偷瞄了几眼不远处的许归故, 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应星辞那边, 没什么底气地叫:“哥。”
应星辞看了她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没应声。
反而是他的几个室友终于见到了应星辞这个传闻中的妹妹。
虽然他们也知道以应星辞这种基因, 他妹妹注定不会难看到哪里去的。但这会儿亲眼见到乖乖的、留着黑长直的小姑娘,几个男生都不约而同被惊艳了一下。
应星辞的室友李滦跟邵同对视了一眼,再看了看臭着脸的应星辞, 立马摆出一副很和善热情的模样:“你就是应星辞的亲妹妹?叫应织是吗?”
应织抿了抿唇, 不怎么自在地点了点头。
她又叫应星辞:“哥,我要回家啦, 我先走了。”
“诶别别别,”邵同立马出声阻止她, “小妹妹,我们现在正准备开庆功宴呢,你也来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应星辞不爽地抬眉:“我妹要回去学习。”
庆功宴。
应织顿了顿。
她乖乖的、又怯怯的:“我可以去吗?”
李滦立马应声:“可以可以, 一起去, 小应妹妹今天做了一天啦啦队,是个大功臣!”
应星辞:“……”
偏偏他妹就用那种小鹿斑比的眼神,软糯糯地看了他一眼。
应星辞:“……去就去吧。”
庆功宴去的是附近的一家炒菜馆, 几个班委已经提前去点好了菜,看大部队进来之后连忙招呼大家往包厢里坐。
包厢里摆了几张大桌子。应织瞄了一眼懒洋洋的许归故,正想着该怎么跟他坐到一块儿的时候……
应星辞就拉着她的手腕,大大咧咧地走到了最角落的那张大桌子,还选了一个最最最角落的位置,把应织往里面一塞,自己就坐在了她旁边。
许归故漫不经心地瞥了瞥他。
在应星辞看似不在意、实则紧张的目光,以及应织暗含期待的目光中,许归故轻笑着,跟着室友走到了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坐了下来。
应织:“……”
码得!
好气哦!
不仅如此。
这整场庆功宴,应星辞都把她看得牢牢实实的,更甚至直接把她看向许归故的视线都给挡得干干净净。
在她哥已经生了疑的情况下,她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试了两三次都不行之后……
应织就闷着头吃起了东西。
她又郁闷又委屈。
要不是为了许归故,她早就回去学习了,干嘛还要来跟一群不认识的人一起吃这劳什子的庆功宴啊!
从运动会结束之后,许归故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跟自己完全不认识一样,更不要提说话了。
刚才坐下来那会儿,他也丝毫没考虑坐在自己这桌,毫不犹豫地跟着室友就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其实应织也心知肚明。
应星辞这个亲哥在的情况下,许归故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许哥哥”好像没有任何理由要跟自己表现得很熟稔。
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应星辞关系并不好,所以他避嫌也避得理所当然。
她什么都知道。
但是她依旧生出了一些原本不该有的期待。
期待许归故看一看她,跟她说一说话,随便什么都好。
也好证明她不是在自作多情,让她相信许归故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
可什么也没有。
应织想,她就不应该来参加这场庆功宴,沮丧的她跟现在欢快的氛围格格不入,她甚至连能讲句话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