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迟疑了下,伸手把墨镜摘了下来,全然没了方才骄纵的模样。
霍姝迟疑两秒:“那他配合完了吗?要是还没结束的话,也不用急着让他回来。”
杜建国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麻烦你们稍等片刻,简总稍后就到。”
会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被杜建国的话吓到了,还是被他的气场给震慑住了,就连方才满脸写着老娘就是飒的葛云眼下也异常乖巧,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大概是察觉到这一点,杜建国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会客厅。
他一走,会客厅里的气氛就放松了下来。
葛云表情古怪的捅了捅霍姝的胳膊肘:“配合工作,你知道吗?”
没等霍姝回答,她自言自语的否定了:“你肯定不知道,这种事又不能随便说……不过,我现在倒是知道简氏集团为什么能崛起的这么快了。”
富二代瞠目结舌:“合着是官商啊。”
且不提突然知晓了惊人秘密的葛云和富二代,其他人的关注点与他们不同。
柳青青挠了挠头:“所以简温书真的有事?”
“我们方才那么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杜岚有些忧心忡忡:“早知道刚才就拦住小云了。”
霍姝看了眼手机屏幕,仍没收到新消息。
简温书的秘密太多,霍姝一直都知晓,但真一一摆在眼前,好似她压根不了解对方的时候,霍姝还是有些失落。
她怔然的注视着虚空,越想越委屈。
理智能为这一切找到理由,但情感总是幼稚且冲动,鲁莽又自私。
霍姝垂下眼,委屈极了。
明明说好每天都会给她送糖,但她现在收到的糖都是别人转交的。
“霍姝……”周遭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去,杜岚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别哭啊。”
霍姝摸了摸脸颊,没模到水渍,才慢吞吞道:“我没哭。”
不,你看起来完全是马上就要哭了啊。
富二代默默的往后挪,他最应付不来这种情况了。
“不是说他马上就来了?”葛云摸了摸霍姝的头发,语气软和了下去:“没事啊,到时候让他给你道歉……”
柳青青一挥手,豪气冲天:“干脆分了算了,找个酒吧一醉方休,然后再找个大帅哥……”
杜岚一把捂住柳青青的嘴,见霍姝眼眶又红了一圈,眼看是要落泪,压低声音在柳青青耳边道:“你少说点。”
柳青青委屈:“霍姝都这么难过了,还要他干嘛,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好。”
富二代这下相信柳青青是真没谈过恋爱了,如果真能这么洒脱,那又何必为此难过?
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了。
带着几分疲倦的简温书匆匆赶来,才推开门,就像中了定身术般立在原地,盯着眼眶红红的霍姝,一时失措。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霍姝抬眼看去,见到熟悉的身影,方才还欲掉不掉的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这下是真哭了。
僵硬的立在原地的简温书像被烫到般,大步上前,蹲下身看霍姝脸上的泪痕,手足无措。
“我……你……”那些想好的解释不知所踪,他慌了神的盯着霍姝看,看出了她的委屈,只觉得有股奇异的酸涩在五脏六腑蔓延,连带着他也难过了起来。
在无数个不断重来的开端里,霍姝总是无忧无虑,明媚天真。
她是他世界里的那缕光,被所有的美好所笼罩,即使是末日来临,她也只是匆匆一瞥就迎来了死亡,她没见过末日最糟糕的模样,直到死亡,都仍然像是那缕光,明媚天真,相信希望。
但现在,她在他眼前落泪。
简温书手足无措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魂,笨拙的伸手去帮她擦眼泪,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别哭,我来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霍姝哭的更厉害了,泪水直往下掉,砸得简温书浑然变了一个模样。
简温书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也想你,想的要命。”
“我叫人送的星星糖你收到了吗?”他拂去霍姝的泪水,从兜里摸出一颗星星糖,递到她面前:“我错了,你别哭,没有下次了。”
“我天天陪着你,好不好?”
“你别哭。”
简温书翻来覆去的说着“你别哭”,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哄着霍姝,叫来势汹汹的其他人都没了话说。
霍姝从那股委屈劲里缓了过来,慢慢停下眼泪。
她原本没那么委屈,但简温书温声细语的一哄,就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委屈。
现在上头的情绪过去了,理智重新占领了高地,意识到自己当众哭了半天,脸瞬间就红了一片。
“咳咳……”富二代咳嗽了一声:“我还有事,要不我先走?”
“对了,我们之前还约了密室逃生,”杜岚拽了把柳青青:“时间差不多了,走了走了。”
一行人走的飞快。
“霍姝,你别难过,”简温书将头埋在霍姝脖颈上,声音沉沉,流露出几分脆弱:“我受不了。”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霍姝却压根没在意,简温书难得流露的脆弱,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她伸手握住简温书的手,十指相扣,轻声道:“我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我知道你肯定有正事要忙……”
她停顿了下,语气有些无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治病。有时候我觉得你身上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就好像,我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你一样。”
“我……”简温书想说什么,霍姝打断了他,继续道:“我相信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埋在心里,烂在最深处,我不想挖开那些伤口,也不想知道你的秘密,我只是有点难过。”
霍姝看向简温书,视线相对,霍姝抽了抽鼻子:“你得多难过啊。”
逼着自己无坚不摧,逼着自己没有弱点,告诉自己不会疼不会痛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但只要是人,就无法无坚不摧,也无法没有弱点,更不可能不会疼不会痛。
“我不难过,”简温书抱着霍姝道:“我有你。”
霍姝又哭了,她以往不常哭,今天却好像要把对方没哭过的那些岁月一并补回来般,哭得委屈极了。
简温书安静的抱着她,陷入了奇妙的平静。
就好像,那道光照在身上,所有的躁动和呓语全都消失了,只有怀里人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给他。
安宁又祥和,如同那些久远的被遗忘的岁月一般。
他也曾有过平静的过去,没有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没有步步紧逼的绝望,只有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平凡日常。
霍姝哭着打了个嗝,止住眼泪,哭完一场后,把一切堆积的负面情绪倾斜而出,她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扭头去看简温书,简温书仍然是平静的。
“不哭了,”简温书朝她笑了笑,轻声细语的哄她:“我早就不难过了。”
霍姝拿走他手心里的糖,那颗糖被他攥了许久,染上了他的温度。
她垂下眼剥开糖纸,将糖塞进他嘴里。
猝不及防的甜在嘴里弥漫,简温书不喜欢那些腻人的甜,但此刻却觉得它格外好吃。
甜意在口腔里弥漫,简温书发自肺腑道:“很好吃。”
霍姝伸手抽了几张餐巾纸,抹了把脸,遮住自己的表情:“你忙完了?”
“本来也没我什么事,”简温书语气轻松道:“我不会再突然失联了。”
霍姝抬眼看他:“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简温书微微一愣,又很快道:“不需要考虑。”
他笑了起来,眼里流转着醉人的光:“我必须证明我是真的喜欢你。”
霍姝终于露出了个笑模样:“你会配合治疗?”
简温书摸了摸霍姝的头发,轻轻点头:“我不希望你再为我难过。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落泪。”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霍姝:“我希望,我能带给你快乐。”而不是无止境的悲伤。
霍姝的睫毛微微一颤,被对方这副表情所引诱,她俯身靠近,两人的呼吸交缠,炙热缠绵。
简温书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僵立在原地,注视着不断靠近的霍姝,直到柔软的唇轻轻落下。
火焰点燃,简温书不再按捺,主动深入,感知彼此的温度。
门外的施因安看了眼时间,怀疑简温书把他给忘了。
第24章 他的求而不得,就在他怀……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 靠在墙上百无聊赖的施因安站直身体,推了推眼镜, 转眼变回了无可挑剔的精英模样。
简温书瞥了他一眼,走回会客厅。
嘴有点红,表情有点软,施因安迅速总结简温书身上的异常,然后眉梢微挑,要不是场合不对,甚至想吹个口哨,恭喜对方得偿所愿。
“施医生,”霍姝看到对方, 想到他在门口等了半天, 不由再度瞪了眼简温书:“关于简温书的病, 我想跟你聊聊。”
简温书坐到她身旁, 牵住她的手,对不小心遗忘了施因安这种小事毫无愧疚。
施因安拉了把椅子坐下, 权当没看见霍姝红肿的眼眶,一本正经道:“主要是病人愿意接受治疗, 主动配合治疗, 定期接受治疗。”
霍姝去看简温书。
简温书朝她颔首, 声音柔软的像是含了糖:“我答应过你。”
施因安维持着表情,在心里抖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没听过简温书这种语气,糖分超标得足以当场噎死几个单身狗。
这是个好现象, 证明简温书跟霍姝谈恋爱之后,逐渐软化了他的自我防御体系。
但如果出了意外,那简温书的病情也可能大幅恶化, 甚至直接崩溃。
人类是非常脆弱的生物,没多少东西能失去,有些东西一再粉碎,就没法拼凑成原来的模样。
简温书之前没有贸然接触霍姝,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如果有的选,施因安也不会建议他接触霍姝——在已知末日一定会来临的前提下。
但他们没的选,简温书这一次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没人知道他还能不能撑到下一次。
施因安将叹息咽回喉咙,笑嘻嘻道:“医生做医生该做的事情,至于病人家属能做些什么……”
他装模作样的思考片刻:“给他营造轻松的环境,当然,我个人的建议是,引导病人相信爱与和平,缓解他紧绷的情绪,对于病人接受治疗有极大的帮助。”
这跟霍姝想的有点差别,她下意识的问道:“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
“你又不是医生,”施因安推了推眼镜:“而且简温书的病情非常棘手,彻底治愈需要漫长的过程,爱就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施因安看了眼目不转睛注视着霍姝的简温书:“你爱他,就是最好的那剂药。”
霍姝有些无措,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简温书的手指关节,小声道:“他也喜欢我。”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施因安微微一笑:“恭喜,顺便一提,简温书的病情里不包括认知障碍。据我所知,目前世界上应该也不存在错认自己喜欢某个人的认知障碍,那种情况我们一般称为心动。”
“我知道。”霍姝瞪了眼简温书,这一眼毫无杀伤力,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
简温书摸了摸嘴唇,有些食髓知味。
霍姝还在认真询问施因安相关的注意事项。
施因安思考了几秒,玩笑般道:“不要跟他分手?”
没等简温书开口,施因安就已经道:“开个玩笑,我的意思是,好好谈恋爱,”施因安看了眼心甘情愿被束缚的猛兽,笑眯眯道:“我就先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他的病……”霍姝还有些在意简温书的情况,毕竟是短时间内没法治愈的精神疾病,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感冒。
“放心,他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施因安安慰对方:“而且就算他的病恶化,顶多就是变成疯子……”
霍姝朝他投去视线。
施因安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比起变成疯子,像过度警惕,没有安全感,一宿一宿睡不着觉这种小毛病都不算什么。”
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霍姝看向简温书。
简温书有些头疼:“没他说的那么夸张……”
施因安现场拆台:“对了,安眠药再吃下去,你该产生抗性了,之后不给你开了啊。”
霍姝盯着简温书看了几秒,睫毛一颤,简温书立马慌神,轻声哄她:“我吃的不多,也没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就是偶尔做噩梦……以后不吃了,我们想其他办法。”
施因安摸了摸下巴,认真琢磨了起来:要不想办法让霍姝去学医吧。
亲眼看到这一幕,他才真信了,什么叫一物克一物。
简温书这家伙在他面前活像是没有痛觉和情感波动的机器人,心理辅导时多说几个字他都能谢天谢地了。
在霍姝面前,好家伙,比他还像个正常人。
施因安乘机一口气告了简温书一堆黑状:“你应该也发现了,他不爱搭理别人,这是自我封闭的征兆之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简温书朝他投去了危险视线。
施因安视而不见:“他的同理心比正常人低,你有空的时候带他接触一下小动物,唤醒一下他的爱心。”
“你也清楚他的性格,在人前压根不会流露出任何软弱,好像自己刀枪不入一样,但实际上嘛……”施因安摊手道:“谁真能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