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奸妃之女——漫步长安
时间:2021-05-18 10:06:36

  司马延凤眸幽深,落在那里。
  陛下同意只是迟早的事情,为帝者亦是父亲。天家骨肉相残之事历代不绝,陛下肯定不愿自己的皇子们有朝一日同室操戈。
  如果除太子之外的皇子们去了封地,便少了很多的可能。只是四皇子此举明显另有深意,就看陛下放不放人。
  此消息一传出,朝中立起震荡。
  有说四皇子深明大义的,也有说四皇子傻的。有人猜四皇子不愿趟京中的混水,也有猜四皇子此举是不是陛下授意。毕竟三皇子这些年被人看在眼里,谋略与才能不输太子殿下。
  皇帝一日不决定,朝中一日不停争议。
  太子和三皇子皆不表态,大皇子找上了四皇子。
  五年过去,李晔已是初长成的少年郞。其五官似陛下颇多,细看之下又与苏宓有些相似。李昭常感慨他会长,竟然会像姑姑。
  “这真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李晔云淡风轻,有着少年没有的深沉。“既然我无异与人相争,何不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到到时候被殃及池鱼。”
  “你…你…小小年纪想得倒是多。”
  李昭这几年又胖了,看着还是那个白胖的憨憨皇子。前几年杨家想巴着他,将那杨楚楚塞进他府中为侧妃。他打着马虎眼不松口,半点不愿同杨家扯上干系。他的皇妃家世不高,与他是同道中人长得十分喜庆。
  “大皇兄你可别笑话我了,我哪里是想得多,我就是想避一避。你看看眼下这局面,我还是自保自身要紧。”李晔装可怜。
  李昭眼珠子转着,“你这话可不敢乱说。”
  “我也就在大皇兄这里说说,我知道大皇兄不会告诉三皇兄的。”
  “那是咱俩谁跟谁。”李昭调皮眨眼,尔后面有愁色,“你这一走我也留不成了,可惜宫里京中的那些好吃的,我以后岂不是吃不到了。”
  李晔道:“非也,天下之大美食众多。纵然马有千里驹能不远万里将那些好东西送到京中,但哪有在当地品尝更为新鲜及时。我听人说南边温暖四季如春,一年四季皆有新鲜瓜果。大皇兄可请旨前往那等富庶之地,吃喝玩乐逍遥自在,难道不是更为人生得意?”
  李昭一听,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有想到,就这么定了。那样的好地方你可别和我抢,我这就去向父皇请旨。”
  李晔笑望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眼神极深。
  这位大皇兄,才是第一聪明人。
  *
  李岱心中早有定断,旁人却不知他主意已决。他甫登基之时,即暗下决心定要做一个为民为天下的好君王,势必要同自己的父皇泾渭分明。
  他不沉迷后宫,不专宠一人。
  他勤于朝政,不敢有一日懈怠。
  当听到四皇子请旨就封时,他第一反应是喜出望外。天家父子之情在江山之后,他比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当皇子时的事情重演。
  然而高兴过后,他突然有一种空虚之感。他独坐在玉祥殿中,生平第一次有了孤独之感。至高无上的帝王,还真是天下第一孤家寡人。
  父皇和皇兄们已经去逝,儿子们又将要离开。偌大的后宫之中,他似乎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亲人。
  他不知不觉走到听语宫外,望着那宫门出神。
  明明他是天下之主,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很少。这天下说是他的,但他去过几处地方?这后宫说是他的,又有几人是真心爱他?
  仿佛只有那一个人,从来对他无所求。
  听语宫的门开了,熟悉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赵舒宜走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默默地望着同一个地方。
  “你想离开吗?”他问。
  她眼神如晦,“我…很矛盾。”
  如果她立马说她不想走,李岱反而不信。如果她说想离开,他怕自己会生出不该有的杀心。然而她的回答是很矛盾,如此才最合情合理。
  “为什么?”
  “三郎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三郎还是一个孩子。你就那么看着我,我在想这小皇子看我的眼神真让人欢喜。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三郎在一起,这些年你护我爱我,我时常觉得自己何其有幸。所以我想陪在三郎身边,能日夜共同仰望这星月。”
  她转头看着他,如晦的眼中一片深情,“然而我终究比三郎大了许多,我怕自己会慢慢老去,不复三郎心中美好的样子。我想离开,是因为我不想三郎终有一日会看到我容颜不再的样子,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李岱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赵舒宜。他在宫里长大,见过太多的算计。她的一腔赤诚让他深受震撼,他从没有想过她所思所想皆是因为他。
  “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三郎莫要安慰我,没有人能永远红颜不老。我总会老的,我不愿接受自己在你面前老去的事实,我希望三郎记住的都是我最好看的时候。我更怕有朝一日我以苍老的面容见你,那样我宁愿与你不再相见。”
  李岱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凉。
  她年纪不轻,却依然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子。后宫佳丽众多,他真正入心了只有她一人而已。他忽然觉得如果说这后宫之人还有一人是属于他的,那只有她。
  这样的她,全心全意执着自己的想做的事,不曾考虑过世人的看法。从她甘愿隐姓埋名回到宫中,从她这些年默默无闻的等候,他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从不曾向他求过什么,也不曾在他面前要过什么。正是因为如此,他猛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
  这一夜两人极尽温情,像一对年轻恋人般说了许多的话。李岱说了那些青涩的时光,那些年少懵懂时对她的那些臆想。他一直在说,像是说尽自己有生之年所有不能对外人言道的事。他还说了吴宛儿的事,他说他也很奇怪并没有很生气。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还是一个毛头小子,有些话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笑和语无伦次。这样的他不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在红颜知己面前无所不言的男人。
  天明时赵舒宜醒来,对常嫔道:“他说放我走。”
  常嫔大喜,“真的吗?算他还有良心。”
  赵舒宜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早已年华不再,再是貌美也已过女人最好的年纪。她的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深宫之中度过。
  以前是混吃等死无所畏惧,如今有女有儿太多顾忌。
  两世为人,她对男人没有任何幻想。
  李岱这个人……她还是心情复杂。
  她泪如雨下,不知是哭自己这些年的隐忍,还是哭心里那种道不清的情绪。人生漫漫,路总是在前方。
  亲王就封的旨意一出,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李晔是最先就封的皇子,被封诚王。
  诚王出京这一日,皇帝亲临城门送别。少年王爷英姿勃发尚显稚气,朝刚被封为贤王的李昭行礼告别。
  李昭一脸不舍,“四皇弟,你的封地在西边,我的封地在南边。以后咱们兄弟二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为兄实在是舍不得你。”
  李晔是第一个就封的王爷,李昭会是第二个。
  “大皇兄,即是兄弟那自是天涯连心。我会一直想着大皇兄,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最先想到大皇兄。”
  “还是四皇弟懂我。”李昭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朝着李晔身后的马车拱手作礼,“常母妃,一路顺风。”
  “殿下也是。”常妃回道。
  突然少年跪地,朝城墙之上的父皇磕了三头拜别。
  他们君臣父子一场,今日一别今生怕是难再见几回。
  马车之内,不止坐着的是被特许随子就封的常妃娘娘。儿子成了亲王,生母自然也经升位分。常妃身边,是蒙着黑纱的赵舒宜。
  马车驶动时,赵舒宜慢慢掀开车帘,遥望那城墙之上的帝王。帝王目光如炬,好像也看到了她。
  一眼万眼,抑或者是一错万年。
  相识了,相聚了,现在到了分别的时候。
  “姐姐,别看了,万一他改变主意怎么办?”常妃赶紧替她放下车帘。
  她笑了一下,“他…这个人挺说不清的,但我很感谢他。感谢他饶我一命,不管他出于哪种所图。感谢他放我离开,不管他是不是一时心软。我还感谢他让宓儿拥有现在的一切,感谢他给了我像晔儿那么好的孩子。”
  “嗯,我也感谢他。”常妃道:“我感谢他把你带回来了。姐姐,以后到了封地,就再也没有管我们了。我是太妃,你是王爷的干娘,咱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哎呀,我们天天出去玩,逛庙会、逛铺子、去庄子上避暑,你说好不好?”
  “好。”
  人马远去,城墙上的人还在目送。
  就封的队伍行驶两个时辰后,远远看到前面亭子里有人在等候,等候在此的是司马延和苏宓夫妇。
  常妃和赵舒宜从马车中出来,几人相顾无言。
  越是到分别之时,很多话反而显得多余。赵舒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那双与苏宓相似的杏眼中有太多的不舍。
  “一路顺风,常来信。”苏宓说。
  “一定。”李晔回道。
  姐弟二人言简意赅,无需多言。
  “他日你们有空,来北地玩。”
  “好。”
  苏宓看着赵舒宜,母女二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常嫔道:“听说你怀孩子了,这第一胎最紧要。以后等孩子大了,你们一家人去封地玩。本宫让王爷好好招待你们。”
  “好。”
  马车再次行驶,将亭子远远抛在后面。广阔的天地间,只有人马行走过后留下的扬尘与那些送别的人。
  苏宓还在挥手,泪流满面。
  她很高兴妈妈能离开那里,她知道弟弟一定会照顾好妈妈。比起不舍来,她更多的是高兴,她哭是因为太高兴了。
  “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会的。”司马延说。
  人生还很长,她想去哪里他都会陪着。
  她不意外他的回答,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她的救赎,时至今日更是她这一生最大的依靠。她觉得自己太过幸运,这一世能和妈妈重逢,多了一个那么好的弟弟。她的身边还有他这样的伴侣,上天真是待她不薄。
  “司马延,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你是忘了吗?”他凤眼微眯。
  “不是。”她泪中带笑,“我只是想再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是。”
  仿佛他们的相识就在昨日,他是王府郡主她是寄养的孤女。那时她还想和他成为闺友,以后在朝天城中狐假虎威。而今他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能护她下辈子在朝天城中一生荣华。
  昔日他们红帐之中话将来,谁知他似狼人入梦来。
  常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苏宓觉得自己这一生至此无憾。这一世还有很长,前路必将是风雨同行荣辱相伴。
  “司马延,谢谢你喜欢我。”
  而我,也谢谢喜欢你的自己。
  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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