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自我修养——越十方
时间:2021-05-18 10:07:54

  烟洛眉头一跳,听出她话里的事不关己,明明“美色”说的就是她自己,却像在说别人的事,口气尽是看好戏的揶揄。
  她刚刚躲在黑暗处,看不见画面,只能听到动
  静,屋里发生的事让她脸红心跳,更多的却是心惊,明明在越州经历了那样的事,此时却还能对陛下笑,那得有怎样强大的心智啊……主子越是这样对自己不在意,她便越觉得难过。
  正出神的时候,容卿忽然把头发从她手中抽出来,扭头看了看窗:“你知道,刚才陛下为我解衣带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烟洛一怔,寻声看过去,那张姣好无暇的侧脸倾城绝世,连她一个女子看到了都想细心呵护,可那张面孔下面,却空灵得仿似什么都不存在。
  “奴婢不知。”
  “我在想啊……”容卿叹了一声,“这样站在高处,低头看人的时候,原来是看不到他脸上神情的,看不到脸,就看不到他的心,看不到他的心,就能无视他当时的一切想法。说来好笑,我们有时觉得自己能俯视万物,却看不到眼前这么近的人。”
  烟洛觉得这话听着有几分悲戚。
  “但这样也挺好的,”容卿收回视线,伸手撩开肩头的衣服,将中衣褪下,一边脱一边道,“我想做那个可以俯视他的人,让他一辈子蹲在我身前,却不能被我看到。”
  烟洛心中一震,被她这么露骨且以下犯上的狂妄吓得瞪大了眼,手上忽然一沉,她惊地回过神,看到容卿已经脱了衣服钻到被子里去,而她手上正搭着她刚脱下来的中衣。
  “拿去烧了。”
  那人背对着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像那些将心爱之物弃若敝屣的无情人一样冷漠,甚至还带了些嫌恶。
  有些恶劣,却莫名让人觉得舒爽。
  李绩走出玉照宫时,眉头一直紧紧皱着,但王椽却觉得他并不是在生气,更多的像是心里烦乱。胸怀烦恼的人不一定不快乐,有些人连烦恼都是甜蜜的。
  王椽这么想着,却不想身前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暮光暗淡,天际染上墨色水晕,天子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顶上冠珠比月色美。
  “王椽。”
  “在。”
  “假如你将来娶妻纳妾,你妻子让你把妾室都遣散,你心里什么感受?”
  王椽弓着身,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连恭敬都维持不下去了:“陛下是拿小人寻开心。”
  他一个阉人,这辈子都不能享真正
  的鱼水之欢了,上哪来的妻妾去,简直是在埋汰他!
  李绩压根没在意王椽说了什么,他眯缝着眼,目光落在空处,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朕为什么会觉得心头有点高兴呢……”
  王椽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才意识到陛下并不是取笑他,而是真心在探讨这个问题,便随口回了一句:“那大概是因为觉得妻子这样是在乎自己吧,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有那么大点,够装下有数的人,每个人都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就装下自己一个就好。”
  他这话正中下怀,让刚才还保留着几分理智的人此时又被这样美好的猜测填满,李绩心中轻快许多,忽然觉得自己是被几日前听到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影响了。
  就算是为了卓家,又有什么不可以,她生而为卓家人,是无可选择之事,朝中有兄长独木难支,她自然也要在这里多为自己争取一点。
  至于该怎么端平这碗水,到底都是他决定的事。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她主动凑过来了,结果自己甩脸色走人,可不是又将她的心推远了?李绩顿时觉得心中有些后悔,三日后就是封后大典,两人若还是这样不温不火下去,到时脸上都不好看。
  李绩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想起他怎么说都要大容卿五岁,女人撒娇任性都是天性,既然以后要携手扶持,怎么也要他多担待才是。
  想着,他已转身往回走,动作干净利落,王椽觉得脸庞刮过一阵风,眨眼间人就不见了,就他一个人还愣愣地站在那。
  去而复返,这次脚步比之前坚定许多,才刚跨过垂花门,他远远看到正殿的灯忽然熄了,脚步便顿了顿,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看到一女子从殿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个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宫人。
  声音清脆地飘过来。
  “把这个烧了。”
  “这……还是好的啊?”
  “主子说,被狗挠过了,不干净,烧了。”
  “……是。”
  李绩看着那件雪白的中衣,久久没跨出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卿卿:把宫里别的女人都赶出去,从今往后只独宠我一个!
  十方狂点头:好好好!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我太爱了我可以!狗子什么的都闪一边去吧我女儿独美开大镇压全场!
  今天可能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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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皇后三十六课。
  李绩站在垂花门边上, 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目光落到那件他才刚触摸过的中衣上时,耳边一声雷霆炸响。
  他忽然觉得心有点疼。
  烟洛余光瞥到一抹明黄, 待转眼一看,只见到门角掠过一个人影, 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可她又分明感觉到方才有人站在那,摇了摇头,烟洛转身走了进去。
  容卿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侧偏着头, 脸颊轻轻压在枕头上, 鼓出一小块肉来, 红润小嘴紧紧抿着,眉毛还算舒展, 像月儿弯弯,看起来睡得挺香甜,烟洛这样看着, 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满足。
  她不奢求别的, 只要主子还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第二日, 玉照宫传来李绩清早颁布的册封圣旨, 沉寂在后宫两个多月的妃子们终于有了名分, 承香殿的陆氏果然位最高,封了淑妃,兰香殿的萧氏则封了昭仪, 位列九嫔之首,也算不低了,而汝阳王献上的美人,最后只封了一个宝林。
  李绩这么多年来,身边莺莺燕燕绝不止三人,只不过未得宠幸,就一直被安置在偏僻的宫殿里,连普通宫人都不如,日后也不见得能重见天日。容卿吃着早膳,听玉竹一一悉数了三个人的封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示意烟洛让人把东西收拾下去。
  “怎么没封个贵妃呢?陆家不是有这个传统来着吗。”容卿浑不在意地问了一嘴,丝毫没有后宫女子听到这种事时该有的嫉妒心,玉竹偷偷瞧了她一眼,发现她确实漫不经心。
  微微俯了俯身,玉竹迟疑着回答:“是,奴婢记得太后娘娘原也是贵妃,可能是陛下尊敬太后,不想让这个侄女越过她去。”
  跟皇姑母斗了大半辈子的陆氏陆宛瑜如今已经贵为太后,李崇演的后妃经历两次宫变,第一次大多死在为他殉葬上,第二次都被沈佑潜带人血洗了,如今除了陆宛瑜是一个不留,李绩原也不用非要尊她为太后,只是夺权路上陆家助力太多,出兵力人力,太后也只是卖陆家一个面子。
  李绩不封贵妃,大概是不想陆家风头太盛,留个可晋升的余地,提醒陆家他们未来还有盼头,就像她已经是皇后了,所以卓承榭送来的美人也
  只得个小小的宝林。
  李绩这一碗水倒是端得很平呢。
  容卿心里都清楚,刚才的问话只不过是小小调侃一句罢了,玉竹没听出来,所以才认认真真地回答她。
  见容卿不说话,玉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又继续道:“不过陆氏现在还没有龙嗣,的确够不到贵妃的高度,也许什么时候身子有了动静,陛下就会加封了。说起来,陆氏跟了陛下这么久,一直没传过好消息,也挺让人疑惑的——”
  “啪!”
  一声手拍桌案的响声将她的话打断,玉竹一抬头,看到容卿已经站起身,手紧紧抓着桌角,神色有些痛苦地闭着眼睛,身形还有些摇晃。
  烟洛刚好进来,看到容卿的样子后大惊失色,忙跑过来扶住她。
  “主子!”
  玉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插不上手,只好问:“娘娘身子不舒服吗?奴婢去找太医!”
  容卿以手掩面,眼睛在指尖缝隙里看着地面,呼吸一下比一下粗沉,烟洛知道她又发病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肯定是玉竹说了什么没用的话,因此眼神有些凌厉,扭头对她十分不留情面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主子扶到床上去!”
  玉竹被喝得一怔,来不及委屈,急忙“欸”了声,去搭手,谁知道容卿一下子将她推开了,她没稳住身子,被身后的凳子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主子!”
  烟洛变了脸色,手上使了力气,将容卿紧紧抱在怀里,禁锢住她的双手,一边回头对地上的玉竹吼道:“去妆台左边抽匣第一层拿那个葫芦玉瓶,快去!”
  玉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因疼痛而流出的眼泪立刻被逼了回去,她点了下头,连滚带爬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里间,很快就拿了那个玉瓶过来。
  “取一颗,给主子服下!”
  玉竹照做,发着抖的手好不容易将那颗药送到容卿嘴里,看到那个被烟洛紧紧抱着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她才犹如死里逃生似的松出一口气。
  容卿软得站不直身,烟洛抱着她一边,力气却有些不够了,玉竹看到后赶紧去帮忙,这次没有被推开,两人合力给她扶到床上,容卿躺下去,眼神黯淡无光,眼底
  满是疲倦。
  “再给我一粒药。”她艰难地说了一句话,烟洛听到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主子!”
  “再吃一粒,大典那天记得叫醒我就好。”容卿瘪了瘪嘴,近乎哀求似的看着烟洛。
  从来树立高墙铁壁的人,忽然这样露出最柔软的腹肉来恳求人,谁都会不忍心拒绝的。
  主子每次吃完药要昏睡好久,吃得越多睡得越久,这样很可能误了大典,可看她的样子,不睡就要一直撑到大典,期间一定会特别痛苦的。
  烟洛见过她最疯狂的样子。
  她从玉瓶里又倒出一粒,送到容卿嘴边,她吃下后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眉心蹙着,好像睡梦中也在做着噩梦,烟洛守了一会儿,见她真的睡熟了,这才沉着脸站起身,看着一旁惊魂未定的玉竹。
  “跟我来!”
  她低喝一声,玉竹一下被镇住了,她自问也算沉稳拿得住事,烟洛气势却比她更强,而且经历了刚才的变故,她早就失了魂了,怔怔地跟在烟洛身后走了出去。
  到了无人处,烟洛才终于问她:“你到底说了什么,会让主子变成那样!”
  玉竹有些心慌,也知道可能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忙回忆起来,慌张地回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只说陆氏如今就封了个淑妃,是因为还没孩子,可也不至于啊——”
  烟洛一下抓住她肩膀,神色由震惊转为愤怒:“你怎么这么多话!”
  “以后在主子面前,有关‘孩子’的事,一个字也不要提,再提,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懂了吗?”
  玉竹被她狰狞的怒火吓得声音都出不来了,只能一遍遍地点着头,烟洛慢慢放开她,眼圈却渐渐变得通红,她抹了下眼角,有些无力地转身回了殿里,玉竹只是呆滞地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烟洛回到床边,跪在一旁看着安睡的人,也被勾起那个噩梦,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对不起皇后,现在只想主子能好好的,”她伸手手,替容卿紧了紧被角,“为什么不接萱儿过来呢?你只有看着她才能好……”
  她低着头,泪水滴答滴答落在床上,一只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烟洛一怔,才发现容卿正半睁着眼看着她。
  “如果是一个笼子,能飞出一只鸟儿也好。”容卿哑着嗓子,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烟洛鼻子一酸,瘪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垂下头轻轻啜泣起来,难过到无法压抑,慢慢变成绵长而无际的呜呜哭声。
  “那你呢,那你为什么不飞出去?”
  她不害怕自己追随容卿会成为这高高宫墙内没有自由的人,她只怕容卿会在这样窒息的环境里一点一点失去生气。
  “飞不出去的……”容卿摇了摇头:“飞不出去的……”
  她没解释,只是呢喃着,一遍一遍重复那句话,然后闭上双眼,这次才是真的睡去了。
  ——
  李绩上完早朝后留了几个大臣在衡元殿议事,沈佑潜逃到南域后就没了踪迹,再派去追踪的人也石沉大海,经历了大延朝,南域十三部自然不再归顺大盛,但是不管沈佑潜在不在那里,南域都要打下来,大盛才算真的一统。
  但他才刚登基不久,大盛经历五年战事已千疮百孔,国库空虚不说,兵力也不强盛,内斗向来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最后不论谁成功了都要吃下这苦果,因此要不要继续攻打南域,朝廷便分成了两派,两派各执己见,朝堂上吵完朝下吵,私底下吵,在李绩面前还是吵。
  李绩就这个问题已经看了他们吵一下午了。
  “行军打仗哪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兵从哪里来,战马兵器够不够用,国库能不能支撑得起大的战争,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眼下陛下刚登基,正是修生养息的时候,穷兵黩武只会自取灭亡!”
  “沈贼兵败逃走,既然肯退到南域,难保他将来不会有卷土重来的一日,之前我军势若破竹,到如今却退缩了,已不是助长他人之威风,告诉世人我大盛拿他们没办法吗?”
  “现在哪里是逞英雄的时候,等到兵临南域却发现兵力不足后继无力,攻不下南域,难道就不是助长他人之威风,难道就能弘扬国威了吗!”
  底下人说话时,吐沫星子都要飞出来,只不过到底读过圣贤书,动手是不会的。
  “好了!”
  李绩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将持续了一下午的车轱辘骂战制止,他看了看一旁不曾言语的陆十宴,眉头有几分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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