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剧情章)这位妹夫也很不对……
“二嫂之后有什么打算?”
她被石室里的物件晃瞎了眼, 至今犹在震撼之中,“你还要继续扮金临么?那个内鬼找着了吗?”
金词萱的回答却极巧妙地避开了几个关键,“‘买家’是个心狠手辣且杀伐果决之人, 他在我身上没有寻得想要的账本, 却敢不计后果地取我性命,说明他很有把握, 知晓即便我死,也能将其找到。”
“不过……天寒落草为寇确实是在我意料之外。”她语气忧心忡忡的同时,又带着点微小的幸福,“这里头, 肯定有什么人推波助澜。”
“让金家和朝廷对立,于他而言有利而无害。江湖草莽终究是抵不过千军万马的,届时他们便可名正言顺地查抄金府……”
燕山轻飘飘地打断,“是因为账本就在山庄里吧?”
金词萱怔忡一愣, 良久才笑道, “燕侯这样在意此物,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那边’派来的细作了。”
青年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话, 漫不经心地一声哼笑。
她把这段插曲当调剂,迅速收敛神情, 再抬眼便仍旧是运筹帷幄的金氏当家,“明日你们已劝得天寒接受官府的招安,那么, 我想他们必然会有所行动。”
“‘买家’的真实身份能不能查清, 也就在明天了。”
观亭月跟着轻轻颔首,随即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二嫂。”
“你尚在人世的事,不告诉二哥吗?”
金词萱闻言顿了一下,她不自觉地伸手抚上面颊, “先……先不要,我会找个机会亲口对他说的。”
*
翌日是个大晴天,冬阳暖照。
虎头山除了守在关卡的护卫,其余人马倾巢出动,乌泱泱地站在山庄外,俨然等候多时。
在金府养大的仆从大多对主家感情深厚,故而心甘情愿地任凭观天寒调遣。
他依然握着自己那把串着钢环的大刀,一脸的疲累和生无可恋,默默环顾众人,没精打采地道:“人齐了,就走吧。”
说完,先扛起刀,有气无力地越众而出,径直走下山去。
观行云见状,忙在他身后打圆场,“咳……承蒙诸位好汉信赖,在下且代我二哥向各位先行谢过。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他朝左右抱拳,乍然装模作样起来,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金词萱和观亭月慢慢吞吞地跟着冗长的队伍,刻意放缓脚步,落在不远处说悄悄话。
“……你觉得二哥对此事,有没有过怀疑?”观亭月仍不死心,“好歹是多年夫妻,你扮金临时也同他朝夕相处,我不信他就一点没动摇。”
后者望着前面并肩而行的几个男人。
观行云正卯足了劲手舞足蹈地同他二哥讲着什么趣事,收获了对方从一而终古井无波的眼神。
金词萱叹了口气:“……你认为,他的心思在这上面吗?”
观亭月:“……”
倒也是。
她抱着双臂出神,突然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等等——”
“二嫂,你明明顶着个冒牌的身份,怎么我们刚进山庄那会儿,你那么反常地同我示好?做戏而已,至于这么投入么?”
她略显不满地抿唇,愈发认为自己是被嫂子故意调戏了。
金词萱要长她几岁,此刻就更多出些许长姐的游刃有余来,高深莫测地一笑。
“阿临好歹是我堂弟,偏你又正好未嫁,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得替他试试未来的媳妇么?”
观亭月只得无奈地摇头,意有所指地开口:“好一个姐弟情深。所以,你最后试出什么来了?”
二嫂的纤纤细指在她面颊上一戳。
“都给了我那么大一个下马威,还好意思问呢?”
金词萱无不感慨,“你这个姑娘呀,聪慧是聪慧,可心思复杂得很,不是我那傻弟弟消受得起的。”
“我哪里心思复杂……”
观行云借他二哥的肩膀作掩护,瞧得是明明白白,他作为一个不知前情后果的局外人,登时如临大敌地疯狂用手肘捅燕山。
“诶诶,他俩什么时候走得如此近了?这感觉也没认识几天哪?”
对方仅仅瞥了一瞥,显然兴致不大,“许是相见恨晚吧。”
“相见恨晚?”
观行云心说,这还了得,“你就光看着?”
他浑不在意地反问:“难不成还要我去给她们唱首曲子助助兴?”
观行云:“……”
这位妹夫也很不对劲!
他严肃地低头琢磨,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约定的地点并不真的在寨门口,而是离此不远的另一处山腰,不知是否因襄阳知府对此前摆下的奇门遁甲心有余悸,唯恐这帮亡命之徒又搞出什么古怪的阵势,他特别寻了片开阔之地。
众人约莫赶了两炷香时间的路,远远的便能望见大军黑压压的人头,而李邺正端坐在马背之上。
朱管事一把年纪,累得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向众人道:“大当家……咱们、咱们快到了,对面即是官府的人。”
“观公子,金小少爷——”李邺中气十足地亮了个嗓。
观天寒正要点头,就在这刻,燕山猛然从空气里捕捉到了某些异样的动静。
在场的不乏行伍出身,对于危险的气息尤为敏锐,一家子观姓人瞬间举止一致地挺直了腰背。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周遭的山树无端剧烈摇晃。
伴随着惊飞的鸟群,一声浑厚而低沉的嚎叫平地而起,响彻四野——
“冲啊!”
观亭月凝眉,急忙往左近扫视。
只见大片扬着长刀的人自两旁潮水般冲着此处涌进,对方并无玄甲旁牌在手,也无坐骑傍身,竟是清一色穿着虎头山金氏守卫的衣裳。
一行人犹在怔愣之际,对面的朝廷大军似乎也刚反应过来,就听有声音恼怒道:“这些山匪不识好歹,阴险之极,居然趁机使诈!”
“将反贼统统拿下!”
带头的骑兵们当即拍马离队上前,不明真相的驻军见状,也纷纷随大流地紧跟在后。
李邺拽住缰绳,安抚受惊的玄马,扯着嗓子咆哮:“跑什么!滚回来!”
“谁让你们上去的?!”
然而他还得顾及着原地里弱不禁风的知府,喊得简直快破音,可惜一人之力如何能盖过千军万马。
“杀啊!”
“杀——”
“我杀你奶奶个腿!妈的,一帮王八蛋。”他咬牙切齿,“让老子逮到,不扒你们一层皮!”
除了天罡营的兵将,其余驻军已然被莫名其妙地带偏。
两边人马就此陷入混战当中。
此时此刻,观亭月再迟钝也知道其中必是被什么人浑水搅局了。
这群山贼出现得未免太巧合。
谁安排的人充作金家守卫?
肯定不会是二哥自己。
对方打的便是要朝廷和山寨乱作一团的主意,这样一来,哪怕金家同意招安,如今却已是骑虎难下了。
亦或许……
驻军里也有那边的人挑事端?
说不定最开始交锋的两路人,压根就是一起的!
但这会儿整个山腰间,兵将和草莽各自打得难舍难分,恨得深恶痛绝,谁都没功夫来琢磨其中的弯弯绕。
观天寒自不知另有旁人从中作梗,眼见杀出来一批全无印象的“金家守卫”,便立刻想当然地以为是朝廷故意布局,待他们集结于此,找了个“山贼使诈”的借口,好将其一网打尽。
他于是立马就出离了愤怒,将手中的大环刀狠狠一抖,作势要把所有狗官杀到伏尸满地,流血千里。
毕竟是朝廷兵马,观亭月不敢下死手,长鞭一出,大多击倒掀翻,尽量不伤其筋骨肺腑。
“二哥!”
她隔着人潮唤道。
观天寒的身法并不快,但他多年如一日地磨练自己的刀,硬生生练就了极稳极厚重的基本功,寒铁甫一亮刃,近乎能掀起两丈长的劲风。
他戾气灌顶,正好有三个不长眼要来送死的兵,大环刀威力不减,直接冲对方四平八稳地砍去。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劈斩,带出来的杀意却有股迫人的威压。
好在斜里一道银亮的钢鞭架住了刀刃,饶是如此,那三人仍被刀风掀得摔倒在地。
观亭月的虎口险些让他这力道崩得失去知觉。
就见她二哥盯着自己的凶器颓丧:“我真没用……”
“我居然中了官府的奸计。”
他说话间面无表情地将左右两个欲上前偷袭的士卒一刀震开,“我真是个废物。”
观亭月:“……”
她心情委实复杂。
观亭月从刀光剑影中脱身而出,飞奔到他面前,“二哥,快别废物了,你这手功夫早几年留着去刺杀秦王都够了。且想想办法,让你的人先停下!”
观天寒:“停下?”
他思绪慢半刻,大概犹在不解为什么要叫停,冷不防旁侧一个金家的护卫让朝廷官兵刺中了小腹,惨叫着喊:“大当家——!”
观天寒本就未剩多少理智,现下更是给激得分毫不剩,双目充红着提刀,“我杀了他们!”
“二哥!”观亭月没能拽住,眼睁睁看着他煞气冲天地往李邺那边跑,心头暗道不妙。
旁的驻军残了伤了都好说,因为到底是违反了军规,他们解释起来还算占理。可倘若他直接同李邺拔刀相向,后果便不堪设想!
金词萱由于不懂武艺,事端一起就藏于树后,她本是留意着整个战场,企图发现什么头绪。但将观天寒的反应从头到尾看在眼中,知道事情已经非同小可,终于忍不住。
“天寒!”
那嗓音不大,落在满山喊打喊杀的吵杂里,和掉一根银针没什么两样,刚开口便让怒骂嘶吼冲得风流云散。
可他偏偏听见了。
清晰得,像是从远处笔直刺入耳中。
此前还杀气腾腾的男人周身蓦地一僵。
他如遭雷劈似的,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处,须臾才猛地转过身来,眉宇间透着惊惶茫然与不可置信。
金词萱在撞上他神情的刹那,心头就软了大半,一直以来的犹豫不前,转眼让铺天盖地的内疚所取代。
与几位兄妹不同,这些年观天寒练武未曾松懈,体格结实又健壮,即便走在街上,也是个会令人畏惧的人物。
而如今,他拎着刀站在数丈之外,诚惶诚恐,模样几乎是有些笨拙可笑的。
可金词萱一点也笑不出来,她伸手卸下伪装,立于暖阳之下,歉然地冲他微一颔首。
下一刻,青年便不管不顾地朝她跑来,与几道剑风擦肩而过,展开双臂,一把用力拥住她。
背后是“哐当”的金石之鸣。
串着环的大刀应声而落。
第82章 (剧情章)那个他最熟悉的嗓……
有那么一刻, 观天寒心头什么也没想。
他甚至恍惚的以为,自己或许犹在梦中,非得要抱得再紧一些, 再拼命一些, 这个梦方才不会散。
直到怀里徐和而无奈地传出一丝轻叹。
“……不都说了,让你以后别那么妄自菲薄的吗?怎么还是改不了。”
他飘忽难定近半年的思绪, 几乎是在听见这个声音,这个语气的刹那,缓缓归位。五官六感从未有哪一瞬如此清醒过。
观天寒松开手,握着金词萱的双臂, 再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确定自己不曾认错,却更加百思不解。
“阿萱,你……你没死?”
眼见她浅笑着颔首, 他只皱眉摇了摇头, “那你如何扮作金临的模样?你来山庄多久了?怎么不告诉我?”
金词萱艰难地抿唇,竟被问得语塞了半晌。
“我……”
她遮掩地避开青年专注的目光, 在一阵挣扎彷徨后,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我不敢见你。”
观天寒听得一愣。
对面的姑娘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转眸凝视着他,进而抬起手来缓之又缓地撕下贴在自己左颊上的一大块面皮。
被易容术所遮盖住的,是半张坑洼不平, 颜色诡异的脸, 伤口早已长出新肉,可破损的皮肤却再难复原。
烧伤对普通人而言本就是不可逆的重创,加之她几个月来又未能好好调养,形容之骇, 连在远处与官兵缠斗的观亭月余光见了,也不禁一震。
难怪昨日她不肯将妆容全数卸下,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对不起,天寒。”金词萱心怀戚戚地垂首,“我曾想过对你说出实情的,可我……我自己接受不了,我知道很难看。”
“你就当是我没来由地闹脾气吧……”
观天寒看见她躲避似的别过脸,忽然伸出两手轻轻捧住,极认真的瞧了又瞧,“不会啊。”
“我觉得好看的。”
金词萱虽知晓他是在说宽慰话,但讲得如此生硬,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
“我是说真的。”他义正词严地打断,“不过是一点疤而已,你不还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