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末尾，少年语色里充满怀疑。
就少一撮葱花，好评没了？
只叹这年头，爹难做。
于霞不厚道的笑：“女儿还能挑剔你，你就偷着乐吧。”
又问：“你们今天去商场了？”
“把‘们’字去掉。”少年收起一只腿，脚踩在沙发边缘，摆出吊儿郎当的坐姿，开始无情吐槽另一位年级第一，“我跟你讲，沈白这小子，今天栽咱们闺女手里，栽狠了！”
于霞来了兴趣，拿起酒杯浅抿一口：“继续，说详细点。”
八卦亲生女儿，不需要藏着掖着。
少年把故事发展一一道来，末了，附上自己的猜测：“我琢磨，小沈同学今天就是冲着咱闺女去的，什么时候开始跟，为什么跟到商场才露面，我没参与过程，这部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显然，吃完饭他是想去看电影的，重点就在于，晓晓潜意识里觉得他在搞套路，根本不接招。”
想到沈白当了整晚陪玩，一无所获，最后还老老实实把女儿送到家门口，贺敬铭心里简直不要太舒坦！
于霞听出了画面感，笑着摇头：“怎么就稀里糊涂把人家男孩子摆了一道。”
好歹沈白是发自内心、出于真心去套路。
都到商场里，新电影据说还不错，看完了再回家有什么呢……
贺敬铭话中有话：“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儿。”
这警惕性，这规避风险的能力！
还有这毫无意识就把沈白弄得晕头转向连火都没处撒的本事，十成十遗传她亲妈！
于霞斜眼睨他：“有没有觉得自己以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那没有，替女儿把关早恋对象，是每个父亲应尽的责任。”贺敬铭聊起这个，心情大好，比刚才听女儿说起原委还要好！
因为刚才，他不能表现出没点父亲样子的得意。
现在好了，在老婆面前不用装。
原汁原味的展现最真实的自己，痛痛快快做自己！
“不过我决定了。”老贺郑重举起酒杯，宛如置身贺晓晓和她未来丈夫的婚礼现场，“沈小白的生日派对，我这个眼中钉就不去了。”
有他在，孩子们玩不尽兴，晓晓总有意无意看他脸色反应。
他是多么自觉，多么懂得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
于霞听到他的心声，点头肯定：“嗯，你是感动中国今夜最佳人物，17岁的史上最强高中生——贺、宇、晟。”
第84章 少年不知愁滋味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 因为有圣诞节和元旦节的加持，学校里处处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氛围。
不管东方还是西方，不论你放不放假, 只要是个节庆, 那就是绝不能放过的撒欢机会！
圣诞节那天晚上，邹涵见班里学生一个两个无心学习, 干脆让蒋一鸣组织活动。
随便你们临时上台讲单口相声，互相掰头，表演稀奇古怪的才艺……自由发挥吧。
但要小点儿声。
只要不把张大头的火力吸引过来，掀了天花板都行。
结果大家都玩嗨了, 张茂元刚站在门口往里探了探头，就被孙蓬拖进来，推到讲台上，在全班热烈的掌声下, 面红耳赤的唱了半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这才勉强被放过。
最后闹到9点过，准备散了, 又多出个留影纪念的合照环节。
来赶人的邹帅沦为背景板，嘴上嫌弃‘快点别照了有什么好照拍一张就行了啊’, 身体很诚实。
对学生们有求必应，比V比耶，还花样比心！
这天晚上格外活跃的孙蓬同学拖了张课桌到老邹跟前, 躺上去做睡美人侧卧状, 要求邹涵怜爱的抚摸自己的狗头。
快乐摆拍！
陈璐一边嫌弃孙蓬恶心，一边用手机各种对着拍。
蒋一鸣忽然感叹：“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老贺在旁边冷笑：“不，他就是纯粹作死。”
沈白难得附和：“担心他下一秒被老邹爆捶。”
张遇行给孙小圣点赞：“学习成绩怎么都不行，挑战班主任职业底线第一名。”
贺晓晓在一旁仔细观察, 邹帅腮帮子绷得死紧，是在忍耐没错了。
*
一晃到了周六，明天就是沈老板的生日，海市团建一整天，之后再上三天课，迎来举国欢庆的元旦节，想想都美妙！
晚饭过后，贺晓晓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到老贺在正道群里对沈白致歉：【刚接到家里电话，我得回帝都一趟，现在就去机场，明天不能参加你的生日派对了，实在抱歉。礼物我准备好了，晓晓会带过去，你们玩开心，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沈白[悠闲]】
通篇用词平和，难得的友好。
沈白也回以等量的平和，并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贺同学，心意已收到。家里的事不麻烦吧？有需要尽管开口。】
贺同学：【小事情，赶得及的话，明天直接飞海市。】
沈白：【尽量吧，希望大家都在。】
贺同学：【[ok]】
两个年级第一岁月静好的交流着，孙小圣跳出来遗憾：【啊！团建少个人还算什么团建，拼图少了关键的一块，团魂都不完整了！】
贺同学搞幽默：【要不你跟那个水货年级第一商量下，让他下周再过生日？】
沈白：【？谁是水货？】
贺同学：【很显然，谁敏感了谁就是[悠闲]】
孙小圣：【[怂成一团不敢说话.jpg]】
陈璐爆笑：【学神CP我能嗑一辈子！】
随心所遇：【等一个有生之年。】
一鸣惊人：【在一起……】
*
贺晓晓来到客厅，就见刚洗完澡的老贺，穿这于霞女士给他网购的和风浴袍居家服，吊儿郎当的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绞尽脑汁琢磨编辑点儿什么内容，能迅速有效的刺激他口中的‘水货年级第一’。
一脸坏笑。
哪里有要出远门还‘现在就去机场’的样子？
贺敬铭见女儿出来了，笑着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想到这几天的天气变化，又叮嘱她：“海市虽然比江城暖和，但明天好像要变天，最好带件羽绒外套过去，别嫌麻烦。”
贺晓晓闻言，听话的‘嗯’了一声，站在单人沙发后边，双手扶着靠背边缘，眉心拧起小褶子。
忽然不知从何问起……
客厅里照例开着电视，是个明星帮素人穿搭换造型的时尚潮流综艺。
17岁的少年听着节目里热闹的人声，微信群里持续跟大家闲扯。
他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明星和设计师把素人倒腾成什么样儿，好看就点头肯定，不好看就露出嫌弃的表情。
好像在说：就这？就这？辣眼睛！
贺晓晓被他忽略得彻底，然后就开始怀疑，老爸推掉沈老板的生日宴，就是为了在家偷懒？
“我没有针对沈白。”贺敬铭开口了，很正经的语气，“也不是故意不去。”
贺晓晓愣了下神。
原来爸爸一直有关注自己。
贺晓晓走过去坐到少年旁边，认真问：“明天是你和我妈的某个纪念日？”
这是她一个思路匮乏的理科生，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可于女士今明两天连班！
“别瞎猜了。”少年终于舍得放下手机，“上周就决定好的，给你们小年轻一点相处空间，我外表看着再怎么像17岁，实际上已经是40多的人了，那种场合我也不爱去。”
贺晓晓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和沈白制造机会呢？”
“有吗？”老贺先诧异，然后干干脆脆的认了，“嗯，是有这重意思！”
“怎么想的你？”贺晓晓用手在他胳膊上扒拉了两下，犹如小狐狸对老狐狸的试探，“沈白也是你的同学啊，在大家眼里你只是贺宇晟，说好的团建活动要一起！”
“谁跟你们说好了？”老贺假意嫌弃了一句，解释道，“三个方面的考虑。第一点，结合刚才说的，我那么大个人了，成天陪你们这帮小孩儿闹，我也心累。第二点是环境考量，沈小弟出身富贵，家里生意涉足娱乐圈，他的成人礼上不知道会来哪些人，有没有媒体？以我目前的情况，要尽量减少在这样的公开场合露面。”
“你说得对！”
“最后……”
贺晓晓直觉到重点了，棕色的眼眸聚起光，更加专注：“嗯，最后什么？”
贺敬铭明显变得不情愿，声音小了很多：“我不在场，你正好可以确定对沈白的心意……”
“你说什么？”贺晓晓瞳孔放大，倾身凑近少年的脸。
贺敬铭张开五指，一手把她下巴尖尖的脸盘子扣完全了，将她连头带身，摁回原位。
“你爸我是过来人，多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之前很早就表态支持你早恋，你们怎么没动静？”老父亲看得急眼了。
沈白都追到商场里，为什么你不顺势和他看个电影？
贺晓晓觉得老爸的表情反应好笑，又被他说得有些害羞：“你期望我跟他有什么动静？那、少年之间的感情不都朦朦胧胧，戳破了反而没那么美好了。”
贺敬铭对女儿刮目相看：“你是这么想的？”
“对啊！”贺晓晓用力点头，努力说服，“所以明天一起去吧，团魂！贺同学！”
贺同学开始犹豫……
盯着女儿看了半响，心里反复思量，末了，面上一冷，坚定地：“不去！”
贺晓晓脸上的期待被无以复加的失望掩盖，眼皮下沉，双肩无形中遭到中压，迫使她含胸勾背，游魂似的站起来，无声飘回自己的房间里。
不讲团魂的贺同学不是她的好父亲！
*
次日清早。
即便沈白数次声明，可以按照路线挨个接到大家，孙蓬这个缺心眼的玩意儿非要坚持8点半在学校门口集合。
团建不能没有始发集合点！
大家居然都同意了……
贺晓晓到南门，只见实验一中正门口，两辆豪车打着双闪，非常有秩序的排成‘一’字，靠边停。
这两辆车分别是：宾利和卡宴。
林天野穿一身复古英伦装，像英剧里准备去骑马踏青的有钱少爷，靠在自家宾利旁跟看门一中的老大爷闲扯。
星期天还上班呐，学校有没有给您上五险一金啊？这算加班么？
没有他林少爷聊不来的天！
陈璐坐在卡宴后座，见锦鲤走过来，降下车窗对她苦笑：“忽然在这个平和的早晨感受到了来自阶级的碾压，年幼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待会儿拼色劳斯莱斯来了，她这卡宴夹在中间就是个现成的笑话啊……
贺晓晓笑着摸摸她的头：“没事，你要懂得，投胎是门技术活！”
陈璐含泪点头，又问：“吃早餐了吗？班长和孙蓬他们在便利店。”
“吃过了。”贺晓晓转身看去，马路对面，灯光充裕的便利店里，蒋一鸣、张遇行，孙蓬和汪雨濛排排坐在简易桌前。
见她看过来，整整齐齐的跟她挥手。
这画面怎么说呢……
便利店忽然变成宠物店，橱窗里是四只可爱的毛茸茸，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领养一只吧！
贺晓晓被脑子里突然钻出来的想法萌到，弯了眼冲毛茸茸们笑。
劳斯莱斯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她身后缓缓驶来，与她擦肩。
柔和的天光与刚刚的车速，让车里的人一眼望清她自然纯粹的笑容，受到感染……
“哇——”
秦瑶发出她标准的感叹，圆溜溜的小鹿眼定在沈白脸上：“表情收一收，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沈白不认：“什么心思？”
秦瑶卷手在唇边清了清嗓：“各单位请注意，我来接我的公主了，闲杂人等，退！”
第85章 其实我们都是白总请来的……
秦家大宅是一座富有美感的欧式对称建筑, 灰色的外墙被岁月赋予了厚重的质感，长久的静卧在一片葱翠广阔的草地里，给初来乍到者的第一感觉是沉稳的, 安全的。
贺晓晓坐在车里,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一切，忽然有一种错觉, 好像在漫不经意中，她平静地闯进了某段历史。
正午时分，天色昏沉。
室外温度在18度上下，风很轻, 体感却是舒适的。
在十二月末的最后几天，不失为一个温和的好天气。
建筑的正门前有座圆形的喷水池，水池中央是以希腊神话为主题的雕塑群——
阿波罗是个漂亮的少年，驾着太阳神车的他意气风发。
远眺的波塞冬不知看到了什么, 愤怒的举起手中的三叉戟。
哈迪斯松开了桎梏三头犬的绳索, 雅典娜见状，惊慌得微微张开嘴, 这表情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还有侧卧在他们旁边伸出手戏水的女神是谁呢？
阿弗洛狄忒吗？
三辆车绕着这座可以称之为艺术品的喷水池，来到建筑正门前。
贺晓晓完成对雕塑群的仓促一瞥, 脑海里留下无限遐想。
门口的台阶下站着一位女管家似的人物。
她生得高瘦，目光如炬，站姿笔挺, 脸上的皱纹并不影响姣好独特的气质。
花白的头发被她打理得整洁服帖, 身着讲究的燕尾服，双手交叠身前，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待车停稳，她便迎上前来, 用带着白手套的手为客人们拉开车门。
秦瑶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迫不及待挤着沈白从另一边车门下去，脆生生地唤了她一声：“欧阳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