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你分别向老色鬼和阿石莽送去了求救的信息,精心布局,为的就是让血气方刚,控制不住脾气的阿石莽一怒之下宰了老色鬼吧?”
高瑨的猜测让焉离姑娘彻底不敢抬头,谢郬见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小美人,玩的一手好把戏,将三个男人戏耍于股掌之间,厉害啊。”
谢郬穿着男人的衣裳,说话也是男声,她这一句‘美人’,竟有几分调戏的意思。
高瑨不知不觉走到她身边,将她挑着焉离姑娘下巴的手扯下来,又拍了拍她踩在焉离姑娘椅子上的大腿,指了离焉离姑娘两步外的地方,让她过去站好。
谢郬:【你大爷!】
“所以,你今晚唱了这么大一出戏,对你有什么好处?”高瑨问低头不语的焉离姑娘。
“哼。”焉离姑娘忽然冷笑出声:
“既然你也觉得对我没有好处,那请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高瑨见她死不承认,眉峰蹙起,只听被赶到两步以外的谢郬开口说道:
“谁说对她没好处?好处大着呢。”
“是吗?”高瑨看向谢郬说:“愿闻其详。”
谢郬再次来到焉离姑娘面前,负手而立,盯着美人看了一会儿后才说:
“自然是为她自己找个后顾无忧的靠山了。”
“靠山?”高瑨疑惑:“谁啊?还有比她手上这三个男人更厉害的靠山?”
谢郬摇头:“就是忽尔德乐吧。”
焉离姑娘瞳孔一震,迅速垂眸:“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谢郬与她一一分析:
“这三个男人,阿石莽最年轻,对你有一腔热情,但他为人冲动易怒,今天喜欢你可以玩儿命的对你好,明天若是厌弃了你,你在他身边落不到什么好;老色鬼就不用说了,一把年纪了色心不改,身边的美娇娘多如过江之鲫,你在他身边不仅讨不着什么好,还可能被他身边的众多女人踩在脚下。”
“纵观全局,对你最好的就是忽尔德乐这个男人。他中年丧妻,对你真心实意,并且他家境富裕,又是家主,在家族中有绝对的话语权,只要你随他回去,你就是他家的女主人。”
高瑨将谢郬的分析想了想,不禁问道:
“可你怎么知道忽尔德乐对她就是真心实意呢?万一也是虚情假意,她随他回去,不照样没好日子过?”
谢郬白了高瑨一眼:
“你瞎呀?一个男人愿意花五十万两买她的初夜,实打实的银子,能买多少头牛羊,买多少车粮食,买多少绫罗绸缎?这都不算真心实意,请问什么才算?”
高瑨想想好像是有点道理。
“怎么你这口气,好像还挺羡慕?”高瑨笑道:“你要愿意,我给你五百万两。”
谢郬白了他一眼:“滚。”
焉离姑娘用奇怪的眼神在他俩之间转了两圈,仿佛在怀疑这两位的真实关系。
“你想跟忽尔德乐好好的回去过日子,于是你就做了这么个局,你走之前,要先把阿石莽和老色鬼解决掉,以后你才能有好日子过。”谢郬继续说:“再没有比让他们狗咬狗更好的办法了。”
高瑨明白谢郬的意思,接过她的话说:
“如今看来,你确实成功了。阿石莽‘错手’杀了老色鬼,北辽大王那边不会放过他,而老色鬼既死,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阿石莽身上就可以了。”
“这么一来,你和忽尔德乐就都是受害者。老色鬼是自己来找你的,忽尔德乐是他下令让侍卫抓的,而他为了和你亲近,侍卫也是他自己遣走的,因为遣走了侍卫,所以才给了阿石莽动手杀人的机会。”
“而更妙的是,阿石莽杀人也是‘自愿’的,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心上人被个老色鬼糟蹋,一时气恼不过,冲动杀人,你还主动提出帮他遮掩,他想破脑袋估计也不会想到这是你设的局,说不定还会一辈子念着你,认为你是个极重情义的姑娘呢。”
“而没了他俩的阻挠,你就能顺顺利利的跟忽尔德乐离开,从此高枕无忧。”
“一石三鸟,这计划太漂亮了。”
谢郬由衷称赞,能够把三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玩弄于股掌间,还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心机和脑子可真了不得!
然而高瑨却说:
“这计划,也是教你跳霓裳舞那人帮你设计的吧?他在哪里?”
第124章
焉离姑娘在提起自己的事时, 态度软弱,但在高瑨提起那教她霓裳舞之人时,态度却十分坚定: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那舞是我娘教我的。”
高瑨冷然拆穿:“那是礼朝宫廷舞, 你娘是礼朝宫廷里的什么人?”
焉离姑娘猛然惊讶,不过也只是片刻的慌神便垂首坚持:
“你说是就是吗?”说完顿了顿, 像是想到什么,又说:“我今后……都不会再跳了。”
她如果以后不再跳, 那就没人能证明她以前跳的霓裳舞是礼朝的宫廷舞改编的了。
高瑨看出她是铁了心要保护在她背后帮她出谋划策的那个人, 于是说道:
“不瞒姑娘, 我是他的叔叔。我是来带他回家的。”
焉离姑娘抬起头看向高瑨, 喃喃问:“叔叔?”
“嗯。他原名高玥,今年十五, 生辰是八月十九,每年中秋节后便是他的生辰。”高瑨将高玥的情况说与焉离姑娘听。
焉离姑娘似乎陷入了沉思。
因为高瑨说的那些除了名字之外,其他似乎都能对上。
他确实说过他十五, 生辰是八月十九。
“你……真是他叔叔?”焉离姑娘问。
“是。我叫高瑨。你带我去见他,他定能认出我来。”高瑨迫切的说。
焉离姑娘似乎仍不敢相信, 说:“你少骗我。他与我说过, 他家里人都死绝了, 你这个叔叔是哪里来的?”
高瑨伤感:“他与你这么说的吗?”
焉离姑娘点头:“嗯。”
高瑨长叹一声:“是高家负他, 所以我亲自来接他回家。你一定要告诉我他的下落, 他若是继续待在北辽的话一定会没命的。”
焉离姑娘失魂落魄跌坐到椅子上, 口中喃喃自语:
“他也这么说过, 原来不是开玩笑的。”
谢郬离她近,将这两句话听入耳中,不禁问道:
“他说过什么?说自己会没命吗?”
焉离姑娘听高瑨说了那么多, 已经开始有那么点相信,她说:
“他说自己活不长了,要给我安排好后路。”
“后路……就是今晚这事儿?”谢郬问。
焉离姑娘点头,谢郬又问:“你和他是……朋友?”
“我是礼朝人,父母死了以后,被舅舅卖到北辽来的。半年前跟阿岩认识,他那时在躲避追兵,受了重伤,自己跑到人贩堆里去的,人贩子点多了人也不察觉,我和他容貌都说得过去,就一起被卖到舞阳居。”
“他身子弱,我觉得自己比他大,便时常把他当弟弟照应,可这地方人吃人,命越贱越被人欺负,他脑子好,下手也狠,好几次都是他保护我。”
“三个月前,他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回来就说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他说若他死了,我指定没活路,在他死之前,要给我铺一条路。”
“他看着年纪小,可居然能认得那三位爷,还教我怎么与他们说话相处,我按照他说的,处处迎合那三位的喜好,果真叫他们都对我念念不忘。”
“之后的事,你们都猜到了,我就不说了。”
焉离姑娘把她和化名‘阿岩’的高玥之间的事简短说明,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相依为命在这腌臜地夹缝生存。
高玥三个月前定是知道拓跋延和拓跋阐出使礼朝,拿他做筏子要求礼朝释放俘虏,他清楚礼朝不会为了他这早已不在人间的高家子孙退步,而礼朝若是不退步,那他还焉有命在。
所以,他才会说自己没命,在死之前,要给焉离姑娘寻一条高枕无忧的路。
他算得很好,眼光也准,忽尔德乐还算是个好男人,至少绝对是焉离姑娘这种身份能找到的最好选择。
【真没想到,高茗那般自私龌龊,生的儿子却有情有义。】
【可惜沦落他乡,明珠蒙尘。】
高瑨忽道:“不会蒙尘!”
焉离姑娘不知高瑨为何忽然说这么一句,愣愣看着他,高瑨转过头对她问:
“你告诉我他在何处,我要带他回去。”
谁知,焉离姑娘却是摇头:
“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这段时间,他都是神出鬼没,有时候半夜出现,有时候几天不见人,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他的事。”
“那你们怎么联系?”谢郬问。
焉离姑娘摇头,就在高瑨和谢郬以为线索要断的时候,焉离姑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有一天夜里他回来,身上穿的那身衣裳我见过。那是二皇子府上奴仆的衣服。我们楼里有几个姐妹,曾经被送到二皇子府去招待客人,回来衣衫不整,外头披的就是送她回来那些奴仆的衣裳,我那时负责照顾她们,亲手洗过,所以不会认错。”
名门府邸都会有要求府里伺候的奴才穿统一服装,这样既整洁美观,又能叫人一眼认出,省得各家仆从在外产生不必要的摩擦给主子惹事。
【怎么还有二皇子的事?】
【高玥这小子真是个人才。】
【在官府搜捕的状态下,在多重身份中切换,帮焉离姑娘铺好未来人生道路之后,他又把目标放到了二皇子身上?】
【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啊?】
对于谢郬心中的疑问,高瑨也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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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翻身上了焉离姑娘水榭的屋顶,走之前,谢郬亲自动手,用茶盘在焉离姑娘的额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血流如注,谢郬制造伤口是行家,保证看着留学多,伤口重,但实际没什么要紧,养好了连疤都不会留。
这也是为了帮焉离姑娘完成细节上的问题,老色鬼死了,她要指认是阿石莽杀的,身上要是一点采都不挂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她这样满头满身是血的跑出去喊人,那些被老色鬼驱赶得远远的侍卫们跑过来一看,当即问她怎么回事,焉离姑娘把早就想好的词背了一遍,让侍卫们赶紧去追凶手。
后面的事情,就看焉离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谢郬和高瑨等到水榭周围起了大动静,才不得不离开,回到舞阳居的街面主楼中与苏临期他们汇合。
苏临期他们在位置上焦急的等待,因为就在刚才他们看见好些舞阳居的护院纷纷往后院涌去,显然后院肯定出了什么事。
生怕是高瑨和谢郬暴露,苏临期刚和大伙儿商量过,说再等一刻钟,若是他们还不回来,他们就离开舞阳居,回茶行等候。
不是他们不救人,而是对高瑨和谢郬的功夫有信心,那两人就算被发现行踪,凭他们的身手也一定可以脱身,人多了反而对他们来说是牵制。
事实证明,苏临期的判断是正确的。
在舞阳居的护院们涌向后院之后没多会儿,高瑨和谢郬就勾肩搭背的回来了,仍旧是那副离开时的醉样。
见两人没事,苏临期等也就放心了,他说:“这里不方便说,我们先回去。”
高瑨颔首,搭着谢郬的肩膀起身,谢郬嫌弃的将他往旁边推,正推拉着,忽然高瑨发出一声疑惑:
“咦?他怎么在这里?”
所有人顺着高瑨的目光看去,谢郬一眼就看见高瑨说的人是谁——拓跋延!
拓跋延像是刚从舞阳居大门进入,在客似云集的一楼大厅左右环顾,像是在找什么人。
谢郬果断让所有人都往后退,借着楼上的人流遮掩住。
果然拓跋延找完一楼,发现没有他要找的人,就把目光放到周围二楼、三楼……仍旧没有他要找的人后,他才垂着脑袋,愁云惨雾的往舞阳居后楼寻去。
等他走了以后,谢郬一行才敢露脸,纳闷问:
“他来这里干什么?不会也是来买焉离姑娘初夜的吧?”
高瑨搭着谢郬的肩膀,往拓跋延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令道:
“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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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谢郬对拓跋延出现在舞阳居的事情越想越奇怪,于是便开始跟高瑨用‘心’交流:
【拓跋延应该刚回北辽没多久吧。】
【他被你风风光光,用最高使团仪仗送回北辽,照理说他现在在北辽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啊。】
【可他怎么还有闲心逛瓦舍青楼?】
高瑨摇头:“不知。”
队伍中没人说话,高瑨突然来了一句‘不知’,其他人都觉得奇怪。
“高校尉,您说什么?”小赵问。
高瑨回道:“哦,突然想到些事情,没什么的。”
【演技可以啊!】
【还挺能装。】
闻言,高瑨冷冷瞪了谢郬一眼,谢郬不甘示弱。
高瑨低声开口:
“北辽的几位皇子各有势力,大皇子拓跋阐如今已死,若说今后能继承汗王大统之人,似乎就剩下二皇子拓跋钊、四皇子拓跋邻和六皇子拓跋延。”
苏临期回道:“是,但据说四皇子的支持者不多,因此真正能角逐汗王的就是拓跋钊和拓跋延了。”
谢郬说:“那拓跋延此番顶着通敌卖国的嫌疑回来,二皇子拓跋钊岂非要高兴坏了,平白重创了他最强劲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