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在花园里走着,门房来报:
“夫人,二小姐,门外有一位符大郎君求见。”
蔡氏和谢苒对视一眼,符大郎君……那不就是符延东?
他来干什么?是来找谢郬的吗?
蔡氏问:“他求见谁可有问?”
门房说:“说是求见夫人,若是二小姐在府中方便的话,也求一见。”
蔡氏面色一松:“哦,既如此,请他进来花厅叙话。”
很快,符延东便被谢家的门房请入府中,蔡氏与谢苒在花厅中相候。
符延东进门将手中薄礼递给伺候的下人,对两人行礼:“见过夫人,见过二小姐。”
谢苒起身回礼:“符大人好。”
三人坐下,蔡氏问符延东:“大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符延东看了一眼谢苒后说:
“那日马球场上有些误会,惹了二小姐不快,今日延东特意上门致歉,还请二小姐莫要见怪。”
谢苒很是意外,他居然会上门与自己道歉。
“前几日大理寺有些忙,脱不开身,今日休沐便仓促前来,失礼之处请夫人和二小姐原谅则个。”
蔡氏被这事情发展弄得懵了,符大郎看起来并不像知道真相,或者说,他并不介意真相。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大郎客气了。苒儿自小娇惯,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请你多担待才是。”
符延东起身对蔡氏请求:
“今日难得有空,天空放晴,不知夫人能否允许二小姐随在下出去品一品茶。”
谢苒轻咬下唇,期待的看向蔡氏。
蔡氏哪里会不懂女儿的意思,说道:“我家家规颇严,若是旁人,我定是不许的,但是大郎我很放心。”
说完,蔡氏对谢苒问:
“苒儿,你可愿?”
谢苒羞怯的点了点头,对符延东轻声说:“符大人稍等,我去换身衣裳就出来。”
“好,二小姐请。”
很快谢郬便换了身请便的衣裳,戴上帷帽随符延东出门去了。
蔡氏在门口看着女儿和符大郎离去,觉得总算有点好事在发生了。
于是又想到她与韩郡太妃的那个约定。
蔡氏开始自我怀疑,她和谢苒真有那么大的仇怨,必须要把她的一生都毁掉吗?
若真那样做了,谢远臣不会原谅自己不说,可能连儿女都会怪她,而谢郬……她又做错了什么?
今天韩家能纵容韩天宝在路上袭击谢郬,若非谢郬身手好,只怕下场不会比刘小姐好到哪里去。韩家太强势了,强势到让蔡氏后悔。
这么想着,蔡氏对门房吩咐:
“来人,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忠勇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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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瑨在明泽宫紧张批奏折,如今他是晚出早归,白天必须抓紧才行。
重新回到岗位的万公公进入中正殿回禀:
“陛下,周统领求见。”
高瑨点头:“宣。”
周放进殿后,高瑨问他:“宫外有事?”
自从上回谢郬说街上有人跟踪她,还问高瑨是不是他派去的人,高瑨便上了心,叫周放亲自带暗卫在暗中保护谢郬,所以周放忽然回来,十有八九就是宫外有事。
不过谢郬身手摆在那里,高瑨倒也没有很担心。
“陛下,今天上午谢大姑娘在街上遇袭了。”周放说:“袭击者是忠勇郡王府的韩天宝,属下等刚要出手的时候,谢三公子带着骑兵经过把人救下,属下等便未曾露面。”
高瑨抬头疑惑:“韩天宝?谢郬受伤了?”
韩天宝力大无穷,下手没数,谢郬如果不尽全力,很容易吃亏。
果然,周放点头:“受了点轻伤。”
高瑨这下坐不住了,起身走出龙案:
“韩天宝怎会突然袭击谢郬?他不是该被关在郡王府吗?”
多年前刘家死了个闺女,就是因为韩家没把韩天宝关住才酿成的惨剧,没想到如今又是如此,而受害者居然是谢郬。
“属下等在暗处看得分明,那韩天宝似乎是跟着府上的人到街上去的,后来他对谢大姑娘动手,他府上的人却再没露面,最后还是谢三公子让人把捆了送回郡王府的。”周放说。
高瑨眉头蹙起,沉声问:“韩家是故意的?”
“属下觉得是。要不然以韩天宝的脑子,又怎会那么巧与谢大姑娘遇见呢。”周放是经过一番调查,才敢在陛下面前说这件事的。
“除此之外,属下还打听到另外一些消息。”周放说:“韩郡太妃似乎对外说,将军夫人有意把谢大姑娘许给郡王府……属下想着,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韩家才会让韩天宝到街上去抢谢大姑娘。”
高瑨一掌拍在龙案上,发出巨响,周放及明泽宫内外都连忙跪地,高瑨站在原地思虑片刻后,对外喊道:
“让礼部的人来见朕!”
好一个将军夫人,好一个又蠢又坏的女人,竟不知她在背地里她这般容不得谢郬,不仅要断了谢郬的前程,还要毁了谢郬一辈子。
这种人岂能再留她!
“来人!八百里加急去武威军,让谢远臣急速回京!”
高瑨原本是想等礼部的封后大典准备得差不多了再宣召谢远臣回京,现在看来有些事情若是不抓紧办了,只怕不知要引出多少牛鬼蛇神。
蔡氏这个女人一生任性,教出了个傲慢的女儿,从不反省自己的有没有错,反倒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倒无辜之人身上,让无辜之人为她们犯的错兜底。
一次还不够,还想继续来第二次,欺人太甚!
高瑨为谢郬可以容忍她们一回,也是不想谢郬跟谢家的关系闹得太僵,让她以后有个心安归处,可如今看来,他的容忍助长了某些人的恶念,若不加以惩处,未来还不知她们要对谢郬做出何等难容之事。
第155章
是夜。
今天高瑨来得有点晚。
难得谢郬很早就坐在西窗边等他, 从下午骄阳正好等到夜幕降临。
屋里都点灯了,高瑨都还没出现。
就在谢郬以为高瑨今晚不来的时候,院中有了动静, 谢郬高兴的去开门, 高瑨拎着食盒进来。
“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谢郬接过食盒,饶有兴趣的问高瑨, 高瑨没说话,谢郬便自己打开食盒看。
食盒里的菜都是谢郬爱吃的, 用左手把盘子端出来, 分好了碗筷去拿酒, 谁知被高瑨拦住去路。
“干嘛?”
谢郬这时才看见高瑨的脸色有点不对。
高瑨问她:“你没什么话与我说?”
谢郬眨巴两下眼睛, 知道就算自己不说高瑨也能从她的心理活动中听出真相,干脆老实交代:
“白天里撞见个傻子, 他盯着我打,好在后来谢铎出现把那傻子给捆走了。”
高瑨‘嗯’了一声,问:“还有呢?”
谢郬想了想:“好像……就这事儿, 没什么了呀。”
【我天,高瑨不会知道我跟符延东出去喝茶的事吧?】
【糟!我怎么说了!】
谢郬一时没控制住, 心里把实话说了出来, 太尴尬了, 悄悄瞥了一眼高瑨的脸色, 见他挑着眉, 仿佛很是震惊:
“你还跟符延东出去喝茶了?”
谢郬识时务的举天发誓:“就一杯, 我跟他说谢苒的事来着。”
高瑨在她脸上扫视片刻, 决定先不管这件意外知道的事情,将她发誓的右手拉下来,掀开衣袖, 露出袖子里藏的白纱布。
“这是什么?”高瑨问。
谢郬说:“哦,那傻子挺厉害的,力气特别大,我不下心蹭在瓦片上了。没事的,伤口不大,不包扎都没问题。”
高瑨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压制怒火,谢郬被他拉着手,面对面站着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谢郬,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的身体稍微重视一点?”高瑨说。
谢郬一愣:“啊?”
高瑨说:“从前你受伤我不知道,也改变不了,但是从今往后,请你保重自己,如果受伤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可以吗?”
谢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这伤充其量就是个小口子,没那么疼,也不致命,谢郬想解释两句,却在高瑨认真的目光注视中说不出话来。
高瑨把谢郬拥入怀,手掌托在她的后脑处,轻柔的抚触,即使一句话都不说,但谢郬却能在此刻感受到他身上那溢出的温柔。
谢郬发现自己居然开始紧张,紧张到屏住呼吸。
小时候老谢也抱过谢郬,但那都是在谢郬生病的时候,次数不多,他会在床边守着谢郬,却很少与她亲近,从来没有谁像高瑨这样,用他身体完完全全的将谢郬包裹住,让谢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溢出骨子的温柔让谢郬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被珍视’,他比谢郬自己都珍惜谢郬。
其实哪有人会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痛呢。
只不过谢郬生长的环境不容许她太在乎自己,老谢要打仗,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不多,虽然给谢郬找了人照顾,今年换一批,明年换一批,那些人能照顾谢郬的生活,却照顾不了谢郬的心理。
大多数时候都是谢郬自己跟别人打交道,自己消化伤痛。
成长过程中,她也有过特别渴望亲情关怀的时候,也有特别羡慕别的孩子有父母疼爱,娇惯,渐渐的她把自己武装起来,把所有的软弱情绪都咽下去藏在肚子里,信奉只要她自己不在乎,那就没什么能够真正伤害到她。
可她是真的不在乎吗?
不是。
她想要得到关怀,想要亲人、想要朋友,她看似强大,看似百毒不侵,实则脆弱又缺爱。
她不敢奢求太多,不敢靠近幸福,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捧在手心。
“谢郬,我是个多疑的人,外祖家被抄了以后几年,我过的日子很苦,在遇到你之前,我谁都不信。”
“我发现我能听见你心里的声音,尽管你在心里是骂我居多,可我并不在意,因为那是真实的你。”
“我理解你的无奈,理解你委曲求全,你想把自己缩在边关,不相信我会真心爱你,但谢郬,我除了你,心里再也放不下别人了。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哪怕天天就听你骂我我都踏实。”
谢郬眼眶发热,拼命眨了好几下,说:
“我看你不是多疑,是犯贱。”
高瑨失笑:
“是,我犯贱。犯贱爱上一个喜欢骂我的女人。”
谢郬用两条胳膊紧紧环住高瑨的腰,说:
“既然你这么诚心的表白了,那我……姑且信你。”
高瑨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信我。成亲以后,你枕头下面放把刀,若我负你,在梦里你就把我宰了。”
谢郬将脸颊在高瑨心口蹭了蹭:
“我才不宰你,被通缉可不好受,我会跑,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高瑨心疼,在她耳边呢喃:“不会让你有跑的机会。”
“我今日已经让礼部开始拟旨,过两天圣旨就下来了,仓促是仓促了些,可我等不及了,我不想让你再继续在这个地方,不想看你委曲求全,你应该拥有更大的天空。”高瑨说。
谢郬低头轻道:“我,我怕我……做不好。要不,我还是继续做妃子,不做皇后。”
高瑨捏着谢郬的下巴,恶狠狠的说:
“你不做皇后,不替我挡下大臣们强塞给我的桃花,你是想看别的女人与我举案齐眉吗?”
“我是庶出。会有很多觉得我不配,到时候为难的还是你。”
“你有你的为难,我有我的为难,但只要我们同舟共济一条心,我相信绝对可以排除万难。”
谢郬将他的话仔细记入心间,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这个昏暗的偏院房间内,曾经听到过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说了这么多,口都干了,喝点酒吧。”谢郬略感别扭的说。
高瑨默默骂了一句‘酒鬼’,两人坐到桌旁,将食盒中的菜肴取出,谢郬把前几天从安乐坊拿回来的醉花阴开了两坛。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谢郬觉得应该要多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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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前一晚的放纵,还是真的喝多了,谢郬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洗漱过后,正准备翻墙出门,就听见通往花园的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蔡氏急匆匆的跑进了谢郬的院子,身后有两个跟不上蔡氏的脚步而气喘吁吁的婆子。
“谢郬,谢郬。”
蔡氏跑进偏院后,看见谢郬站在墙边,赶忙唤住她,谢郬只得站在原地,静静等着看她想说什么。
“别愣着了,快过来!”蔡氏召唤。
谢郬不明所以:“何事?”
蔡氏气急败坏的从袖袋中取出一叠银票塞到谢郬手中,谢郬不明所以看着手里这些至少五万两的钱,怀疑蔡氏中邪了。
“拿着这些银票赶紧走,回边关去找你爹。短时间内别回京城。”蔡氏不间断的说出这么几句,弄得谢郬更丈二摸不着头脑。
将银票还给蔡氏:“我不要!我不回边关了!”
蔡氏急得跺脚:“不行,你一定要回!哪怕回边关待个一两年再回来,现在你不能待在将军府里了。有人要抓你!”
谢郬蹙眉:
“谁抓我?”
蔡氏急得团团转,让婆子们去院门守着,她把谢郬拉到一旁,小声告诉她:
“是我,我糊涂。上回让你参加暖冬宴,其实不是让你打马球,是为了让韩郡太妃相看相看你,她有个儿子,叫韩天宝,就是昨天打伤你的那个傻子,我,我之前想把你跟那傻子凑一对,可我后悔了,昨天下午我就去了忠勇郡王府,我跟韩郡太妃说了作罢,可韩家不愿意,她说这两天就要来提亲下聘,我拦不住她,只能让你先离开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