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瑨毫无所动,在原地站了好久都没说话,最后还是谢郬忍不住问:
“陛下,你怎么不问我话?”
高瑨一声叹息:“问什么?”
【问遇袭的情况,问那些人的招式,问我怎么身手这么好……】
【这么多问题都不问,在这里发什么愣?】
“那些刺客挺奇怪的,就是普通的宫人,只不过他们也像拓跋阐的小妾那般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完全不知道疼痛,我这才下手杀了他们。”
高瑨不问,但有些事情谢郬还是要告诉他知晓的。
“侍卫倒是生擒了一个,不过我刚问他一句,他就咬舌自尽了。身上掉下来一个跟那小妾一样的蜈蚣。”谢郬将自己知道的告诉高瑨知晓。
第83章
“两回刺杀都是针对你, 宫里不知混了多少刺客。”
对于谢郬所说的那些情况,高瑨在来凝辉宫的途中便已知晓,驯马司那边已然全面封锁, 该抓的不该抓的全都抓进了天牢待审。
宫中混进刺客并不是第一次, 在高瑨登基之初,没有整肃阖宫前, 也屡屡有刺客,但那些人的目标都是高瑨, 他习以为常, 并不在意, 可这两回的诡异刺杀目标针对的都是谢郬, 就让高瑨不得不忧心。
相比高瑨的担忧,谢郬倒是没啥感觉:
“针对我的话, 那下回我争取抓个活口。”
高瑨看向她,没好气的质问:“你还想有下次?嫌命长吗?”
这火发得莫名其妙,谢郬暗自嘀咕:
【跟我发什么火?】
【又不是我要刺客针对我的。】
高瑨叹息, 将谢郬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说:
“宫中形势不明, 幕后策划刺杀之人还未找到, 他们能刺杀两回, 就能刺杀三回、四回, 你能逃过几回?”
谢郬有些拿不准高瑨的意思, 问:
“所以呢?”
高瑨将她拥入怀中, 说道:“你回将军府住一段时间吧。”
谢郬觉得很意外:
“回将军府住?有什么区别?”
高瑨说:
“你悄悄的回, 宫中一切照常。况且这两回的刺杀都并非蓄意,刺客与你无冤无仇,是受人控制。现在还不清楚宫里有多少人被控制, 你留在宫中总是危险。”
谢郬问:“那刺客就不会到将军府行刺吗?”
高瑨摇头:“控制刺客的人应该是可以时常进出宫禁之人,却未必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将军府,所以也就没法控制人在将军府刺杀你了。”
谢郬觉得高瑨这话好像意有所指:
【可以时常出入宫禁之人……】
【难道他已经想到是谁了?】
【所以狗子让我回将军府是真心的还是在试探?】
【这个时候,我要不要表现一下忠贞不二,至死不渝?】
“陛下,宫中既然这般危险,那臣妾就更不能丢下陛下,臣妾愿与陛下共进退,让那劳什子刺客都……唔?”
谢郬毫不违心的说着绝对不会出错的官方发言,然而话没说完就被高瑨捂住了嘴。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闭嘴吧。”高瑨捂着谢郬的嘴巴如是说:“朕不是试探你,是真想让你出宫避避风头,别疑神疑鬼的了。”
谢郬给捂着嘴,只能用心灵的窗户表达自己震惊的情感。
【嚯,狗子还真猜对了。】
【等等,他说我疑神疑鬼?】
【拜托,咱俩到底谁更多疑啊?】
“好了,听话。”高瑨放开捂住谢郬嘴巴的手,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两下,将额头与谢郬的额头相抵,这一刻,谢郬仿佛能感受到高瑨的不舍。
高瑨暗哑着声音说:“回将军府住几日,待朕把这件事处理完,亲自去接你回来。”
“……嗯。”谢郬的情绪莫名也跟着低落起来。
“别贪凉,别贪杯,别贪玩儿,别被人发现。”高瑨一条条的吩咐:“朕会很快把事情解决的,你在将军府乖乖等着。”
谢郬敏感的升起异样感觉:
【狗子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
刚这么想着,就被高瑨狠狠的掐了一下脸颊,用危险的声音警告:
“听到没有?”
谢郬吃痛,连声呼道:
“听到了听到了,别掐了。”
高瑨这才放开手,环顾了一圈谢郬的寝殿,说道:
“去收拾东西吧。别带太多,带些常用的就好。下午你就翻墙出去吧。”
谢郬揉着脸,以为自己听错了,问:
“翻墙出去?”
“嗯。这样才能确保无人知晓。”高瑨说:“不过你放心,待会儿朕就召见将军入宫,与他说明缘由,你只管悄悄出宫回将军府就行。”
“……”居然连后续的事都想好了,谢郬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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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一座旧宅。
一辆马车停靠在这旧宅后门处,从门内走下一个身穿斗篷,将头面遮住之人。
旧宅后门后像是有人守着,看见那人下车,就赶忙将后门打开让他进去。
那人进门后,穿过回廊来到一处种满了奇花异草的小院,扑面而来的奇特药草香气浓郁刺鼻,那人掩鼻快速穿过花园,去到后院。
后院的布置还不如前院那些刺鼻的奇花异草,几乎被各种瓦罐放满,罐子有高有矮,有粗有细,有长有扁,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穿着黑衣斗篷的人在后院入口站了片刻,就见那些瓦罐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南疆服饰的老头,他白须白发,随便用一根五色彩绳将头发束在身后,腰上挂着好些竹筒瓶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他往黑衣斗篷看去,神情淡淡,只见那穿着黑衣斗篷之人向他匆匆赶来,边走边将斗篷除下,露出内里真容。
太师沈天峰来到那气质诡异的南疆老人身前,客气拱手见礼:
“毒老安好。”
被唤做‘毒老’的南疆老人无声抬手,将沈天峰从一条瓦罐堆砌的小道引入屋内。
屋里灯光晦暗,沈天峰每每进来都会不由自主觉得压抑,可偏偏他有求于人,不得不忍受。
“坐吧。”南疆老人说完,径自走到茶架子旁沏茶。
沈天峰坐下后说道:
“毒老不必客气,沈某说几句话就走。”
南疆老人没有理会,继续泡茶,片刻后,只见他端着一杯黑黢黢的茶水坐到了沈天峰对面,沈天峰这才知道,人家只是在给自己泡茶,根本没想过他,顿时尴尬不已。
“你想说什么?”南疆老人喝了口茶以后,对沈天峰问。
沈天峰这才按下心中不满,对南疆老人说起今日悄然来访的正事。
“是有些事。上回毒老给我的蛊,我用的差不多了,想再跟您讨一些。”沈天峰说。
南疆老人喝了口黑茶,问:
“那么多子蛊你都用了?”
沈天峰说:
“也没几个。这子蛊的效果到底不如那母蛊厉害,我用了两回都没办成事。”
南疆老人浑浊的眼珠子往沈天峰撇去,又毒又邪,沈天峰在那样目光的注视下不禁背脊发凉。
“中了我那子蛊之人,神志不清,全然听你号令,无觉无痛,指哪打哪,怎会两次都没办成?你想杀的是谁啊?”南疆老人如是问。
沈天峰迟疑过后决定隐瞒:
“就是个不懂事的家伙。”
南疆老人却直言:
“不必隐瞒。你想杀的是贵妃谢氏。”
沈天峰愣过后默然。
“我与你说过谢将军于老夫有恩,谢家的人不能杀。你却全然不听。”南疆老人说。
沈天峰目光微动:
“毒老之言沈某怎敢不听,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哼。”南疆老人将手中茶杯重重拍在桌上,说道:“什么难言之隐?沈天峰,我倒要问问你,高家那黄口小儿登基快三年了,你答应帮我们做的事情何时做?”
“毒老息怒,沈某应承之事,绝不敢有丝毫懈怠,我……”
南疆老人打断沈天峰的话:
“你不敢懈怠?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那高家小儿出兵南疆,助我少主复国?”
沈天峰长叹一声,为自己解释:
“毒老别急。沈某早已在皇帝身上下了蛊,随时可以让他听从命令,只是在那之前,沈某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总得一样样慢慢来。”
“慢慢来……”南疆老人冷冷哼笑:“这么多年,老夫被你所骗,眼睁睁看着你从一介布衣混到了一国太师,说你如今权倾朝野都不为过,可你何时真正履行过诺言?有些事情,就算高家小儿不做,你身为一国太师,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沈天峰略感委屈:
“毒老啊!你也知道,皇帝那小子多疑的很,他虽封我为太师,可我手中权利就那么点,连谢远臣的十之一二都没有!偏生您还要我不许动谢远臣,我这些年也是憋屈。”
两人争论几句后,南疆老人阴森问道:
“那你如今什么打算?贵妃谢氏你就别想杀了,上次宫宴,你擅作主张,我家少主已勃然大怒,若你再敢动谢贵妃一根汗毛,只怕老夫也帮不了你!”
沈天峰再次吃瘪,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帮南疆人是什么心思,认死理儿不许动谢家的人,倒叫他两边为难。
他原本是想在正式控制高瑨之前,让纤云正式入宫,可高瑨虽然口头上表现出对纤云情根深种的样子,甚至还曾试探说要纤云入宫为后,可他只是口头说说,丝毫未曾为这件事做过什么争取。
一开始沈天峰还能忍,可如今肉眼可见的谢贵妃受宠,高瑨对谢家的态度更是翻天覆地的转变,对谢远臣的信任程度远远超过了沈天峰。
甚至前不久,高瑨还主动提拔了谢远臣的独子谢铎。沈天峰觉得,高瑨之所以会这样,定然跟谢贵妃的枕边风脱不开干系。
这些事情极大的刺激了沈天峰,让他不得不行动。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谢贵妃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京中嫡女,居然身手如此了得。第一回 刺杀失败还能说是苏别鹤挡着,可这第二回刺杀就是她实打实的自己脱险。
毒老给的子蛊,有着极好的机动性,就是想用什么人都可以临时改变,那日北辽大皇子的妾执意要带兵器入宫,被宫门守卫阻拦,沈天峰借着替他们解围的时候,将子蛊落在拓跋阐的小妾身上……
那之后高瑨将后宫的守卫追加一倍,他无法入禁宫,所幸眼线告诉他谢苒去了驯马司,于是沈天峰又策划了第二场刺杀,以为这次定能成功,可谁想到,谢苒竟是个练家子!那么多中了子蛊的人,不仅没杀了她,还反被她给杀了!
第84章
沈天峰想杀了谢苒, 让沈纤云名正言顺入宫伴驾,到时候再用蛊控制高瑨,因为如果谢苒不死, 就算沈天峰驱动蛊毒, 宫中有个谢家女在总是多一层顾虑,若是被谢远臣提前发觉, 那沈天峰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谢苒必须死。
可南疆这边却不知发了什么疯, 居然对谢家极其袒护, 只因这位南疆少主覆灭时, 被谢远臣救过性命, 说什么也不愿支持沈天峰对谢远臣动手。
便是他们这边的妇人之仁,才害得沈天峰的计划搁浅至今。
“毒老, 谢家女若是不死,待我们控制了皇帝小儿,只怕会从生事端。”沈天峰说。
“你是怕从生事端, 还是想帮你女儿入宫铺垫?沈天峰,你祖祖辈辈都是北辽之人,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我南疆一族, 害于高氏之手, 行凶者顾长风也已自作自受, 如今在位的皇帝小儿于我们而言, 并非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我们最终的目的就是复国, 想让所有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的南疆子民能够回归故土。以前帮你是因为你向我们承诺过会为我复国大业出力,可让你做的事情你一拖再拖,如今更是将我们当做你手里的筹码和棋子, 沈天峰,你和你背后的主子真当我南疆蛊人是吃素的不成?”
南疆老人说话的语调非常缓慢,一点都不觉凶恶,却叫沈天峰听得心惊胆战,汗流浃背。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老头口中说的南疆蛊人有多可怕。
“毒老息怒。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我沈天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绝对不敢对有半分轻视之心。应承你们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只是有很多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从长计议,还请毒老和少主多给我一些时间。“
“不过你们放心,这个日子不会太久。”
沈天峰一边说话,一边关注着毒老的神情,见他长叹,便知情况有所缓解,干脆不说杀不杀谢苒之事,岔开话题说:
“只是毒老,在下有个疑问。皇帝小儿身上的蛊当真能夺他心魄?不瞒您说,前不久我用您给我的夺魂铃试过一回,虽说有点效果,但却不是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去办,不知是我摇铃的方法不对,还是说他身上的蛊有什么不对吗?”
毒老闻言,沉吟片刻后才说:
“蛊是以施蛊人的血祭养而成,只要当初用的是你的蛊血,那蛊就不会出问题。许是你的控制方法还未到家。”
沈天峰回忆当初他养在器皿中的蛊,确实是用他的血喂养的,一直养在他的丹房之中,这不会出问题,看来果真是他还未掌握南疆蛊的控制法门,才在上回试验的时候,效果不是很好。
想来那晚在太师府也是可惜,若是他能把蛊控制好的话,如今何须费劲心力去刺杀谢苒。
那晚他对中了蛊的高瑨下的命令就是杀了他面前之人,谢苒与他同住一室,那晚就该被杀了才是,谁知第二天早上她却安然无恙的出现,就很可惜。
“果真如此,那怕是还要再请教毒老一遍控制窍门了。”沈天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