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郬瞬间了解到这玩意儿的好, 回宫以后就悄悄把这个给藏了起来。
反正她要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 这东西留在这里也是浪费,于是她特地折回来取。
拿了耳坠后,谢郬又悄悄跟在姜嬷嬷身后, 趁她到了僻静处的时候,故意用小石子打了一下姜嬷嬷的肩膀。
姜嬷嬷这些天一直记挂着谢郬,不知道她藏匿到什么地方去,每天都在暗暗打听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被抓之事,突然被小石子打了一下,立刻就想到是谢郬,故意不动声色往更加偏僻的地方去。
凝辉宫中最无人踏足的偏殿后墙处,姜嬷嬷等了一会儿,谢郬便现身了。
“娘娘。”姜嬷嬷迎上前。
谢郬张开双臂,一把把姜嬷嬷给抱住,这突然的亲近让姜嬷嬷有些晃神:“娘娘,您这是……”
“嬷嬷,我真的要走了。”
谢郬抱着姜嬷嬷,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花香,回忆起她在宫里那两年里被姜嬷嬷逼着泡花瓣浴,从一开始嫌弃浓郁的花香,到后来慢慢习惯。
这中间,她没少暗骂姜嬷嬷,如今想来,在宫里这两年除了高瑨以外,她接触最多的就是姜嬷嬷了,会处处为自己着想的,也是姜嬷嬷,反倒是谢郬,时常做些惹姜嬷嬷不快的事情,让她着急上火。
从小到大,没有几个人对谢郬好过,每一个她都记得。
谢郬枕在姜嬷嬷的肩上说道:
“嬷嬷从宫里出去以后,让我爹派人送你去边关找我,你一把年纪还没儿没女,将来我给你养老。”
多么朴素的好话啊,姜嬷嬷心想,就是有点欠揍。
狠狠在谢郬的背上掐了一下,姜嬷嬷说:
“老娘一辈子攒的银子够花几辈子的,要你个泼皮给我养老?”
谢郬被掐得赶紧松手,委屈的摸着自己后背,只见姜嬷嬷一脸怒容质问:
“还有?你说谁一把年纪?老娘才四十几,正是如狼似虎一枝花的年纪,你怎么就知道我以后没儿没女了?咒我呢?”
谢郬愣愣的看着姜嬷嬷,她是真没想到啊……
不禁对姜嬷嬷竖起拇指,由衷夸道:
“嬷嬷雄心不死,壮志未酬,佩服佩服。”
姜嬷嬷没好气的啐了她一口,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这回轮到姜嬷嬷抱住谢郬不撒手。
皮是皮了点,又馋又懒,有时候能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可到底是她精心养了两年的小娘子,说一点没感情是假的。
“好了好了,要走赶紧走。”姜嬷嬷眼眶有些湿润,松开谢郬,将她往后推了推。
谢郬与她依依分别,姜嬷嬷看着她身手矫健的翻过墙头,潇洒离去,竟颇为感伤,不过很快就平复过来。
好在今日一别,今后也不是没机会再见。
正如这小皮猴说的那般,若是愿意就去边关找她,去了之后,让她也体验体验被人烦的感觉。
擦了擦被莫名勾出来的眼泪,姜嬷嬷走出偏院,刚靠近主殿就听见一阵嘈杂,她赶忙收拾心情,加快脚步去看怎么回事。
只见凝辉宫内满是禁军,似乎分为两拨,分别在沈太师和谢将军麾下。
看这架势,是沈太师麾下的禁军要入凝辉宫灵堂搜人,但谢远臣则命人阻拦。
“谢远臣,你纵容刺客,该当何罪?”沈天峰对谢远臣横加指责。
谢远臣懒得理他,只是环顾四周,希望那个小兔崽子别再出现。
“那人分明就是往这方向跑来,藏匿在凝辉宫的可能性最大,叫你的人让开,若是刺客跑了,你,你,你们这些人全都是帮凶。”沈天峰叫嚣着上前,被谢远臣当胸推了一掌,差点气血翻涌。
他此时已经心慌意乱,毕竟宫外的情况有变,原计划入宫杀昏君的恒王不知去向,顿时让沈天峰没了底气,纵然此刻他以‘护驾’为由硬抗谢远臣,可这一切在找到高瑨之后就未必成立了。
因为沈天峰此时相当怀疑,凭着手中的摄魂铃是否真的可以控制高瑨了。
若是控制不了的话……
沈天峰开始为自己寻求退路,先前跑掉的‘刺客’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他一定要抓住他或者抢在谢远臣前头杀了他。
人在一条道走到黑的时候是没什么理智的。
沈天峰把心一横,抽出身后侍卫腰间长剑,激情下令:
“谢远臣偏袒刺客,其心可诛,如今陛下下落未明,又有刺客藏匿在凝辉宫中,想勤王保驾的便随我一同!”
信国公尽管不太明白他们今晚逼宫的戏码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勤王保驾,但他跟沈天峰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除了跟随配合,已经没有别的退路。
一边动手,那另一边自然不会站着挨打,很快两边禁军在凝辉宫内交手,沈天峰把信国公往谢远臣面前一推,让他绊住谢远臣的去路,他自己闯入灵堂,想进凝辉宫后院搜寻那可以用来给他做挡箭牌的刺客。
谢远臣推开信国公,追着沈天峰去。
他有虎符在手,可以调兵遣将,却没有生杀沈天峰的权利,在找到陛下之前,谢远臣能做的只有将沈天峰抓起来。
谁知没等他追进去,沈天峰就自己一步一步从灵堂退出,脸上的皮和肉居然肉眼可见的跳动着,状若抽搐,眼带惊恐。
谢远臣顺着沈天峰的目光看去,只见灵堂棺木后,走出面容冷峻,目光森寒,周身被戾气笼罩的高瑨。
“陛,陛下!”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是陛下!”
随着这一声呼喊,所有正在交手的禁军尽皆停手,谢远臣所领一方直接跪地参拜,而刚才与他们打得火热,沈天峰那一方则面面相觑,有两三个人带头弃兵跪地,渐渐的,其他人也跟着一个个跪下。
沈天峰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挥动他的摄魂铃,然而被高瑨冷目凝视一眼后,便放弃了。
手一松,铃铛滚落在地,他自己也双膝发软的跪下,仿佛一瞬老了几岁,垂头丧气,不言不语。
见他跪下,信国公慌了,赶忙抛掉手中长剑,跪爬到高瑨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陛下,臣是受了沈太师的蛊惑,臣,臣是来追刺客救驾的,还请陛下,请陛下——”
信国公的话被高瑨打断,只听他问:
“那刺客呢?他人在哪儿?”
信国公没想到高瑨对刺客的兴趣比他大,他还有满肚子求饶抵赖的话没说呢。
摇头回道:
“不,不知道。那刺客跑得太快了,神出鬼没的,臣等,臣等……”
高瑨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也是,要被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追到,他也别混了。”
信国公:……
降罪就降罪,怎么还带人身攻击?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乱臣贼子,哪里就是酒囊饭袋了。
信国公心里这般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得把所有怨气都泄到跪在一旁,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沈天峰身上。
就是他!
信国公府的基业就是毁在这个姓沈的身上!
他利用信国公府不受君恩宠幸这件事来奚落、引诱,给他画下大饼,说是他助力恒王殿下登基,那陛下的登基之日,就是他潘家女再度入主中宫之时。
信国公心动了,因为他们潘家近十年早有破败之势,如若不能重获圣心的话,这一代后铁定消亡败落。
当时信国公心想,江山易主这种事情,三年前他们潘家又不是没做过,当年他们既然能捧高瑨坐上皇位,今天为什么不能捧高勇?
高勇能力不行,他登基后定会倚仗信国公府,到时候他潘家人就又可出入朝堂,风光无限。
他的算盘打得挺好,就是忽略了高勇,知道他没能力,却不知道他会这么没能力。
谢远臣见高瑨身上只着中衣,命人给高瑨寻来一件披风。
高瑨披上披风后,来到沈天峰身前:
“太师,朕自问对你不薄,你缘何要置朕于死地?”高瑨问他:“你的背后是谁在指使?”
沈天峰不言不语,一副落水狗的模样,这是打算咬死不说了。
高瑨也不催他,只兀自说道:
“倒是条忠心耿耿的狗。你不说朕难道就不知道了吗?你放心吧,你的主子此刻应该已经被人截住了,不用多长时间,他就能来与你作伴。”
沈天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高瑨,你就不怕再掀战火,损及两国邦交吗?”
高瑨冷笑:“他们敢在我朝兴风作浪,搅弄风雨,就该料到会是这个下场!”
第106章
城外。
谢铎奉命领了一队人马去拦截北辽的两个皇子。
这是谢铎第一次直接授命于陛下办事, 也是第一次代表谢家,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一定要将人拦截住。
于是,在未曾料到仓皇而逃的北辽使团中还有这么一号厉害高手的情况下, 谢铎自知不敌, 在最初时便将求救信号发出,然后他和兄弟们要做的就是拖延到城内援兵前来增援。
这是他第三次被那魁梧壮硕的男人摔出去, 这一摔简直把谢铎的肋骨都要摔断,他力气太大了, 哪怕他被谢铎他们伤十次, 都抵不上他对谢铎他们摔一次的。
更别说他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软甲, 护着他的要害, 就算被谢铎他们手里的刀剑看中个一处两处,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根本没有伤害性。
“少将军,让我们来助你吧。”
奉命守在东边的士兵大声自荐。
谢铎大喝回道:
“用不着,守好你那里。”
谢铎带了个百人队伍, 分成四个方向将拓跋阐和拓跋延的车马围堵,一番殊死交战过后, 谢铎的人把北辽的武士护卫杀了个七七八八, 唯独剩下眼前这个战力超群的魁梧汉子。
拓跋阐和拓跋延躲在他身后, 谢铎这边根本抓不到人。
为了避免所有人冲上来对付这魁梧汉子时, 拓跋阐两兄弟趁机逃走, 所以谢铎让剩下三四十人分作几个方向拦着, 这样一来, 拓跋阐两兄弟就不敢离开这魁梧汉子随便逃走。
但这也成了谢铎不敢全员一起上的弊端。
“少将军,叫你的人一起上吧。”
高坐马背上的拓跋延高声对谢铎说话:
“我看你也撑不了多久了,你是谢将军的肚子, 武威军唯一的少将军,何必将一条性命落在此处?”
谢铎呸了一口血水唾沫:
“今日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绝不会叫你们逃走!”
拓跋延挑了挑眉,淡定道:
“若非看在你是谢郬弟弟的份上,这些话我原可不必说,阿石来是我北辽第一猛士,就算你们这么多人齐上也不是他的对手,留条命给谢将军送终不好吗?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做什么?”
拓跋延在那边说话,谢铎他们继续与那北辽第一猛士打,被他说得急了,谢铎分神回怼一句: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爹正值壮年,就算我死了,他还能再生几个儿子出来!倒是你们,不必多费口舌,今夜说什么也不会放虎归山,我们的援兵顷刻就到!”
北辽猛士真的猛,在谢铎跟拓跋延废话的时候,一把抓住谢铎的脚踝,将他整个人提起,大力嘶吼一声,把谢铎这么一个七尺男儿举起摔出。
谢铎只觉天旋地转,眼看身体就要撞到树干上,这么大力气撞上去,就算不死也离残废不远了。
没想到他一语成箴,老谢估计真的要准备准备重新生个儿子了。
就在谢铎身体撞上大树的前一刻,他只觉自己腰间一坠,一把飞天爪勾住了他的腰带,一股极大的拖力将他从树干前转移,在那股拖力的作用下,谢铎只是轻轻的摔在地上,在路边沟渠里滚了两圈。
狼狈是够狼狈的,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小命。
谢铎浑身泥巴从沟渠里爬上来,想看看是哪位恩公救了他谢家的一脉香火。
是个骑马的男人,背影看来高高瘦瘦的,谢铎感觉那背影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很奇怪的感觉。
低头看着手中的飞天爪,这东西也很奇怪。
是打仗时候士兵用来爬城墙的工具,这位恩公穿着便装,不像行军打仗的人,那他又怎会随身带这攻城的器具?
但不管怎么样,恩公救了谢铎是不争的事实,救命之恩,当千恩万谢。
“多谢这位恩公搭救,敢问恩公尊姓大……呃。”
种种谜团在谢铎一瘸一拐的走到恩公马前,拱手道谢时全都解开,他愣住了。
这位恩公,长着一张大魔王的脸。
尽管这张脸上有一块极丑的胎记和满天星般的麻子,但这并不妨碍谢铎认出她的轮廓。
“你——”
谢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高坐马背的谢郬千头万绪、欲言又止。
“闭嘴!”
不等谢铎把话说出口,就被谢郬霸气侧漏的喝止。
她依旧用的是男人的声音,但谢铎知道她有此技能,因此更加确定她的身份。
谢郬好不容易从戒备森严的京城跑出来,连飞天爪都用上了,可谁知刚出城就看见一道求救信号,方向正好和她要跑的官道一致,便策马过来瞧瞧,没想到正好听见谢铎那个无敌傻子说什么老谢老当益壮还能再生儿子的话。
简直要被这傻子气死。
看到他被那壮汉撂飞出去,为了避免老谢老来丧子,谢郬只能认命救人。
拓跋延借着月色想努力看清来人是谁,奈何他对谢郬的了解到底不如谢家父子,只隐隐看出来人脸上有块血红色的胎记,其他一概看不太清。
“少将军,这位单枪匹马的壮士,不会就是你们的援兵吧?我可真是太失望了。你们这么多人都不是我阿石来的对手,多这一个又顶什么用?”
拓跋延在那兀自说话,想对谢郬故技重施,以说话分散她的心神,让她在动手的时候不能专心。
不过,这回他可算错了,这种招数对付谢铎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有用,但对谢郬这种却没什么用。
她只把拓跋延的话当放屁,准备动手的时候,还特地扭头对谢铎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