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斯,给严烈打个电话,问他人在哪里。”
沈慕思怕她是在钓鱼执法,也装傻道:“我没有手机啊。”
老班气道:“啧,够了啊!别浪费时间,快点儿!”
沈慕思委屈巴巴地拿出手机,翻找出严烈的号码,觉得严烈这次又欠了自己的。
电话还没有接通,人已经回来了。
严烈等人灰头土脸地从教室后门走进来,衣服头发全被打湿,还在滴着水,走路姿势却异常嚣张,像是刚刚开疆扩土回来的土霸王。
严烈很有自知之明地靠墙站着,只是声音洪亮得有点理直气壮,喊道:“报告!”
老班冷声问:“干什么去了?”
“打篮球去了。”严烈朝后一指,苦恼道,“隔壁班的人非要拽着我们打,没有办法。为了班级的荣誉,我们就去了。”
赵佳游鼻尖泛红,鼻翼一动就疼得抽气,他还想装作是冻的,吸了口气,一道鼻血直接淌了下来。他自己没有察觉,面带骄傲地举手道:“报告老师!我们赢了!”
班主任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说:“你给我闭嘴!滚去医务室!”
赵佳游茫然道:“啊?”
严烈对着他夸赞道:“你现在有点帅。”
赵佳游不好意思起来:“真的吗?”
他抬手抹了一把,才看见手上的血,错愕哆嗦中,方灼的餐巾纸已经递了过来。
“谢谢啊。”赵佳游抽了两张,顺势把脸上的水也擦干净,解释说,“这就是打球过程中的正常碰撞,没什么的。不像隔壁那帮人,还喜欢用脸接球。”
方灼仰着头看他,一瞬不瞬的眼神让赵佳游自信心爆棚,产生了不必要的错觉,正想多说两句稳固一下人设,班主任已经穿过教室走到他身侧,直接拧住他的耳朵往门外带。
“哎呀!等等!”赵佳游狼狈地躬起腰,吃痛叫道,“老师!我亲爱的刘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去!”
赵佳游被踹去医务室,另外几个人高举着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受伤。班主任干脆宣布下课,让他们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
老班没当场追究几人打球或是打架的事,对年轻人的冲突心态宽容,也相信严烈等人的品行。但还是警告地瞪了严烈,等人群散去后,去找二班的学生询问情况。
2班班主任也快疯了。方灼抱着衣服从走廊穿过的时候,余光瞥见了隔壁教室里的人,才知道“用脸接球”是个什么盛况。
白鹭飞鼻青脸肿的,低垂着头,满目颓丧。另外几个人的情况倒是好很多,但也神色萎靡。
他察觉到外面的视线,往窗边看了一眼,方灼已经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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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
整理了一番仪表的严烈等人又是人模人样,回到教室就开始闹腾。只是淋了雨,确实没以前精神。
方灼到的时候,严烈正趴在桌上,眼神空虚,散漫地发着呆。
方灼坐下他也没什么反应,让方灼开始犹豫,他们今天突然针对白鹭飞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自作多情是件挺尴尬的事情,而且不是说人生三大错觉吗?方灼没纠结多久,就将这个念头从脑海抹消出去。
班长朝这边逛了过来,停在严烈身后,跟别人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顿住,鼻翼翕动,警惕地问:“什么味道?”
他往严烈这边闻了闻,又往前面靠近了点,找不到源头,推攘着沈慕思的背质指责说:“蛋糕,是不是你?什么味道?”
沈慕思不服地说:“你为什么冤枉我!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方灼有一瞬表现得很紧张,握笔的手过于用力,在纸上划了一道。但她调整得很快,只是很轻地吸了口气。
严烈睁开半阖的眼,从她的指尖看向她的脸,也直起身闻了闻,笑道:“嗯,香香的,你用的什么洗衣液?”
方灼迟钝地答:“雕?”
“雕?”严烈说,“雕还有洗衣液吗?”
前排女生回过头,冲他翻了个白眼道:“人家说的是雕牌,是肥皂,你们男生想搭讪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切入口?下一步是不是要聊衣服要怎么晒?”
严烈还一句话都没说就被安排好了,笑着回呛道:“你为什么要教我做事?”
班长不顾沈慕思的万般抗拒,从他桌下的储物箱里成功搜出一包辣条,斥责道:“你还说不是!这是多久之前的零食?!”
“咦?”沈慕思同志自己也困惑了声,说,“大概是怕被烈烈抢走所以藏了起来。”
严烈拍他脑袋:“谁要吃你的辣条!”
沈慕思很不甘心地将东西丢了,又在班长的监督下把座位整个搜查了一遍。
方灼看着他忙上忙下,嘴里还不停嘟囔,自己的注意力也开始分散。
白鹭飞的话让她回忆起了一些很不好东西,以致于她的反应过激得甚至有点失态。她觉得这样不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不需要回顾过去。
一双手曲指在她桌上叩击两声。
方灼缓缓转过视线,听严烈笑吟吟地问:“我们家小秃还好吗?”
方灼:“谁?”
“我的鸡祥物啊!”严烈激动地说,“它不会死了吧?”
方灼默了两秒,说:“它挺好的。”
“那就好。”严烈松了口气,软声道,“你回去后能给我发张它的照片吗?”
方灼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彩信太贵了。为了一只鸡?怎么可能。
严烈没想到她拒绝得那么干脆,表情有些失望,手指在桌上戳了戳,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
方灼反问道:“你国庆也一个人在家?”
严烈点头:“对啊。”
她今天真的不大理智,以致于当她脱口而出的时候,她都没明白这句话逻辑上的合理性,直接发出了很像是欲盖弥彰的邀请:“那你要不自己过去看看?”
严烈一时没答,没消化过来。
方灼干睁着眼,在要不要多解释一句的选项上迟疑挣扎。还没推导出结果,严烈先一步说道:“好啊!”
似乎怕她反悔,又多问了一句:“明天几点?”
明天没有课程安排。今晚老师就会布置完作业,让学生自己安排离校的时间。
方灼说:“稍微早一点吧。8点先去食堂吃早饭。”
严烈积极地拿出手机设置好闹铃,又想起没法通知方灼,说:“先到的人在宿舍楼下等,好吗?”
第16章 一颗小太阳(二更)
翌日早晨,天色刚朦朦亮,方灼就醒了。单薄的窗帘拉着,遮住了一半的光,她探出头看了眼,发现寝室长已经醒了,正在桌边扎头发,
女生给她比了个手势,表示现在才七点。而后提起行李箱,跟坐在床上发呆的方灼无声道别,乐颠颠地出了门。
方灼也起来整理了下东西,确认装备完整,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外头正在下雨。经过一夜,地面变得泥泞不堪,空气潮湿又带着点清新的味道。
方灼撑着伞到男生宿舍楼下等人,站在花坛边,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
她出门特意穿了一双要洗的脏鞋,看着别人踮脚小心走路,有点无所畏惧的开心。一脚在水坑里踩了下去。
水花飞溅起来的弧度很高,跳到了一双突然出现的白色鞋子上。
方灼愣了下,视线顺着鞋面缓缓往上移,对上严烈面无表情的脸。
他提起鞋子甩了甩,没能把污水甩出去,反而被更多的雨水打湿了鞋面。一句“你干什么”还没问出口,回过神来的方灼已经畏罪潜逃了。
“方灼!”她听见严烈在后面喊她。冰冷的雨夹着风吹在皮肤上,手中的雨伞不受控制地朝后翻去。
一双手从后面撑了一把,给她把将要歪倒的雨面推了回去,挡在她的头顶,声音无奈道:“别乱跑,我又不骂你。真是的。”
方灼心虚地站定,端端正正把着伞,朝食堂过去,作势要吃饭。
她没内疚多久,前面的路上又出现一个水坑。小气又记仇的某人立马冲上前用力一踩,将水花飞到方灼的鞋上。
有些冰凉。
方灼抬头,高冷地说了一句:“幼稚。”
严烈在边上猖狂大笑,仿佛做了件很有意思的事。
今天下雨,没法儿骑车,他们得步行去车站。
从食堂出来,方灼拎着包往身后背,想腾出手去打伞。严烈见她背包沉沉地坠下,动作不是十分灵便,主动道:“我帮你拿。”
上手一提,却比他想象得还要重。严烈惊讶道:“你这里面装了什么啊?”
方灼道:“书。”
严烈又往她手上看,一个白色的大纸袋。
“也是书。”方灼说,“我喜欢看书,怎么了?”
严烈微妙道:“你这分明是喜欢写作业吧?”
别人带作业回家,是给家长看看,顺道让自己安心。方灼那可是真做。
方灼问:“那你的衣柜里有多少衣服?”
严烈愣了下,差点以为她这一句是打算骂人,可看她表情又不大像是品如衣柜的代言人。
果然,她很认真地又问了句:“你买那么多衣服,是因为喜欢换衣服吗?”
这灵魂的问题将严烈给难住了。
方灼见他呆愣,对他的智商感到有点失望,只好自问自答道:“是为了不得不穿衣服的时候,能有一点点自由的选择。”
方灼的每一个点都落在严烈完全意想不到的梗上,让他脸上露出一种似懂非懂又自我怀疑的矛盾表情。以致于当方灼走远了之后,他还在默默参悟这个深刻的道理。
好绝一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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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方灼家的路严烈走过一半,熟练地陪她乘坐城乡公交到了大桥下,等待去往村镇的面包车。
他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又背包又打伞,哪怕抵达这里已经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依旧脚步轻快,神色飞扬,嘴里哼着方灼没听过的歌。
两人在桥下等了没多久,雨水停了。乌云散开后露出一角淡蓝色的天,不热烈的阳光穿刺下来,照在乡间的碧绿山色上。
草木上蒙着水汽,吞吐着令人清爽的气息。
严烈看着山壁上的攀缘植物,还有那些间或开放的不知名的白花,饶有兴趣地问方灼是什么。
方灼无奈说:“我怎么知道?就是野花吧。”
严烈说:“那么努力开的花,怎么能随便叫它们野花?它们有自己的名字吧。”
他好像总是有些奇奇怪怪又很少年气的想法,听起来很天真,但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严烈拿出手机,用摄像头对准识别。
方灼对这个功能也很好奇,凑过脑袋查看。
可惜图片里的圆点转啊转,最后跳出来的是另外一种常见的花朵。
“看来还要多多学习。”严烈转回身来说,“我看博物杂志里的人好像什么都懂,好厉害。”
方灼点头“嗯”了一声。
严烈对着手机叹说:“百度,你这样不行的啊,不争气。”
方灼:“……”
严烈笑了下,将手机收起来,眺望着道路的尽头,问:“还有多久来?”
“应该快了吧。”方灼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不过前几次的运气都挺好的,顶多半个小时就能等到车。
严烈说:“那你一个人的时候岂不是很无聊?”方灼问:“你一个人在家岂不是也很无聊?”
“是的。”严烈坦率道,“所以我会去找别的事情做。”
方灼目视着前面,又扭头去看他,斟酌着问:“你家里为什么没有人?”
严烈挑着眉峰,不确定地答:“因为他们不回家?”
方灼声音放小,和从身后穿过花丛的凉风一样小心,问道:“多久了?”
严烈很想笑,努力绷着表情,严峻地道:“先生,这事很严重吗?还能治吗?”
方灼张开嘴,欲言又止,却没出声。严烈看她低下头,盯着面前的水洼,素净的脸上渐渐多出些奇怪的神色,好像在生气。
僻静的山林,沉默的行人。
浩渺的烟波,辽阔的远风。
苍翠的绿意映衬着天空的灰蓝。
严烈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宁静又不会觉得寂寞。
也很喜欢听方灼说话,清脆细碎,干干净净的,跟这片山里的植物一样鲜活。
他等不到人回答,又问:“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接。”方灼深感可恶地道,“烦。”
这就是她不怎么喜欢跟人聊天的原因,好像大家不是同一个九年制义务教育出来的人。
当然也确实不是。
严烈愣了愣,下一秒放声大笑。
空气飘荡的都是他爽朗的笑声,方灼忍了忍,对方却一直不肯收敛。
她感觉自己被大肆嘲笑了,脸上的阴郁之色逾沉,气道:“有什么好笑的?”
正好一道橘黄的车灯从桥下打了过来,方灼恼羞成怒道:“我走了,你继续留在这里吧。”
严烈赶紧跟在她身后上了车。车里没什么人,位置还有大半是空的。
方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严烈坐到她身边,好歹是正常了一点。
他朝方灼靠近,眼睛发亮,看着精神奕奕,问道:“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也是因为想不好怎么回吗?”
“不是。”方灼莫名其妙地说,“有什么想不好的?”
严烈穷追不舍地问:“那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