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模狗样——小央
时间:2021-05-20 10:17:01

  在短短一瞬间摧毁乔帆意识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五个字。
  她差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那天最后,乔帆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说句实话,非要说她有多难过,倒也没有,痛苦就更不用提了。愤怒尚且过得去。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放任自己回归祖安老家也不太合适,到最后,她只能无话可说。
  那一天,乔帆按时下班回家,停车后上楼,碰巧在物业的宣传栏旁看到正在阅读公告的孟修。
  孟修纹丝不动,视线始终汇聚在宣传栏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注意到她。但至少,乔帆只是不假思索地走过去,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今天休假?”
  他一怔,停顿了片刻,随即才说:“拿下东西而已。”
  “喔。”乔帆点点头,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轻而易举地说,“最近有点想爬山。什么时候有空,下次一起去象山吗?”
  这样一惊一乍、不断迟疑的孟修实在少见,他望着她,仿佛试图通过观察她的表情来猜测她是否话里有话。
  乔帆等得烦了,索性催促道:“你不愿意吗?”
  “好的。”孟修谨慎地给出回答。
  她满意地转身,已经按了电梯,还在等待楼层抵达。他原本要走,却又还是出口询问:“你……不介意之前那件事了吗?”
  “嗯?”乔帆回过头,坦率而大方地说道,“不啊,我记着呢。”
  “那你现在?”
  “但你是为了讨我喜欢才那么做的吧?脸恢复得挺好呢,”她微笑着,伸手示意他上次挨揍的地方,“真好,加分项保住了。”
  “……”
  “虽然现在你已经被K.O.重来了,不过你真的是很合适的相亲对象。我才不会受那种事影响。现在是我的主场,你就继续更努力地来讨好我吧。”电梯门打开,乔帆走进去,站定后朝他微笑,看似毫无芥蒂,却又充满了掌握主动权的悠然自得,“知道了吗?”
  电梯门关上之前,孟修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她,仿佛那里生长着他的生命之源。他只是望着她。
  面对特定某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自己使不上力气。
  掌握的诀窍派不上用场,擅长的做派也无功而返。他是不战而败的那一方,又或者,属于赢了也绝对拿不到奖杯的那种人。孟修常常觉得自己自以为是,却只在谈起乔帆时承认错误。对她的判断,他总是一步错步步错,错得离谱,被反将一军,却还深陷其中,乐此不疲。
  “知道了,我会拼命讨好你的。”他回报给她微笑,咬字很轻,宛如八节步足顺着纵向蛛丝轻巧而灵敏地移动,“我很愿意啊。”
 
 
第34章 36   直男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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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的拉花被毁得一塌糊涂, 封梦彤搅拌着咖啡,双目无神地说:“我之前看到一种说法,如今男女对立越来越热门, 事实上, 这种风向是资本家挑起来的。为的就是更好地贩卖明星或者虚拟角色的人设。
  “百里颦是做经纪人的, 应该也有跟你聊过不少业界八卦吧?他们公司前段时间不是有一个团全盘塌方吗?高冷人设的奉子成婚,清纯人设的是药物依赖者,队长被扒队内霸凌……幻想中的理想异性是不存在的,拿任何现实中的人去类比李泽言这种纸片人实在是侮辱。所以,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仔细想想, 相亲不是很反人类吗?没问题的男人都已经找到对象结婚了,剩下来的是些什么啊。才见第一次面的人就要考虑一起过一辈子,简直是牲口配种嘛!”
  不论封梦彤怎么努力地安慰,乔帆都还是在走神,以至于连万人迷都略微冒火。
  她说:“你在不在听啊?”
  乔帆这才回头, 点点头,喝了一口陨石拿铁说:“不好意思, 之前就在这家店, 有个gay主动向我和孟修提出过男女混合双打的请求。我头一次听到那种要求, 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封梦彤掀起涂着浅色眼影的双眼, 提到这个,又忍不住打抱不平:“你还说孟修。要是当初他没在相亲的时候那么cue你, 搞不好向你示好的男人还会多一点。”
  “啊, 那个啊。”乔帆轻飘飘地回答,“那个我也没那么怪他。”
  “你是圣母?”
  她摇头:“仔细一想,我相亲相得都有点迷失自己了。明明一开始都想好了,不幸福的话也不要勉强。但是相亲久了, 总觉得被挑中结婚就是被认可,为了被认可,反而本末倒置。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手机忽然响了,乔帆掏出来,是孟修离开医院的报备。她也随之收拾起手提包。
  封梦彤意味深长地挑眉:“和孟修就不算迷失自我了吗?”
  “嗯。”乔帆这个人,颇有些傻人有傻福、大智若愚的感觉。她一了百了地回答,“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事的,至少我还有点喜欢孟修。虽然只是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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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山是市内的一处园林景点。乔帆提前换了运动装。孟修也打扮得很轻便,戴着鸭舌帽,看起来比平时寡言些。用个不贴切的形容词,大概是更加谨小慎微。
  天气很不错,他们步行进象山公园。路上,乔帆在说:“今天是休假?”
  “跟别人换了班。”那个孟修竟然答什么问什么,感觉很奇怪。
  “要是讨厌我,也可以不和我出来的。相亲这种事,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不会非谁不可。”乔帆脚步轻快地朝前迈。
  “不会,”孟修回答,“我会尽量让你选我。”
  原本按内容应该被归到表白心迹或袒露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自然得可怕。
  她留意到他又在看消息,随口提醒了一句:“假如有事,随时跟我说,我送你回医院。”
  “暂时还没有。”他回答,“只是因为上星期跟患者家属动了手。”
  “……”
  “……”
  “你不是已经皈依了非暴力不合作吗?之前还总教育我别冲动?怎么办?呃,该不会你现在在被通缉吧?”乔帆问。
  “没有,”孟修终于也笑起来,以过去时常有的神情回答道,“放心,没伤到人家。有分寸的。只是少不了挨骂。”
  象山的风景很好,从山脚到山顶开着不同的花,到山上还能看到野生的猴子。
  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消遣假期,呼吸新鲜空气,也不乏有专程过来骑山地自行车或是锻炼身体的。孟修和乔帆平时都有运动的习惯,体能好得非比寻常,边聊天边走,步履飞快地直奔山顶,期间还能用均匀的呼吸正常聊天。
  “我们就按照相亲的流程来吧。”乔帆说。
  起初,孟修没说什么,一言不发走了几分钟,他问她:“你希望我有几房几车?”
  “这是什么鬼话,干嘛突然……”第一反应脱口而出,她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喔,有点相亲的感觉了。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最近有点喜欢踢拳,但是太忙了。你有打算和上一辈一起生活吗?”孟修作答很快,仿佛根本不用考虑。
  乔帆脸一垮,直接指教:“你这时候要按套路来,问我有什么兴趣爱好。”
  孟修也从令如流,非常乖顺地照办:“请问你有什么兴趣爱好?”
  她这才心满意足,笑嘻嘻地自我介绍:“我呢,平时喜欢做做运动,看看电视剧和综艺。我挺喜欢看帅哥的,但是呢,要是另一半太爱看美女,我可能又会不舒服,虽然会忍着啦。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双标呢?”
  她略显做作地笑着看过去,没想到孟修也很做作地配合,模仿她的语气回答:“不介意呢,因为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那就太好了。”她也搭腔,“我不打算和上一辈住在一起。你呢?”
  “我也不。”他当机立断。
  他们朝对方一笑,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差不多到了靠近山顶的位置,风太大,几乎没人会在这里就留。两个傻子索性找了个位置,铺上野餐垫,然后坐下吃午餐。
  乔帆很擅长做饭,所以准备了不少凉了也会很好吃的点心。孟修买了果汁。两个人坐在树荫下,风吹过来,又凉又舒服。
  他几次回过头来,又什么也不说,害得她主动问:“怎么了?”
  “没有,”孟修解释,“就是在想,你以前那种拳击辫是怎么编的。看起来很复杂。”
  乔帆轻轻翕动着膝盖,忽然一鼓作气改变坐姿,上半身向前倾,把手举过头顶去摆弄头发:“其实熟练了就好了。而且绑紧一点的话,几天都不用散开。”手指灵活地在发丝间穿梭,她看不到头顶,却还是游刃有余地完成下来。
  全部弄好以后,乔帆左右晃了晃,示意给孟修看。他半晌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没来由想起从前,
  乔帆笑起来,有点冷地环住双臂:“你这人,平时话也挺多的,怎么有时候该说话又装哑巴?”
  孟修偏过头,不顺着她的提问说下去,只是评价:“很好看。”又把外套脱下来,附带着微笑递过去。
  吃东西的时候,他先问她说:“你之前没交过能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吗?”
  她正在往嘴里塞吃的,反问他道:“这是作为相亲对象在问我吗?”
  他颔首。
  她继续回答:“没有。比起我,他们好像都更喜欢别的女生。”
  乔帆三下五除二消灭了一块雪花酥,忽然道:“你说会不会是我行为举止不够可爱,不太会撒娇的原因呢?”
  孟修在喝果汁,没怎么防备,所以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开始了。乔帆忽然深呼吸了一下,双手握拳,手臂夹紧,睁大眼,收下颌。
  “是不是这样子才可爱啊,嗯?”然后,她一边憋着嗓子,一边小幅度摇晃起来,娇滴滴到矫揉做作地说,“是不是嘛——”
  万籁俱寂。
  冷风萧瑟地从他们中间穿过。
  孟修倾斜着身子,目不转睛盯着她,仍然咬着吸管。只有饮料见底后的窸窣声清晰地响起。
  乔帆正在心里纳闷效果如何,只见他不紧不慢放下果汁,坐直身体,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还处在发愣的状态,就看到孟修抽回手去,双臂贴紧身体,微微摇晃起来,用同样放软的声音说:“帆帆,可不可以把果汁分给修修?拜托拜托——”
  世界上最诡异的情形是什么?
  不是贞子出井,也不是世界末日。
  而是直男撒娇。
  乔帆感觉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他!妈!”她五官扭曲,整张脸痛苦地缩在一起,“操了!”
  见到恶作剧起效,孟修坏心眼地笑起来:“谢谢谢谢,我很荣幸。”
  然而,乔帆接下去的话着实也令他大跌眼镜。她说:“你别说,还挺可爱的!又恶心又帅!”孟修的外貌加成实在无法忽略。加之他恶心人的意图太过明显,所以反而丧失了任何撒娇的意味,只让人关注起了长相。
  “你喜欢这种?”孟修索性抛弃他平时也没多在乎的自尊,顺势继续损下去,“那我改变一下路线吧。”
  “好的好的,你要坚持。”乔帆也顺水推舟,一边把果汁拿过去一边笑着说,“这样真的会让人想给你掏钱买东西。真的。”
  还不着急下山,她索性躺下了。
  过于灿烂的日光下坠,乔帆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躺着。她说:“仔细一想,可能我太不擅长和男性接触了。所以你大概是我爸和幼儿园小朋友们以外最亲近的异性吧。”
  孟修不做声,只是伸出手,替她把落到身上的花瓣拿开。大约因为视线垂落,又专注于盯着什么,所以目光像聚在一团的灯影,透着虚幻的温热。
  她又开口,像猫一样嘴角上翘,惬意地说:“之前还在托儿所打工的时候,午休没地方待,有时候我会去楼下的草坪上躺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结果有一次醒过来,发现有个不认识的男的坐在我身边,还对我说‘没关系,你继续睡’,把我吓得半死。”
  他手臂向后伸,支撑着身体,这时候回答:“下次有这种事就打我电话。”
  “怎么?”她不由得发笑,“你会和他打架吗?像以前一样,直接过来飞踢,像英雄一样——”
  孟修像是在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但还是不露声色地露出笑容,从容不迫地说下去:“怎么会。至多也就搞清楚他叫什么,在哪里上班,家住在哪,有没有危险倾向。”
  “……”
  他起身,把周遭收拾干净说:“回去吧。”
  下山路比上山路难走,两个人也更沉默。孟修猝然说“对不起”的时候,乔帆在用手机拍山上的景色。
  她说:“对不起什么?”心里想起之前在车里时他已经挨了一拳,向她道过歉的那件事。
  但他说的却是别的:“有一次,我也做过类似的事。”
  “什么?”
  他回复道:“你还在以前那间幼儿园的时候,会从我们医院那边的公交站坐巴士下班吧?”
  差不多已经是大半年前了。
  时常加班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下班都筋疲力尽,夜色深沉得像是找不到出口的迷宫,仅仅只是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就已经足够她睡着。
  当时孟修还是住院医师,动不动帮同科室的前辈拿夜晚最后一份外卖。他看到她是个偶然。
  他站在她跟前,悄无声息看着她的脸。她打盹并不安稳,眼看就要栽下去。他便及时扶住她,慢慢地靠近了,支撑着她继续睡。
  车到站的时候,无缘无故,他没有打招呼,只是小心翼翼,把她的头和肩膀搁回扶手边。她也很快就醒了,皱着眉头,腰酸背痛,就这么打着呵欠踏上巴士。这种意外也就只有一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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