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菱一脸无辜地胡侃:“许是多走了几步路,楚小姐的气血彻底活络开了。等吃完饭后,睡一觉就好。”
楚小姐有苦难言,只略微扬了扬手,便没再说其他了。
一行人回到客栈,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温以菱和齐延并未回房间,就在大堂里用了饭。
温以菱明显还未玩尽心,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在车里闷很长时间,心便有些飞了。
更何况今天的天气又这般好,还在饭桌上的时候,就叫来小二,问了问城中几家有名的成衣铺。
自他们从村子里出来后,这天气是越来越冷。
来前,温以菱倒是带了好几套衣裳。只可惜长途漫漫,赶路时不好洗衣晾晒,之前穿脏了的那些,现在自是没法穿。
眼看干净的衣服不多了,温以菱趁着今日有空,又在城中,便打算到铺子里添些新衣。
向小二打听清楚成衣铺所在的街道后,温以菱便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齐延。
齐延听后,自然是无异议。
说起来,温以菱一嫁给他,便随他去了偏僻的小山村。每日粗茶淡饭,也从未穿过什么华冠丽服。
每年换季前,倒是会请来镇子里手艺最好的裁缝师傅,为全家人量体裁衣。
那时每天活动的地方也就那么大,温以菱穿着干净得体,在人群中,已是十分抢眼了。如今到了这城中,才发觉像温以菱这般大的小姑娘,各个都是锦罗玉衣,她的打扮便显得过于素雅了些。
也幸亏温以菱性子大大咧咧,从不注重这些,每日趴在车窗上看风景,也能乐上一天。
他自己是过惯了这种清苦日子,也不觉得如何。如今想来,倒是亏待她了。
齐延有心想弥补一二,不过他的钱,暂时还不能过明路,这又是一桩难事了。
齐延敛眉,心底琢磨着,要想正大光明,还得先从温以菱那边入手。
温以菱可不知道齐延在打什么主意,一吃完饭,便开始犯困。
两人回了房间,温以菱躺床上睡午觉前,还记挂着下午要去买衣服的事情。千叮咛万嘱咐,让齐延再过半个时辰,一定要叫她起床。
见齐延答应了,这才放心入睡。
半个时辰后,齐延依言过去叫她。
温以菱十年如一日地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终于起来了。将自己全身打理好后,便准备出发。
齐延自然是一定要跟着去的,从家中出来后,两人是形影不离,基本没有分开过。
谁知温以菱一打门,隔壁的房门也紧跟着开了。
楚小姐换了身水红色的衣裙,袅袅婷婷地从房中走了出来,见到温以菱和齐延,还大大方方的打了声招呼:“好巧啊,你们这是要出去?”
温以菱立马上前几步,不着痕迹地挡在齐延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楚小姐不会也是要出门吧?”
楚小姐神情自然:“刚刚小睡了会,精神都怠惰了,正准备到外面走走呢。”
温以菱想她吃饭前还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看来还是她之前下手太轻,还需再治治!
温以菱的脑袋瓜子极速转动,转念间便有了主意,半真半假道:“我正准备到成衣铺买些衣裳,就不多陪了。”
楚小姐听后,目光落在温以菱背后的齐延身上,道:“实不相瞒,我装衣服首饰的箱笼全被匪类抢走,也正准备采买一番,不如一起去。”
温以菱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状似为难道:“这……”
楚小姐连理由都找好了:“你我年龄相近,正好也能互相帮忙挑选。”
“楚小姐所言有理,那你先在这里稍事等候,我去把我夫君安顿好就出来。”
楚小姐表情错愕:“齐公子不去?”
温以菱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夫君是特意送我出来的,他这几天有些累,得在房间里休息。”
话毕,给齐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配合自己。
齐延收到了温以菱的信号,可他担心她在外头吃了这楚小姐的亏,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便只故意装作没看见:“我现在还不累,再说只是去逛几家成衣铺而已……”
温以菱见齐延这么不给面子,竟然当着楚小姐的面拆她的台,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打岔:“你真累了,你看你这黑眼圈,都没休息好,我先送你到床上休息。”
话音未落,直接推着齐延进房间,然后一脚把门给勾上,阻断了门外探究的视线。
一到房中,温以菱便压低嗓音,在齐延耳畔说道:“你不可以去!”
“为什么?”
温以菱恨恨道:“你没发现吗?外面那楚小姐看上你了!”
齐延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我没看上她。”
“那你就安心在房间里待着,我等会就去外面把她给解决了!”温以菱斩钉截铁道。
齐延:“……那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温以菱心里本就有气,一听这话,立马就怒了,负气道:“你是不是就想跟她讲话,人家一说话,你就老是接她的茬!”
齐延闻言只觉冤枉,天地良心,他每次回应楚小姐,能一个字解决的,绝不会花上两个字。
门外,楚小姐还在问:“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温以菱高声回答:“不用,我马上就出来了。”
说完,她委委屈屈地看向齐延,瘪着嘴道:“你可别忘了,你那天早上摸我手了。你要是还想着去,你就是始乱终弃!”
第69章 万宝楼
温以菱放完这句狠话后, 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徒劳齐延一人神情愕然,怔在原地。
直到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这才恍过神来。
齐延抬首, 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双眸颇为深不见底, 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波澜。
几秒后,他挪至窗前,正好能将客栈出入必经的街道尽收眼底。
齐延耐心等了片刻,就见温以菱拉着楚小姐的手从大门出来, 旁边还跟了个巧巧。
三人出了客栈,在门口好一番拉扯,才一同往另一条街道上去了。
齐延轻轻抬手,便有几个寻常打扮之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走在前头的温以菱对此一无所觉, 只略带强硬地挽着楚小姐的胳膊, 继续往成衣铺的方向走。
楚小姐自从知道齐公子不一起同行后,立马就有些兴致缺缺了。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 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是,还非得辛辛苦苦地亲自去买衣服。
楚小姐满肚子的怨言, 还未出客栈,心里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可惜脱身的借口她都说遍了,温以菱一个劲地拿她之前的话过来压她, 无奈之下, 就这么被拖过来了。
前往成衣铺的路上,温以菱话很少,反应也总是要慢上半拍。
要是齐延在场,定能猜出她这是在暗地里憋坏招, 不过楚小姐却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
几人气氛诡异地到达目的地。
温以菱特意打听来的这家成衣铺占地不小,由三间铺面打通,看着极为通透。在中间空地上,做了许多长条状的柜台,一为隔断,二是为在上面堆压更多的布匹。靠墙的位置又竖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布料,用以展示。
温以菱倒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像模像样地挑起了衣服。
因商队明日就走,订做肯定是来不及的,这样一来,选择的面便小了许多,只能从已经做好的成衣里挑。
不过这成衣铺的规格在城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了,相较起温以菱原先从镇上订做的,无论是款式还是花样,都属上乘。
温以菱在伙计的热情招待下,看得可谓是眼花缭乱。
楚小姐一开始还心不甘情不愿,不过一进了这铺子,女子的天性使然,挑起新衣来也是毫不手软。
温以菱很是大手笔,并未犹豫,看中了便直接买下。一连买下好几套,从里到外,全无遗漏。自己的买完后,又开始帮齐延挑。
直到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温以菱想到自己的计划,隔着柜台,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楚小姐。
她缓了缓心神,状似无意地往那边靠了过去。在心中估算了下两人的距离,在一个被布匹堆叠超过众人身高的柜台前止步。她佯装专心挑选布料的样子,清了清嗓门,开始步入正题。
她仿若闲聊一般,假意朝身旁的伙计抱怨道:“我夫君体弱多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平日就爱些诗词歌赋,赚钱的营生却是一个都不会,家里家外全靠我一人来操持。”
跟在她身旁的女伙计倒是惯会安慰人:“夫人这般好能耐,想必在家中做主的也是夫人吧。”
“这是自然,自我嫁过去后,不仅夫君对我唯命是从,家中上上下下也都得看我的脸色。”温以菱吹起牛来,可是一点都不虚。
更何况她已经注意到,楚小姐那边的声响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对方现如今恐怕也在凝神偷听这边的动静。
思及此处,她故作愁容,叹了口气道:“这恐怕也是我过门后,唯一的好处了。”
女伙计劝道:“夫人万不可这般想,家中既是夫人做主,想必家里的郎君是万万不敢存纳妾的心思。你可不知道,在这家宅后院之中,这女人一多起来,整日拈酸吃醋,没一日消停。”
温以菱“哎哟”一声,表情夸张:“我现如今都快养不起家了,一直拿着嫁妆往里填补亏空,哪里还顾得上吃醋?你可是不知道我那夫君的厉害,每年光吃药就得花费七八百两银子。”
伙计闻言,下意识重复道:“七八百两银子?”
温以菱刻意抬高了音调:“那可不是!要是碰上了天气反复无常的年头,花销还不止呢!”她这话,主要就是说给楚小姐听,为的就是逼她知难而退。
女伙计不禁咋舌:“这么多银子,哪里负担得起?”
温以菱继续叹气:“幸好我娘给我留了些嫁妆,才不至于饿死,如今也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刚刚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要是我给夫君纳个妾,那我可就轻松太多了,只是这个人选……”
温以菱眉头紧拧,好似真的开始物色起纳妾的人选:“相貌倒是无所谓,只最好是那家底丰厚的,嫁妆多带些,也能添补下家用。再不济,也要那身子骨好的,实不相瞒,我在乡里养了许多羊,正缺人照料呢。”
温以菱讲得头头是道,其他人却是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以菱自顾自地还在说:“只是可惜没有哪家的女儿愿意,要是真碰见了一个,我可得牢牢把她抓住。”
话音刚落,温以菱就绕过柜台,直接往拐角处走。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楚小姐恐怕就在那里等着呢。
果不其然,她一转弯,就和立于另一侧的楚小姐撞了个正着。
温以菱还在戏中,一见到楚小姐,先自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楚小姐的全身。然后又做出一副对她十分满意的模样,肯定地点了点头。
楚小姐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温以菱却好似没事人一般,亲亲热热地问候了一句:“楚小姐,你可是已经挑好了?”
楚小姐避开她的目光,尴尬道:“差不多了。”
温以菱上前一步,看了看楚小姐挑选的衣裙,称赞道:“楚小姐果然是大家闺秀,眼光就是好。”顿了顿,话有所指道,“也难怪我夫君时时提起你了。”
“只是不知道楚小姐婚配了否?”温以菱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故作贪心状。
温以菱这一打听,不仅是楚小姐,就连她身后的巧巧和铺子里的伙计,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此时神色各异。
巧巧护主心切,当即上前一步,岔开话题道:“小姐,咱们衣服也挑好了,还是先回客栈吧。”
楚小姐笑容勉强,点头:“是了,确实该回去了。”
温以菱见她脸色僵硬,便心知自己刚刚那一番话,已经把她给吓住了。但为了防止她卷土重来,还厚着脸皮追了上去:“楚小姐,你我有缘,要不然以后咱们俩还是以姐妹相称吧。”
楚小姐听后,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温以菱在后头喊:“楚妹妹,巧巧姑娘,你们走那么快干嘛?银子付了没?”
楚小姐这才止步,忙让身旁的巧巧回去付账。
温以菱早已付完银子,因她买得多,所以直接让成衣铺的伙计把东西送到客栈,免得她还要费力气搬。
此时见楚小姐吩咐巧巧回来,她倒也没说什么,只站在原地等。
不过当她看见巧巧付账时的动作很是痛快,故意讨嫌道:“楚小姐果真财大气粗。”
温以菱只要是有心气人,就绝对能把人给气个半死。
果然,楚小姐远远地听到她的话后,气得直跺脚。
她现在心里乱成一团麻,对齐公子的那一些些小心思,早已被迎面而来的一桶凉水浇得透透的。
她还记得,当年的齐公子是那般可望而不可企及的存在,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就算齐公子如今真有意娶她,她大抵也是不愿意的。
楚小姐意识到,年少时期心底的崇拜,现在看来,竟是一文不值,更何况抿心自问,她也做不到像温以菱这般全然付出。
温以菱可不知道,楚小姐在自己这几番刺激之下,就这么轻易地断了对齐延的念想。
三人从成衣铺出来后,温以菱倒是没有再继续怪声怪气了,毕竟凡事都讲究适可而止。
她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那一茬,又恢复了往日活蹦乱跳的样子。
楚小姐见状,虽觉她脾性阴晴不定,但暗中倒是不由长舒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原本晴朗的好天气,忽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身上,透着丝丝寒气。
这雨来得毫无征兆,沿路的小摊贩火急火燎地收拾摊子,行人也纷纷跑动起来,各自找地方避雨。
为了防止被淋成落汤鸡,温以菱等人也跟着众人往道路两旁的铺面跑。
待三人齐齐站在屋檐下时,身上或多或少都淋了些雨,所幸她们离得近,情况倒不至于太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