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温以菱的眼皮就耷拉下来,慢慢进入梦乡。
齐延见怀里的女子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了蹭,便知对方这是睡熟了。
他眉目渐缓,轻手轻脚地将有些往下滑的毛毯往上拉了拉,垫在女子颈下。仿若生怕吵了怀里的人,他每一个动作都很是小心翼翼,好似抱着的是什么无价之宝,格外的爱惜。
这一觉,温以菱不知睡了多久。要不是齐延来喊她,她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齐延线条干净的下颚线,然后依次是薄唇,高而挺的鼻梁,最后,便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温以菱一个颤栗,当即回过神来。
她这才发觉自己现在正像个小孩一样被齐延抱在膝上,而她坐在对方的腿上,枕着对方的臂弯,浑然不觉地仰着头,睡得人事不省。
一细想,温以菱顿觉头皮发麻,慌乱地抓住齐延的衣襟坐直了身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摸嘴边,还好没有流口水。
温以菱很是庆幸,起码保留了几分颜面,形象不至于太糟。
齐延将温以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见她悄悄摸嘴,便知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他虽看破了,却不打算说破,毕竟他要是真将此事给说明了,温以菱一生气,肯定是要闹上那么一场的。
温以菱可不知道齐延在想什么,她顾忌着自己的形象,一边整理额前的碎发,一边问道:“你刚刚叫我起来做什么?”
齐延道:“你已经睡了快一个时辰了,不叫你起来,你夜里怕是会睡不着。”
“就为了这?”温以菱不太高兴,嘴巴噘得可以挂油瓶。
齐延补充道:“商队过一会就会停车,你可以下车走一走。”
温以菱还是不算满意,脚尖点地,准备到车窗看看外面的情况。
谁知一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冷空气瞬时袭来,这一热一冷之间,身体还未适应,不禁一抖。
齐延见了,忙又把毛毯给她盖了回去:“别乱动,盖好。”
温以菱身体一向不错,手脚都是暖呼呼的,只是一到冬日,每天早上要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极其考验她的意志力。
她赖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结果刚刚从厚实的毛毯里出来时,让她再次感受到了起床的痛苦,心里只犹豫了那么一两秒,就又乖乖盖好毛毯,重新缩回了齐延怀里。
齐延见温以菱这般依赖着自己,心里很是妥帖。
车里渐渐变得静谧起来,只能听见马车行驶的车轮声。
过了片刻,马车的速度逐渐放缓,直至停下。
商队因队伍太长,每隔一到两个时辰,就会停车休整队伍。时间不长,也就两盏茶的时间。主要是为了让落在后头的车马追上来,其二也是给大家留了个解决三急的时间。
温以菱闻见外面的人声突然变得嘈杂,支棱起脑袋:“是不是停车了?”
齐延颔首:“要不要下去走一会?”
温以菱考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冷死了,我不下去了。”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有些意动的。只是一想到也就两盏茶的工夫,便有些不值了,不如窝在马车里舒服。
齐延见状,给她出主意:“你要是怕冷的话,就披着毯子下去。”
温以菱紧了紧身上的毛毯,倒是觉得齐延这个主意还算不错,只是想到她要是把毯子给带下去了,齐延不就冷了吗?
她摇了摇头,道:“这荒郊野外的,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顿了顿,又道,“要不我趴在车窗上看一眼吧?”
温以菱好奇心一向旺盛,无论是走到哪,都喜欢凑热闹。此时好不容易停了车,她必定是要看会稀奇的,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齐延眼里划过一抹笑意,他手长脚长,伸长手,就能直接推开车窗。
温以菱压根不需要动弹,直接窝在齐延怀里,微微侧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景色。
他们现如今还在山脚处,从车窗望过去,对面皆是此起彼伏的山脉。
马车两侧,有人在不断地走动,路过的人只需踮着脚,往车窗里望一眼,就能看见温以菱和齐延亲昵的动作。
只是大家现如今行色匆匆,也没有那闲工夫往车窗里瞧。
温以菱本来也是舒舒服服地靠在齐延身上,直到她无意中从侧后方看到了一位女子,那女子穿着水红色的衣裙……
温以菱顿时从齐延腿上弹了起来,毛毯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两三下便把车窗给关了起来。
这楚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以菱猛地回头,愤愤地盯着齐延:“你不是说楚小姐已经跟你辞行了吗?”
齐延此时正俯身将毛毯捡起,闻言表情错愕:“她确实这般和我说了。”
温以菱醋劲很大:“那她怎么还跟在我们后面?”
齐延皱眉,猜测道:“她告诉我,她外祖父已经派人过来接了,想必是和商队一起走更加安全吧。”
温以菱只觉这楚小姐阴魂不散的,很是烦人。她反身坐在硬邦邦的车座上,也不愿意搭理齐延,独自生闷气。
齐延受了无妄之灾,有意说些软话,但一想到这事也不能怪他,便闭了嘴,只将手里的毛毯再次盖到了温以菱的身上。
温以菱闷闷不乐的,直到马车再次行驶起来,才转好了些。
见齐延没有毯子盖,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很是可怜的样子。她抿着唇,打算将毯子还给他,自然是遭到齐延拒绝了。
最后两人还是像之前那般,坐在一起盖毯子。
————
因今天的行程比较赶,直到天快黑时,才在路过的一个村落里借宿。
众人各自散去,马三驾着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家看着还算殷实的农户门口。
农户房子打理得比较干净,对于他们的到来,很是热情,很快就腾出了两间干净的房间,又招呼家里的女人们加了菜。
温以菱一行人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安顿。
睡前,温以菱心中挣扎了一下,还是照常享受着来自齐延的挠背服务。
半梦半醒间,舒服地用鼻尖轻轻蹭齐延的脖颈。
齐延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喜不喜欢我?”
温以菱小声哼唧道:“喜欢。”
齐延立刻勾起了唇角,只是还未来得及高兴,温以菱紧接着又迷迷瞪瞪地来了一句。
“你这么有钱,谁会不喜欢你……”
齐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色铁青,原本旖旎的氛围一扫而空。
温以菱还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几分危险,一睁眼,就见齐延正黑着脸看她。
第75章 贤惠
齐延一字一顿地发问:“你喜欢我, 就是因为我有钱?”
温以菱慌忙摆手:“不是的,你没有钱,我也喜欢你。”为防止齐延不信, 再次强调道, “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钱!”
这话说出来, 实在违心得很,温以菱格外气虚。
齐延眉头紧锁,审视着温以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自然也没放过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他薄唇紧抿, 心中五味杂陈。
想起当年他遭遇家庭剧变,一朝摔落泥潭,虽在人前装作一蹶不振的样子,实则从未气馁过。然而刚刚仅仅只是因为温以菱的一句话, 内心便患得患失, 显然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齐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见温以菱还眨巴着眼睛看他, 便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住:“你睡吧, 我再给你挠一会。”
就算是不喜欢他这个人,喜欢他的钱也是好的。齐延在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
温以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齐延伤心了, 开口想解释, 却又无从说起。
齐延还在继续帮她挠背,另一只手却是垫在她脑后,微微使力,压着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
温以菱仰着头, 只能看见齐延一点点的下巴,肌肉紧绷,轮廓生硬。
温以菱犹豫片刻,还是在被窝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齐延听到动静,低头看她:“怎么了?”
温以菱不说话,只径直将胳膊伸了出来,直接环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往下拉了一些,然后在他靠过来的唇瓣上,一连亲了好几口。
每亲一下,都会发出“啵”的一声。
温以菱闭着双眼,白皙的脸皮早就红透了,一亲完,就一溜烟地缩回了被窝里。
齐延一开始还有些错愕,不过一思忖,就猜到对方这是在安慰自己。
他眉目渐缓,心中也释然了不少。
不多会,躲在被子里的温以菱悄悄拿眼瞥他,见齐延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这才放心。
只是今日这事还是给她提了个醒,齐延好似对钱的事情十分在意,自己可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财迷的模样,一定要视金钱如粪土!
温以菱攥紧拳头,暗中告诫着自己。
————
翌日,温以菱醒来后,回想起睡前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那些警告自己的话,一点都不敢忘。
穿上衣服起来后,一直围在齐延的身边转。
她在寻找机会,好在齐延面前展露出自己的优良品质。
只是这样的机会少有,而且很难展现出来,贸贸然冲到齐延面前直说,自然是不被相信的。
温以菱拧眉,独自在心里琢磨着。
齐延瞧温以菱自起床后,便一脸的魂不守舍,只误以为她还没有睡醒,打算等上了车后,再让她补会眠。
早膳是在借宿的农家用的,一大锅红薯粥、咸菜饼,为了招待客人,主人还特意蒸了些白面馒头,煮了几个鸡蛋。
这么一顿早饭,在村子里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像样了。
温以菱和齐延一起上桌吃饭时,便见女主人和他们爽朗地打了个招呼后,就抽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
妇人手上拿着针线和一件灰扑扑的外衣,正对着天光补衣裳。
温以菱眼前当即一亮,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想要表现出视金钱如粪土的特质,实施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勤俭持家的形象,她还是能够驾驭一二的。
温以菱对自己很有信心,吃完饭后,便挪到了妇人的身边,从她手里买了些针线,然后藏在荷包中。
直到齐延收拾好东西出来了,她这才朝妇人挥了挥手,往这边跑了过来。
齐延问她:“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温以菱眼神狡黠:“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
马车在村口和众人会合后,继续向平江府城前进。
温以菱坐在车上,双眸滴溜溜地转,显得有些不安分。【工 仲 呺:nmbooks】
齐延喊她过来睡一会,也被拒绝了。
温以菱靠着车壁,目光一寸寸地扫视着齐延的全身上下。见他衣服穿得极为规整,凑近了看,每块布料的拼接处,针脚细密,缝得格外扎实。
温以菱观察了好半天,竟然连个开线的口子都找不到。
仔细想来,倒也正常。齐延每日出行都坐着轮椅,并不需要他怎么活动,衣服是最为耐穿的。
不像她,在家的时候,经常往后山跑,衣服被树枝刮坏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因为她衣服多,刮坏了也并不在意,只搁到一旁,先挑好的穿。后来马婶来了,倒是帮她把这些衣物通通整理了一遍,还可以穿的便用针线补一补,不能穿的就把布料都给拆了,另作他用。
说起来,她现在每天坐车赶路,也没地方乱跑,无论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还是新添置的衣物,都十分完好。
温以菱摸了摸荷包里的东西,有些头疼。
要不……偷偷把齐延的衣服给扯坏?
这个念头刚起,温以菱就立马摇了摇头,故意嚯嚯东西也太败家了,她做不出来这种事。
温以菱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不甘心自己准备的针线没派上用场。
坐在中间的齐延,早已将温以菱变化无常的神情尽收眼底,尤其是她还时不时地伸手往腰间挂着的小荷包探去,便知其中必有古怪。
今天这段路程,赶得有些急。
温以菱一直都在苦苦寻找着表现自己的机会,可惜直到天色昏暗,她都没有碰到什么恰当的时机,反倒是费了她不少心力。
晚上是在镇子上过夜,周平找了间客栈留宿。
吃完饭后,各自回房梳洗,直到入睡前,温以菱还没想出个章程来。
温以菱一边坐在床沿泡脚,一边唉声叹气。
齐延本是在桌前看书,听到她这动静,当即抬头看了过来。
这一看,心跳当即漏了几拍。
烛光下,温以菱高高地挽着裤腿,双脚浸在木盆中,一双莹白的小腿半露,如上等的瓷器一般,让人挪不开视线。
再往上,一袭柔顺乌黑的长发泄在腰间。女子柳眉轻蹙,眉眼之间好似存着无尽的哀愁,让看客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被她给牵动。
齐延干咳一声,当即问道:“怎么了?”
温以菱拧着眉,扫了他一眼,又随即收回目光,含含糊糊道:“没事呀,我就是叹着玩。”
齐延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推着轮椅靠近。
出门在外,他对待装病的事很是小心,一般只要落了地,就全倚仗着轮椅。
待他到了温以菱的身旁,扭头看了看盆中的水,已经不怎么冒热气了,提醒了一句:“水凉了,赶紧把脚擦干净,到被窝里去。”
温以菱还尚存着几分小孩子心性,见齐延就在跟前,故意趁他不备时,抬起脚丫子,湿淋淋地就往他身上凑。
齐延手疾眼快,迅速拿过一旁的干巾,将温以菱伸过来的脚丫给包住。
温以菱抽不回脚,又想拿另一只脚去蹬他,结果自然是自投罗网。
齐延将她两只脚丫全部包住,只是看温以菱还要挣扎,当即伸出手指挠了挠她的脚心,满眼促狭:“还敢不敢使坏了?”
温以菱全身的皮肉都嫩,最是怕痒,齐延这一动作,她当即笑得全身发颤。整个人好似被凭空抽光了力气,一径往背后倒,嘴上还在断断续续地求饶:“不了,不了,齐延,你先放过我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