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思受不得疼,轻轻的磕碰都会让他脸色骤变,因此白莲压根收不住力道发泄般的暴打根本就不是谢知思能够扛得住的,所以每每遇到白莲喝得醉醺醺独自回来时,谢知言都会慌里慌张地把谢知思往房间里藏。
然后躲在房门后的谢知思,就这样脸色惨白地藏匿在一墙之隔的光明中,听着外边的哥哥独自陷入黑暗,哭声从凄厉哀嚎变成了气若游丝。
白莲发泄够了就会回房间睡觉,那时候谢知思才敢红着眼睛憋着哭声从房间里跑出来冲到伤痕累累的谢知言旁边,颤抖着小身板四处找医药箱,然后笨拙地给谢知言涂抹药水。
双生之间最为神奇,他们亲密无间,常常能感受到对方当下的心情。
那时的他们,幼小的心脏皆是一抽一抽地疼着。
酒醒后的白莲看到谢知言的惨状,难得有了一丝后怕,因此她总是会在这个时候稍微显露出几分温柔,连哄带骗地给双生买吃买喝,而双生年纪尚小,正处于对唯一的母亲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的时候,所以他们常常在一次又一次的虐待后,再次选择相信白莲。
直到谢知思有一次躲闪不及,被发疯的白莲狠狠踹了一脚。
那钻心的痛几乎令他缓不过劲来,他捂着痛苦不堪的肚子,绝望地看着白莲一脚又要踹过来,谢知言却是猛地扑过来抱住他,用背部接下一切来自成人的狠厉痛击。
谢知思被牢牢护在身下,心里却无一丝侥幸,因为谢知言强咬着牙关拼命忍耐,却还是一颗一颗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的模样,让他彻底存留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那时候的谢知思才明白,满嘴谎言的人永远不可能会有兑现承诺的一天。
他开始想,究竟要如何才能让白莲喜欢上他们,再也不虐待他们?
是不是要聪明,要会讨人喜欢,要会足够令她骄傲?
从那一刻起,谢知思就变了。
他不再因为弱不禁风的身体而闷闷不乐,他变得乖巧温顺大方,在幼儿园里谦逊有礼落落大方,很得老师喜爱,更是在一些小小的竞赛之中展露出不一样的天赋。
得到周围人钦羡目光的白莲开始尝到了甜味,对谢知思的态度便好转了些许。
甚至是再度喝酒,也不曾将发泄的目标放在谢知思的身上。
无法旁观谢知言被单方面打骂的谢知思,在白莲心情颇好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求白莲,能不能少喝点酒不要打哥哥,因为哥哥真的真的很疼。
白莲却是疼爱地摸着谢知思的脑袋,无耻地将自己扭曲的观念灌输给谢知思。
“思思啊,妈妈不是因为喝酒了才打你哥哥。”
“而是因为妈妈在帮思思出气啊!”
“思思知道为什么你会经常生病吗?”
“因为都是你哥哥在妈妈身体里的时候,把属于你的养分都抢走了,才导致你变成这样的。”
“所以思思啊。”
“你不用替你哥哥求情,因为你哥哥欠着你一辈子都还不了的东西。”
谢知思明知这些话半真半假,可是无法分辨清楚的他,却是将这些一字不漏地牢记在心了。
所以,是因为哥哥害他变成现在这样,才一次次护着他的吗?
所以那些伤痛,谢知言理所应当要帮他承担的是吗?
从那时起,他依然帮奄奄一息的谢知言上药,依然害怕地恨不得逃离这里,却再也没开口求过情。
甚至是在谢知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将他用来代表优秀的小红花抢走时,谢知思因恐惧被虐打的对象换成他,回家的时候就抱着白莲哭得撕心裂肺,说谢知言抢他的花。
白莲果然更偏袒他,听完了谢知思的哭诉,她将谢知言狠狠骂了一顿。
自那天起谢知言也变了。
后来逐渐长大,白莲估计是储蓄不多了,喝酒的频率便逐渐减少了起来,有时候三个人还能过上一段安生的日子,但是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却是早已分崩离析的感情。
谢知思学得东西多了起来之后就知道,白莲说谢知言争抢他的养分,根本就不能够怪罪到谢知言的头上,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他早就反过来亏欠谢知言许多,只是自私惯了的他,从不愿意承认,甚至是更加变本加厉地利用谢知言那被强行植入脑海内的愧疚,踩着他变得更加万众瞩目。
他要站得越来越高,然后逃得越来越远。
只是骨子里的懦弱,不论这几年如何想要剔除,都因为怕痛而始终不敢下手。
就像他现在明明坐着谢家继承人的位置,在谢知言被白莲再度单方面虐打的时候,只敢浑身发颤地躲藏在自己的房间内,连踏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在白莲离开后,谢知言拖着沉重的脚步路过他的房间,谢知思都没有出声。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知言了。
只不过今晚故态萌发,谢知思捂着耳朵缩起来的时候,忽然到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谢之权是第一个在白莲施暴的时候制止并反杀的人。
惨叫声响起的时候谢知思是茫然无措的,他脑子一懵便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偷偷躲在楼梯角落那边,看着谢之权痛快又利落地教训着白莲。
她折磨白莲,羞辱白莲。
都是为了她口中的,言言。
谢知思一瞬不瞬地盯着谢之权,看着这个突然之间在他眼中变得光芒万丈的人,如何残忍地收拾着他一直以来的心魔,惨叫不断在耳旁响起,谢知思却只觉眼眶温热,心间酸涩。
他错了,谢知言哪里是眼光不好。
分明是聪明极了,一挑就挑中了最好的依靠。
只要站在她身边,所有的害怕和惶恐都会消失。
谢知思紧紧握着扶手,铺天盖地的羡慕之感忽然汹涌而出。
他也好想要,姐姐。
只是。
回过神来的谢知思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苦涩一笑。
有道心坎他永远的跨不过去。
何来拥有的资格。
......
踏入谢知言房间后,谢之权满身杀气便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她来时张扬利落,解决完白莲后一滴血都没沾上。
陈姨早在谢之权来时便识趣地离开,因此这时房内仅剩谢知言和谢之权二人。
谢知言整张脸都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一双仿若能滴出水来的湿润眼眸可怜极了地看着谢之权,他坐在床边双手置放在双腿上,嫣红的唇微微张了张,瞥见谢之权冷冰冰的样子,却是不敢出声。
谢之权一言未发,走上前。
她手抬了起来。
想到方才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谢知言脖子一缩。
冰凉的掌心却是贴上了他滚烫的额头。
谢知言感受到她未说出口的担忧,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了病整个人都变得虚弱敏感起来,他这时候特别想要伸手抱住谢之权,然后跟她撒娇。
他试探着伸出手,头顶却传来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
“人还活着。”
谢知言的手一僵,脑子有点发懵。
她在说什么?
“衣服脱了。”
姐姐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谢知言颤颤巍巍探出去的手这下子彻底伸了回去,他一脸错乱迷茫地看着相当认真的谢之权。
“姐姐,你,你要干什么...”
谢知言双手环抱着单薄的胸膛,此刻就像一朵像是要被恶人采撷的娇软小玫瑰一般。
谢之权脸一黑,一个脑崩就弹了过去。
“脱掉!”
谢知言被崩得泪眼汪汪,扁着嘴一边吸鼻子忍眼泪,一边听话地起身将上衣慢慢脱掉。
少年身体清瘦得很,腰肢看起来比女孩子还纤细,但意外的是,肚子上居然隐隐有点儿小腹肌。
谢之权盯着他赤.裸的上半身,脸色逐渐从平淡到风雨欲来。
因为在衣服所能遮蔽住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全都是伤痕。
有异物撞击留下的乌青,有指甲挠过的鲜艳红痕,还有拳脚相向所留下的红肿。
谢之权深吸了一口气,不顾少年异样且迷惑的眼神,捞起一边的衣服又给他套了回去。
见他发烧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谢之权暂时忍下满嘴粗口,一通电话把私人医生喊了过来。
第48章 双生少年20 “姐姐,我疼。”……
谢之权在电话里那如同一月寒霜般彻骨冻人的语气, 吓得正在干饭的私人医生连忙丢下饭碗,火急火燎地提溜起万能医药箱,连气都不带喘一下地狂奔而来。
进了谢家大厅, 私人医生当场差点腿一软就跪下。
满地干涸的血迹, 以及一个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女人。
她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拿着医药箱的手都在狂抖。
倒不是怕死人, 就是怕她会被迫成为豪门凶杀案的目击证人...
私人医生偷偷摸摸拐了个弯儿转身想要溜走,一会儿就打个电话跟谢之权说她事发突然来不了了, 假装从来没有踏进过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结果她腿刚抬起来, 谢之权就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 跟她撞了个正着。
“上来。”
谢之权懒得质问她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而是将人喊来。
“大,大小姐, 那那边地上的那个....”
私人医生见她没将自己抓包还悄悄松了口气,便壮着胆子多问了句。
“还活着,楼上那个比较要紧, 这个你一会儿随便看看。”
谢之权长眉一挑,见私人医生听完她的话之后忽然松懈了紧绷的肩膀快速朝她走来, 便知道这家伙刚才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楼上的更加要紧, 那就说明情况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更严重了。
私人医生一边紧随谢之权其后, 一边考虑着稍后是不是得准备一台手术了。
结果一进门, 傻愣愣的谢知言耷拉着脑袋双眼迷离地望来。
“嗯...大小姐, 情况更紧急的病人呢?”
“就是他。”
谢之权对着一直委屈地盯着她的谢知言抬抬下巴, 示意私人医生赶紧前去看看。
私人医生惆怅了。
一看就是发烧了, 什么时候发烧比昏迷不醒更严重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这恰好说明了楼下那人对谢之权来说就是个屁。
而眼前这个才是被她捧在手掌心的人。
量了体温,问了一些症状以及有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后,私人医生便给谢知言开了些退烧药。
“大小姐, 大少爷身体底子挺好的,吃些退烧药应该就可以了。”
“嗯,辛苦了。”
靠近床边把浑身热度惊人的少年塞进被子里,室内空调的温度也调高了一些之后,谢之权准备下楼给他倒一杯热水,结果转过身私人医生还在。
谢之权示意她开口。
“嗯就是...楼下那个....”
私人医生也不是很爱多管闲事,但既然谢之权都说让她随便看看了,私人医生也不该坐视不理。
“你叫两个佣人去帮你,顺便让他们把一楼打扫一下。”
“啊对,祛疤药拿一瓶给我。”
接过私人医生翻翻找找后才递过来的药,谢之权挥挥手让她先下去了。
将房门合上后,谢之权将祛疤药开封,把谢知言扶住坐了起来。
“把衣服撩起来。”
她坐到谢知言的身旁,打算给他身上看着就糟心的伤口上一下药。
谢知言不知为何今晚一双被春水浸透般的湿润眼眸,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刚才她不过是下个楼去找私人医生,回来时便见他眼带淡淡怨念,似是在怪她将他一声不吭地抛下。
“姐姐。”
他唇色很红,像是上了胭脂一般,鲜嫩得像沾染着朝露的美丽玫瑰。
谢知言手指勾上轻薄衣衫,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上撩去,衣摆从平滑的小腹一路到纤薄雪白的胸膛,在那两点雪中红梅就快要傲然绽放在谢之权眼前时,她及时伸手摁住了谢知言接着往上撩的动作。
“姐姐?”
手被摁住,谢知言迷惑地歪了歪脑袋。
面对思绪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谢知言,谢之权骂也不是哄也不是,因而她双眉微蹙,没有理会他越来越湿的眼眸,取了根棉签沾上药膏,就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上涂去。
“唔嗯...姐姐。”
谢知言含着水汪汪的眼眸背靠床头,乖乖撩着衣服不动的模样就像是个挨了训的小孩,颊上两簇红就如日落后的天际朝霞,铺开在嫩生生的白皙肌肤上,忽然看着就...很可爱。
他扁着嘴要哭不哭,清凉凉的药膏涂上疼得火辣辣的伤口,勉强止住了些痛意,但是谢之权一直冷着脸给他上药,半点目光都不愿意分给他,谢知言整颗心就像是被人拿着小针尖胡乱扎刺着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让谢知言眼尾泛起潮红,想要哭鼻子了。
“姐姐。”
他忽而就有些哽咽,像是被他依赖的人欺负了一样,声音闷闷的,委屈却又不敢指责。
“姐姐呀。”
谢之权目光清冷,不为所动,那张专注的侧颜却在白炽灯下覆上了别样流光,柔和了几许。
“姐姐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谢知言声音又软又糯地一遍遍唤着她,渐渐从满心欢喜到盈上泪水,脑子发涨到没办法思考太过于深入的东西,他只是惶然无措地害怕着她是否又要扔下自己,等药膏涂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之权捏着棉签的手一顿,一股无名火就这么倏地窜出,指尖夹着的纤细棒身都差些被她折断。
连死都不怕,会怕她不理他?
谢之权眸光暗下,轻柔涂药的力道猛地便加重了些。
“姐姐,疼!”
谢知言蝶翼般的长睫尾沾着一颗要落不落的小水珠,随着他哀怜的闷哼声晃动着摇摇欲坠,满腹苦水的谢知言咬着唇跟她娇气十足地喊疼,浓浓的哭腔让谢之权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过分狠心了。
她暗叹一声,举白旗朝忽然撒娇精附体一般的谢知言投降,放缓了力道。